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终是忍不住,往那贼厮手背上弹去一记,喝斥道:“吃你的饭便是,哪来这许多废话!”
韩若壁手腕一翻,以一种极巧妙的手法闪避过黄芩弹出的那一记,却又仍以尾指上留着的长指甲去搔挠黄芩掌心,偏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点点头道:“食不言、寝不语,这确是至理之言,只是我一见自己心爱之人就忍不住多言语两句,这也是痴情所致,意之所属,非我之力所能控制,黄捕头怎好怪罪于我?”
黄芩一巴掌拍开韩若壁作怪的幺指,双目含嗔,恶狠狠道:“依你的意思,这接着的几个月里,我都得忍受你不停地耳边罗嗦,还得自己担这过错?要真是这样,趁早割了你那条惹事的舌头还来得自在!”
韩若壁却是大笑道:“这怎使的?少了我的妙语连珠,黄捕头这八千里行程该是多么的寂寥无趣?况且这条舌头的好处还颇多,黄捕头也曾见识过的,怎好亏待于它?”
黄芩闷声不语了,在这上面要与韩若壁辩清头绪简直难如登天,不如填饱肚皮来得实在。黄芩只埋头猛吸粥饭,就着那些酱菜一番大吃,片刻后,他似想起什么,汲了鞋起身走到床边,从包袱里取出些干馍干肉,撕成长条,拌在粥里和一和,深褐色的肉条在粥食中时隐时没,散发出一阵香气,原本寡淡的饮食竟变得颇能惹人食欲。
黄芩也不客气,又从大瓮里舀了一大勺碎米粥,添到自己碗里,啃了几口手边的馍,吃得十分欢畅。
韩若壁盯着黄芩手里的东西,猛咽了一口唾沫,道:“相好儿的,这些东西你还藏得有?为何不早拿出来,这糠菜吃得我嘴里泛苦,简直难以下咽。”
黄芩却不理他,仍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肉条、白馍,觉得有些噎住就吸几口粥、挟一箸红皮脆萝卜,吃得津津有味,光是看着都能令人胃口大开。
韩若壁可忍不得了,一把抢过黄芩怀里的包袱,扒拉个彻底,指望能从里面找到更多的吃食来。黄芩却是没所谓,耸耸肩,身体转过半边,背对着韩若壁,将手上拽着的最后一点干肉干馍塞进嘴里,他吃得有些急,一时没能下咽,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模样颇有些滑稽。
韩若壁将那包袱搜了个底儿朝天,却只寻出一套黄芩换下的破烂衣衫,一叠高邮衙门开具的官府文书、凭证,再有就是黄芩从他这儿“分赃”所得的几十两金珠,可这金珠再好,眼下也不能拿来啃拿来咬,填不饱肚皮驱不得馋虫。
韩若壁将包袱果断地一扔,悻悻然道:“连物件都没个两样,果真穷酸样儿!”
他扭头一瞅,正见黄芩揉着自己胸口,吞咽得有些艰难,韩若壁唏嘘叹道:“我又不是果真要同你抢,你吃得恁急作甚?快喝两口粥咽下去!”
那黑瘦汉子也没给送些热水来,现下茶壶仍是空空如也,半滴茶汁也倒不出,自然是指望不上。
韩若壁只得伸臂替黄芩抚了抚后背,口里不住埋怨道:“偷吃也没见过你这样儿堂而皇之的,噎到自己可真是活该!”
话说得虽狠,他手上动作倒是没停,黄芩伸着脖子使劲抮了两下,总算顺过气来,这才道:“噎死也比被你烦死强!”
韩若壁歪了歪嘴,做个怪相,道:“噎死你的只是粗茶淡饭,你嫌烦的却是金玉良言,这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黄芩却道:“你尽可接着讲你的金玉良言,我自小失教,也没读甚书,这些登不得台面的吃食统共归我便好,韩秀才你每日总有二升米裹腹,就无须同我计较了。”
韩若壁满面不屑道:“你真当我好稀罕你那点肉干白馍?不过弄个耍识,逗逗你罢了,韩大爷走南闯北,啥好吃的好看的古怪玄妙的没见识过,又不是龟缩在高邮那种乡下地方的土财主,会看得上这么些小玩意儿?”反正肉干白馍也没了指望,韩若壁索性说得大方些,也省得黄芩小瞧自己,真当他是个吃货看待。
黄芩微微笑道:“是极是极,不过是些小玩意儿,韩大当家怎瞧得上眼!”
黄芩说着说着,就从衣襟里掏出块深褐色物件,在韩若壁面前打个旋儿地绕过,最终又送到自己嘴边,斜眼瞅了一瞅,感叹道:“不值当的东西,谁稀罕来着!我也不过弄个耍识,逗逗你罢了!”
话刚说完,黄芩便是一口咬下,那风干的肉块儿实是相当有嚼头,腌制时加入的香料更是令那味道绵长回甘,黄芩在嘴里咀嚼有声,瞧那模样真比吃啥龙肝凤髓还更带劲儿。
韩若壁急得直想掀桌揍人,又苦于自个儿刚放下大话,实在抹不开这脸面去跟黄芩讨要吃食,只得愤恨地咬了咬牙,将目光左移右荡,尽量投向别处来减弱这种刺激。
就这一乱瞅的功夫,韩若壁便瞧见旁边孤零零立着的小酒坛。
怎的忘记这好东西了?
韩若壁哈哈一笑,伸手便将酒坛拖了过来,就着坛子便猛灌了一大口,农家自酿的土酒,说不上多美味,能救救急、替自己撑住场面便成。
韩大侠抹了抹唇边残留的酒液,才解气似地砸了砸嘴,得意洋洋道:“酒肉酒肉,再好的肉,也及不上美酒,我犹记得,黄捕头也是好酒之人吧!”
说到此处,韩若壁也学着黄芩刚才的举动,拎着酒坛子在黄芩跟前晃了一圈,最后才绕回到自己嘴边,啧啧有声道:“可惜啊,黄捕头如今是带伤之人,这酒,却是喝不得的!”
(本章未完,肚疼难耐,写不下去了,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