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刚刚停止不久的哀歌,在黑暗里找不到一丁点的回音。这个夜晚深沉得可怕,只有那飞舞的白练,幽灵般飘在灵堂里。白色的蜡烛在风中摇曳,也似乎是累了,想要熄灭一般,光芒愈来愈暗。
愁雪儿跪在灵堂中央,一身缟素,木木地看着面前漆黑的棺。周身映着昏暗的烛光,带了几分惨然的意味。尽头的牌位上,刻着几个刺痛她心口的字。
夫君槐破梦之灵位。
她忽然笑了,伸手抚了抚棺木,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让人无法说清的感情。一瞬间风吹得更大,猛烈地掀起她的头发,白色的招魂幡扑面打在她的脸上,她却无知无觉,仍盯着那牌位。
烛火终于熄灭了。同一瞬间,一个银白的身影从门外落进来,轻飘飘就像那白练一般,带起一阵风,拂过愁雪儿的脸庞。
静默半晌,愁雪儿幽幽道:“殊十二……你终于来了。”
素手忽从袖底抽出一柄短剑,回身反手就向那人削去,身法之快,迅如疾风。
那人身影轻轻向前一跃,竟躲开了愁雪儿的短剑。锋利的剑削断了一排白纱,破碎的白练漫天飞起。愁雪儿一刺未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回身望,黑暗中只依稀见殊十二正立在棺木前,于是飞扑上去。
利剑毫不容情地插进了殊十二的左肩膀,而原本可以躲开的殊十二竟未躲闪,只仍静静地看着灵位上的字。鲜血在他的衣服上晕染开来,然后沿着衣袖一滴滴落在地上。愁雪儿似乎也怔住了,拔出短剑,迟迟没有去刺殊十二的后心。殊十二忽然低低悲鸣了一声,掌风挥出,眼看着就要将已经封上的棺木拍开。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愁雪儿一惊,忙凌空翻身,左脚勾住一根白练,右掌挥出接住殊十二袭的掌力。这一接,愁雪儿悬在半空里,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裂了一般,哇地一大口鲜血吐出来,全落在了槐破梦的棺木上。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外面一弯残月不知何时已经升起来了。白色的月光落在殊十二惨白的脸上,他的掌虽然在抵着愁雪儿,但目光却仍是落在棺木上,里面竟是满满的柔情。
愁雪儿不住地颤抖,突然尖了嗓子哈哈大笑道:“殊十二,他已经死了!你明白么?他已经死了!哈哈,是我亲手杀了他…你一辈子也别想…”
忽地止了笑,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身子一个不稳竟跌落下来。
殊十二这才收回手掌,抚着棺木,喃喃道:“破梦…你真的离我而去了么…”
掌下用力,慢慢推开漆黑的棺木。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很快他就可以看见那张他熟悉的脸了,可是他是如此的不想在这个地方看见槐破梦。一寸寸被推开的棺顶就像压在他心上的巨石,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目光忽然凝结。原本温柔轻抚的手掌毫无预兆猛地一拍,竟将整个棺木震了个粉碎!棺木的碎片四处飞刺,呼啸着截断灵堂里的白练,一片片散落如残败的梨花,而棺木里竟是空无一物。
他转向愁雪儿,目光里尽是阴冷:“你骗我!破梦他在哪里?”愁雪儿用袖子擦着嘴角的血迹,竟咯咯地笑起来:“你靠近些,我就告诉你。”
殊十二看着行为怪异的愁雪儿,抿紧了唇,走近她。他自忖愁雪儿此时身受重伤,也不能将他怎样。他走到她的面前来,那一身缟素早已血迹斑斑,在月光下带着一种凄艳。
愁雪儿轻轻笑了,抬头看着殊十二,道:“夫君呀,我的夫君是去找你了啊……可惜……他再也找不到你了,殊、十、二。”
他忽然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上了他的手腕,面前的愁雪儿一脸忧伤地笑着,手渐渐攀上他的肩膀,紧紧地箍住了他。殊十二想挣开她,却发现左胳膊已经完全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三世束……雪儿,你疯了么?!”
愁雪儿凄然笑道:“这是你教给我的招数,对么?十二……”
外面的月光忽然暗了,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在烈火熊熊的燃烧声中一下下地震着殊十二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愁雪儿,怒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忽地右掌挥出,直落她的天灵盖。
鲜血飞溅,江心月睁大了眼睛,涣散的目光却仍带着一丝笑意,断断续续地道:“夫君…再也不会找到你了……呵呵…十二,有你陪我下地狱,夫君一定很羡慕我…哈…”
愁雪儿忽然仰天大笑,随即头一歪,断了气息。
刹那间烈火汹涌着蔓延,铺天盖地。火灭之后,都化作一地灰烬,随风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