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主人。很抱歉,迪尔邦多。”
迪尔邦多抬起了巨大的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迷茫而紧张的少年,发出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古怪的低吼,或者呢喃,然后摆动着拖在身后的蛇尾,转身穿过了墙壁。
看着对方如同鬼魂般无视了一切实物的障碍,貘良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发现蛇尾的末梢也即将消失在视野中时他才想起来要快步跟上去。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里?”作为一个普通人类,貘良自然无法穿墙透壁来去自如,于是只能耗费多一倍的时间绕开客厅的茶几和沙发等等跑到走廊上,正好看见迪尔邦多准备利用楼梯去往一楼,蛇身的腹部贴着地板滑行摆动出漂亮的波浪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没有用决斗盘就召唤出了一只会叫他master的卡片怪兽,没有实际形体的怪兽似乎还无视他一切的惊讶与疑惑,连解释都懒得只是一心一意地领着他去往——
他的地下室?
貘良站在房间的门边,为这里沉闷的空气皱起鼻子。伸手用指尖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摁下去。
灯管闪烁了几下便亮了起来,长久未被使用似乎并不影响它的照明功能。貘良似乎都能嗅到这长时间没有访客的房间里灰尘呛鼻的气味,所有的东西都按照他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放在角落的木桌,他和那个人在那里制造过怪物世界的棋子,以及最后那场TRPG需要用到的极尽精细的模型。
房间中央TRPG的游戏桌依然一片狼藉,散落的纸牌被黄沙覆盖。
迪尔邦多无声地滑向游戏桌的一边,它真正的主人——冥界大邪神Zork曾经坐过的座位,眷恋地用尾巴在椅子上缠了几圈,粗重的舒气声仿佛叹息,然后巨大的身形烟雾般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貘良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某种情绪慢慢攫紧。
这个房间散发出一种终止的气息。如同于大漠之中被发现的坍塌的古城,或者如同从泥土里挖出的深埋了千百年的破碎的器皿。它展示着它结束的姿态,每一位观者都只会也只能猜测从前的模样,而不会想到它可能会拥有的未来。
因为它早已失却了未来。
手指顺着桌沿抹了一下,细碎的沙粒便沾满了指尖。手边是三个造型简单的沙漏,只是从旧货商店随手买回来的,当时还被那个黑暗人格抱怨说『怎么看起来这么普通啊真无趣』,自己反驳着『反正只是游戏道具还是一次性的那么花哨能顶什么用』。
然后黑暗人格虽然不甚满意但也懒得计较,默不作声地在这三个沙漏中注入了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一个能回溯过去已经消逝的时间,一个能静止运转之中的世界,一个能倒数迈向破灭的脚步。
你能够做到这些违背常理的事情但居然还救不了自己?貘良咬牙切齿地在臆想中质问那个黑暗游戏的败北者。你怎么就不懂得预先为自己留条后路,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样,就算输得惨不忍睹到最后也能全身而退?你一直都擅长这些不是吗,所以你之前无论被游戏君他们打倒了多少次多少次都能死缠烂打地卷土重来。
你该死地就这么栽在了这里而且输得无比难看!
心里突然窜起了一股无名火,貘良了在无人的地下室咬紧下唇,随手抓起一个沙漏狠狠摔到墙上。玻璃的碎片与细沙与清脆的碎裂声一同迸发开来,在这安静的房间里突显得尤为鲜明。
而我居然就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有做。
从头到尾我就是个帮凶的角色居然在最后想要和你撇清关系,在事情结束之后跟以前一样过平静普通的日子偶尔骂几句你这个毫无责任心的混蛋。然后后悔得要死,怎么当初我就没想过要帮你,反正原本就不是争议的一方却还妄想着在中立处徘徊。
于是这种贪心害我现在失去了所有的,能够挽回的机会。
拳头握得很紧,未修剪的指甲陷入了手心。先前割伤了的指尖受到压迫开始隐隐作痛,这些细微的令人不适的痛楚如同虫蚁的啃噬,缓慢地,将皮肉与心脏撕出一道道伤口。
我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和你站在同一边?
“因为你是个优柔寡断蠢得无可救药的宿主。现在才开始后悔不觉得有点太迟了吗。”
冰冷的声音如他熟悉的那般携着轻蔑的味道滑过了耳边,似乎还有低低的嘲笑。貘良屏起气息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的其他人。
然而房间的某处突然腾起一阵细微却锐利的啸叫声,银发的少年惊慌地望向声源的方向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打碎的沙漏,夹杂着玻璃碎块的细沙似乎微微地颤栗起来,仿佛某种蓄压已久的爆发,除了破碎的沙漏便空无一物的角落翻涌起狂暴的强风。
风流毫无前兆地扑面袭来卷住貘良的周身,尖锐的声音仿佛窒息的笑声般刺入鼓膜。
银发少年半眯起眼睛防御性地抬手挡在面前,眼角的余光瞄到仍放在桌上的,被那个人抱怨过造型普通的两个沙漏。自嘲般勾起笑。
他居然真以为那个城府极深的混帐没有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貘良了决定深刻地反省一下自己的大意和单纯。
TBC
总之是第一次在吧里面发帖,潜水了几个星期左右吧~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