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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是在催促我们动手么?"
"C没有说。他是个聪明人,只会暗示,不会明说。他只是送来了钱,恰好在我们最需要钱的时候。所以这件事跟C没有关系。他资助我们,我们接受。可我们不是为了C的钱而这么做的,我们是为了自己。"
"C可信么?"
"我不相信他,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是一群弃民……"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看着台伯河的对岸。



82楼2011-06-30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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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岸就是上等市民和贵族聚居的区,尖顶的阁楼刺入夜空里,无处不是灯火。那里的灯光明亮温暖,在水面上倒映出熔金般的颜色。从漆黑的东方区往那里看去,那边光影迷乱,像是飘浮在水面上的梦幻。
    "所以我们只有亲手要回自己的土地。神创造世人,并不区分他们的贵贱。神创造了我们,已经在我们诞生前应许了我们土地,我们只是要依照神的吩咐,"远眺的人低声说,"夺取它!"
    东方区,石竹街的一栋老屋子,三楼的阁楼上还亮着灯。这是这个街区所剩不多的几盏灯之一,一头金色短发的年轻人趴在灯下,以鹅毛沾着墨水流利的书写,他已经接近这份文件的结尾,手上和袖子上都是墨迹,灯里的煤油也要用完了。所以年轻人更加奋笔疾书,头也不抬。他知道这份文件很重要,必须在今夜完成,如果煤油用完了,他就没办法写完最后一章了。这样的深夜,在东方区里也买不到煤油,而且他也没有买煤油的钱了。
    


    83楼2011-06-30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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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觉到文思有些断续,抬起头望着窗外思索,窗外漆黑的天幕下,乌鸦难听的叫着从屋顶上飞起。
      "加图!有人找!告诉你的客人,现在已经是夜里了!该死的,别想我下一次从被窝里爬起来给他开门!"上了年纪的妇女在楼下大声的呼喊着,狠狠的带上了房门,正是这声音惊动了栖息在屋顶上的鸦群。


      84楼2011-06-30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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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加图的房东,一个烤面包的胖女人,睡觉起来的鼾声能够刺穿这个建筑薄薄的壁板。加图并不介意房东的粗鲁,他知道房东事实上对他还不错,只是不太乐意在这么深夜里被人吵醒。而对其他的租客,胖女人喝骂他们就像地主对待交不起租的佃农。这个屋子里住着好些没钱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帮人送信,有的在店里干杂活,都是外省来的,经常到了月底交不起房租。而加图不同,尽管有时候他也没有买面包的钱剩下了,但是他会在月底把房租准时的送到房东面前。他认为这是他和房东之间的契约,他必须履行。一个放弃了契约的人是不能生存于社会的,这是他的老师告诉他的。房东喜欢加图这样的小伙子,金发、漂亮、温和而彬彬有礼,没有事的时候出神看着窗外,眼神低沉忧郁。房东说她如果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儿她会把她嫁给加图,当然事实上她没有,如果她真的有,加图相信她会考虑街对面那个制皮店的跛子老板。而没有人相信加图会是可以依赖的男人,他仅仅是金发、漂亮、温和和彬彬有礼而已,他并不是个上等人,也不像制皮店的跛子老板那样有一技之长,他穷得甚至养不活自己。
        


        85楼2011-06-3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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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图猫着腰过去,打开了阁楼的小门。他在这里行走必须弯着腰,否则脑袋就会撞到屋顶。他很好奇这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访客,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你好么?加图。"须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他的门前,对他微笑。
          "克劳狄议长?"加图惊讶的说。


          86楼2011-06-3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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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下议院议长克劳狄的机要秘书。下议院的机要秘书是他在翡冷翠第一份体面的工作,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至少让他可以发挥所长。加图喜欢书写文件,喜欢听到这些文件被朗诵在议院里,有种神圣的感觉。对于他的朋友昆提良而言,剑代表力量,而对于加图,笔代表力量。克劳狄是个非常温和的雇主,对加图的才能很欣赏,把一切事情告诉他,而且从来没有用过居高临下的语气。但是下议院的议长毕竟是东方区有身份的人,这样的人在深夜里来一个年轻秘书租住的阁楼里探望,这是加图没有想到的。
            "快请进来坐,地方很偏僻,您居然能找到。"加图上去握住议长的手,引他进屋。


            87楼2011-06-3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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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拜访一位神父,路过就上来看看你。"克劳狄议长笑笑,坐在加图家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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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劳狄议长微微摇头:"我今天呈交了一份文件给教王陛下,希望教廷能降低东方区的税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88楼2011-06-30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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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图愣了一下。降低税率的文件是个极重要的东西,按道理说他没有资格过问,但是克劳狄议长深夜来探访他,直接问他的意见,他又不能不回答。他获得下议院的职位时,一个即将退休的老秘书告诫他说,在下议院里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不要试图越过自己的权限去说话,因为这样不会讨好,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加图一直这么告诫自己,谨慎小心的不说太多的话,即便有时候有些话憋在他心里,就像岩浆憋在休眠的火山里一样。很有几次,他旁听着下议院的讨论,有种走上讲台去大声说话的冲动,他无法忍受那些愚蠢的议员和他们无谓的讨论,他知道很多事情的本质,很简单,可是他却没有说话的权限。
                他看了议长一眼,议长淡淡的看着他,温和的笑着。
                


                89楼2011-06-30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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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要降低的是在东方区发放的赎罪券的数量吧?跟有限的税相比,赎罪券才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加图坐在床边说。他知道自己说了很敏感的事,他提到了赎罪券,整个下议院里没有几个人敢说赎罪券的事情,就像没有凡人敢讨论神的事。但是加图还是说了,克劳狄议长的注视给了他勇气。
                  赎罪券的发放从前任教王圣格里高利一世开始,所募集的款项用于梵蒂冈中圣特古斯大教堂的修缮。第一批发行的赎罪券被翡冷翠的人们抢购一空,信神的人相信这能宽宥他们的罪孽,拯救他们的灵魂。发行赎罪券在那时是个盛典,在山里苦修的修士们来到梵蒂冈,从大腿上解下荆棘编成的苦带,沾取伤口里的血混进墨水里,红衣主教们在念诵圣典,以他们圣洁的力量为这些纸券加持。教王圣格里高利一世亲口宣布这些纸券的神圣就像圣徒们的遗物那样珍贵,它们代表着过去无数代的殉道圣徒把他们的功德拿出来和购买赎罪券的信徒们分享,一切的罪孽都会因为信徒们捐资修缮圣特古斯大教堂而被宽恕。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其后这些纸券发行得越来越多,每一个去教堂的人都会被神父问起他们有没有需要赎的罪,如果有,那么就投下金币或者银币去购买放在圣坛上的纸券。不同的罪孽有不同的价格,通奸的价格高于偷窃,杀人的价格高于通奸,神父手中有一张教廷颁发的文件说明信徒需要支付的价格。最初东方区的下等市民还没有权力购买这些纸券,但是后来教廷允许东方区的人们,甚至是流民和异教徒,购买赎罪券。一切的事情都会和赎罪券联系在一起,譬如想下葬在公共墓地里的人必须购买赎罪券,剩下新生儿的家庭也要为孩子购买赎罪券,医生看病的时候必须同时销售赎罪券给他的病人……每一年庞大数目的赎罪券被印出来送到东方区兜售,每个家庭的钱柜都因此空了起来。出不起钱的家庭只能不看病,不把孩子的名字写进市政厅的人口册里,把死去的亲人遗弃在无主墓地的葬坑里。
                  


                  90楼2011-06-30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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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不能在文件里提起,购买赎罪券是挽救灵魂,降低赎罪券的发行数量是减少拯救的灵魂数量。"议长轻声说,"我能承担这个责任么?不,我承担不起。"
                    "不买赎罪券不能挽救灵魂,买了赎罪券就买不起面包,连肉体也挽救不了。"加图低着头说。
                    议长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下,漆黑的城市,破旧的房屋林立,寂寂得仿佛一座死城,只有远处街角的狗偶尔狂吠两声,令人没来由的心惊肉跳。
                    "你说赎罪券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其实也有很多人是心甘情愿的购买啊……对于生活在东方区的这些人,"议长意味深长的说,"如果连死后的救赎都没有,那么还有什么力量活下去呢?"
                    他转向加图,看着他的眼睛:"加图,你想过么?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呢?"
                    加图忽然觉得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悲哀而灼热,令他不敢正视。他被那句话击中了,全身像是被针扎那样刺痛。有什么话哽着他的喉咙,他知道那是不该说的,但是他必须说,否则他会被噎死。
                    


                    91楼2011-06-30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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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有救赎么?谁见过救赎?我们看见的只是被投进教会的钱柜里的一枚枚金币和银币,买来一张一张油墨印刷的纸券!救赎?"加图微微的颤抖,"那只在教士们的宣讲里才有!"
                      "那么人死了,只是归于泥土,腐烂,什么都不剩下。是么?加图,你是这么以为的么?"议长低声问。
                      "我……我不知道,"加图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感觉到自己的虚弱,他使劲的挥了一下手想要摆脱那种无力感,"可是我看不见救赎,我看见的,只是归于泥土……什么都不剩下!"
                      议长默默的注视着他。片刻,老人微微的笑了,同时他眼睛里的灼热和悲哀也都淡去。
                      "这话是异教徒的口吻,你私下和我说说没事,但是,不要总把这样的论调挂在嘴边。"克劳狄议长对加图摆了摆手,"那么先不谈这件事了。"
                      "好的,我明白您的关心……我只是……"


                      92楼2011-06-30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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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长打断了他:"在那份呈交给教王的文件里,我还赞美了圣裁骑士西泽尔公爵的功绩,希望教王委任他为东方区的神父。"
                        加图吃了一惊:"圣裁骑士西泽尔公爵?他是个军职人员,能当神父么?外面关于他可有些不好的传闻,说他是个阴沉的人,手段很强硬,在异端审判局上任才半年,已经有很多的政绩,可是几乎没有人喜欢他。"
                        "至少是个有能力的贵族。他担任圣裁骑士的两个月来,在东方区缉捕了不少异端和罪犯,这里的治安好了很多。也许手段确实有些凌厉吧?不过确实能看到效果。"议长淡淡的说,"我看西泽尔公爵不像是个对钱财贪婪的人,如果他很在意自己的政绩,想在教廷中往上爬,对我们反而是好事吧?不过这要求大概不会被允许吧?呈交上去的文件能否送到教王陛下面前,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93楼2011-06-30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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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下议院的议长啊!您呈交的文件都是很重要的,教王怎么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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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下议院只是开给下等市民议事的地方,我的影响力只在东方区这一块,对于住在这里的异教徒和流民,梵蒂冈并不看重。有人说下议院的议长甚至比不上上议院议员的秘书,这话说得不错。"议长笑了笑,转了话题


                            95楼2011-06-30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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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如果两个月内不能得到教廷的一笔拨款,我们就会很棘手。东方区的墓地已经很久没有修缮了,那里现在都是无主的坟墓,有些尸体都暴露在外面。很快就要到多雨的季节了,尸体会腐烂,"


                              96楼2011-06-30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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