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皱眉有些不能苟同,但王安石这麽道,他也不好再说些什麽。
如此,他也只能领著王安石走进饭厅。
留下那朵没了露珠在阳光下的鲜艳花朵。
但少了露珠的陪衬,那花就是失了一份美、少了一道魂。
彷佛一个失了心的醉美人。
一场浮华奢靡的晚宴。
那是一晚的糜烂。
司马光再一次地被邀请来到皇宫参加这宴会。
眼前的景象让他哧笑,这根本就是光怪陆离。
朝政已经落寞、不稳,皇帝竟领著大臣与官员们持续地举办著安慰自己的虚伪宴会,掩饰百姓困苦与朝政失败的愚行!
哈,大家都装做什麽都不知道吗?
真是笑死人了。
如今的百姓已多有怨言,生活的困苦根本就是一种折磨,天下有多少人活在折磨之下?!
靡靡之音四起,人们自欺欺人地沉浸在享受。
望著这些奢侈的大鱼大肉、菜肴美酒,司马光实在是不由得叹气。
每次来这种地方,都让他十分不自在。
「您好,司马大人。」一声恭迎。
「你好。」冷淡回应。
他带著平淡的神情,端了酒杯,尽量避去人潮,人多,麻烦。
依然是一个人,提著酒壶与茶杯,往花园方向去。
本来一些想与他打招呼、攀关系的官员们见他一个人往旁边走去,也就没跟了过去。
谁都晓得,司马光的个性。
他十分厌恶这种攀带关系,明里来暗里去,真的很让人郁闷。
一个人站在月光下,品味美酒。
天气已经转冷。
寒风凛冽。
杯里的酒,渐渐转凉。
酒面上,映出了一轮月亮。
银色的月光,让他想起了王安石。
那月光下的美人。
说起王安石,他与他认识已有了半个月。
不长不短,友谊却渐渐深厚。
一次、两次、三次直至许多次的见面与谈笑,他们熟的不能再熟。
半个月内,他们交情更深许多,甚至比其他一些认识好些年的人要有更加深厚的友情。
而他,也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对王安石有不轨的念头。
那样的违反伦常。
「哈,似乎是真的著迷了——」他一口灌下那已经凉了的酒,脸颊边上,尽是苦笑。
他不想承认,不想。
他宁愿,永远埋藏在心中,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这样很好,对谁都好,只因为这是一份不寻常的感情与欲望。
埋藏在心底深处,像是夜空一般的深无止尽。
有人来了。
司马光随意一扫眼,见著两个人向他这里走过来。
一是枢密使晏殊,而另一个,是王安石。
想不到王安石也来了。
司马光有些不了解他们怎麽会走在一起,更不了解的是为什麽平时算是很平合的王安石眼中竟然会对晏殊出现愤恨?他实在是不了解。
他平时是不屑於做此等偷窥、窃听之事的,但如今,他只不住自己的好奇。
对他来说,他是君子,这些事情是小人才会做的事情,可是,如今——或许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小人行径吧!
王安石与晏殊站在花园边,轻声细语地谈话著。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凝重而不悦。
虽然与他们两个人是有段距离的,但对於司马光来说,这等声量与距离是绰绰有馀的了,他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什麽。
「王安石阿,你可要听老朽的话呀,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晏殊痀偻著身体,发白的头发与胡子让人知道他年事已大。
王安石冷冷一哼,但也没说什麽,仅是抡紧拳头,不发一语地望著他方。
晏殊也没搭里他,只是迳自说道:「由杨绘取得状元有什麽不对?这是告诉你一个经验,很多事情不要过於刁钻,这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上了一课。」晏殊此时的模样倒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徒子徒孙一样。
「再说了,杨绘是我女婿的弟弟,主考官不巴结我要巴结谁?你也只能怪自己的父亲最多只当了个江宁的通判,没有那强大的靠山!」
「这样说,你懂了吗?」
「是。」王安石低下头,轻轻应了声。
可他的拳头上,已经逼出了青筋。
「做人度量要大一些能容人,人亦能容自己。」晏殊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一脸高深的样子。
王安石静默了会儿,方道:「是,安石明白。」他拱了拱手。
晏殊满意地点头,最后又对他说:「王安石,官场就是这样,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有手握权力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有实力。」
王安石只能隐忍,他没有办法抵抗眼前的痀偻老人。
此时的晏殊根本是倚老卖老。
他目前仅是一个刚被任命到淮南去当个判官的小官罢了,如何能跟朝中大臣相斗?
「王安石,你要好好记著我今日跟你说的话。」晏殊对他这麽说。
而他居然也只能点头。
晏殊离去后,就留下王安石一人在花园里。
王安石抬头仰望夜空,顿觉刚刚的愤怒只剩下冷漠。
天上的繁星,似乎在嘲笑他的隐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的应该。」王安石淡淡自语著,却没想到被人听了去。
那人正是司马光。
在晏殊与王安石谈话的这短短时间内,他将一整壶的酒给喝光了。
空的酒壶里,仅剩一滴酒与那酒香。
他手上,也布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