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藤偏爱皮肤白皙的女人,是因为他发现那样的皮肤比较容易留下吻痕,即使是在意识不清的匆促中,那些紫红的小印,像是战略图上的旗帜一样,至少在他的头脑中是真的占领过那片温柔乡。
小姐会留到他酒醒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也许京都的小姐和江户的规矩不一样吧,要不然就是天人酒太厉害,自己喝得太醉所以忘了先付钱。
不管怎麽样,没有偷光自己口袋里的现金就跑还可以解释为害怕真选组日后来找麻烦,但是会体贴地为客人盖被子,一定是个好女人。应该也是逼不得已才做这一行的吧。早上起来的时候一定要多给些小费,近藤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著。
把被角拉好之后,那人并没有立刻闪开,感觉上好像还更凑近了一些。微热的鼻息喷到近藤耳朵上,痒痒的,身上躁起来,倒是渐渐地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值得当成什麽艺术品来观赏的美男子,被看得越来越紧张,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辣辣的,好像是渗进了新鲜的伤口。
难道是喝醉以后摔伤了?近藤刚想伸手摸后背上的伤,一只手伸进他的头发里,阻止了他的动作甚至思想。
那只手一开始只是揪著他的头发,有些发狠似的,近藤绷紧身体,默默等著巴掌或者拳头落下来。但是对方很快松开了手,伴著一声浅浅的叹息,转成了轻抚的动作。长著茧子的食指和中指,硬硬的摩擦著头皮甚是舒服,从头顶的地方暖和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像是温泉一直流进心里,蒸汽堆在眼皮后面,随时都会流出来。
从小到大,像这样摸过他的女人只有妈妈。但是妈妈的手要更加柔软暖和。这位小姐大概和妙小姐一样出身关东的武士家,才会有一双执剑的手,倒是很像十四,一样薄凉的掌心,修长的手指,细致有力。
「不是喜欢的人不可以乱摸,不然会被揍。」父亲在给他被打肿的半边脸上药的时候,曾经这样告诫过,「如果实在忍不住的话,就要趁对方睡著的时候。」
那麽这位小姐是喜欢自己的,诚心恳求的话也许会答应一起回江户也不说定。
如果说愿意的话,就和她结婚吧。
趁著这样的希望还没有没打破之前,近藤赶紧伸手抓住了对方手腕,牵到面前,脸颊贴到清凉的手心里,用指腹轻轻摩擦著脉络的地方。隐隐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像是煮老的茶,放旧的纸,裹在被子里的樟脑香,一直摆在房间的某处,平时没有注意,偶尔翻出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无论这个女人长得什麽模样,多少年纪,如何出身,就算是身有缺陷也好,近藤决心要把她带回江户。
如果说对妙小姐的感情像是被突然坠落的星星砸中了脑心,光亮眩目让他无法忘怀的话,那麽对这个正温柔地理著他的发丝的人,近藤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夏日午后,把身体都埋进沙滩一样,是慵懒而信任的。
无论是肌理的温度弹性,还是皮肤的气味触感,都像是藏在窗帘里的旧梦一样,知道就在那里,怎麽也找不到。
天然理心流的剑道讲究顺其自然,用感知和本能来代替判断。
想不起来的时候就放空大脑,任由思绪像游鱼一样在回忆中恣意,直到撞上一条水草,师傅是这麽教的,剑道如果融入精神,那就变成了生活之道。
「十四。」近藤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在叫:「十四。」
嚅动的唇上丝丝刺痛,嘴中泛进腥甜的味道,吐出嘶哑的喉音,都是渴望的味道。手心也惊出了汗。
握在近藤手里的腕子猛地向外夺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近藤撑开眼睛,跳起来想要解释,「十四他是我……」
果然此时还是深夜,房间的大灯熄了,只留一圈昏暗的小灯,环住了底下的双人床,床外是一融深灰,中间是昏黄,边缘过渡的却是淡得发白的乳黄色,站在当中的人五官只见明暗,因此线条反而更加清晰。
近藤闭上了嘴,把涌到舌尖上的话嚼碎了吞回去,含住下唇舔著上面不知几时弄出来的伤口。
好一会他的眼睛才适应光线,本来那张脸以外一圈模糊的部分也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