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死了。
燕青当日正在弹琴,听得此消息全身一颤,琴弦“叮”的一声断裂。
他登时浑身僵硬,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一连三天,燕青整个人昏昏沉沉,茶饭不思,却半滴眼泪也无。
花荣死了。
燕青怔怔地望着桌上的一支雕翎箭,无神的一双眼渐渐有了聚焦,半晌,喃喃出声:“怎么会……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
离开前一日的种种情形,还历历在目。
燕青紧紧拉着那少年将军的手,缓缓开口:“你当真,不与我一起走?”
花荣抬眼,对上他魅惑的眸子:“林教头病逝,宋大哥身边也没了几个知心人。花荣此番,只陪同他回京面圣。了结之后,我便去找你。”
“此话当真?”燕青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花荣冲他勾起一个微笑:“当然。”
燕青拥他入怀,语调一片柔情:“好,我等着你。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浪迹天涯,渔村蟹舍,再也不去想那庙堂。今生今世,绝不分离。可好?”
今生今世,绝不分离。
花荣依偎在他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嗯,我答应你。”
“花荣啊花荣!我在这里,日日等,夜夜等,等来的,就是你的死讯吗?”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与我从此,做一对天涯羁侣……可现在……你教我如何相信!你叫我怎么接受!”
燕青一把掀翻了桌子,扶着铜柱喘着粗气,眼里渐渐蒙上一层雾。
那只雕翎箭躺在地上。燕青跌跌撞撞上前,捡起箭,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大滴泪,不可避免地滴在箭上。
当日燕青与花荣结拜之时,一支箭,一把萧,二人各自保管。燕青记得清楚,花荣把箭递给自己,说:“见箭如见人。”
箭还在,人呢?
人已非……
与花荣,相识,相知,到相许,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那时回眸一笑,就让这浪子燕青,与小李广花荣,再也分离不开。
燕青轻抚着羽箭,一点一点,竟是所有事情,全都浮上眼前。
喜欢看他射箭时的英姿,喜欢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画着他开弓时的背影,喜欢用弩箭和他比试,看他好胜的神情,喜欢连眼也不眨地凝视着他的脸,喜欢听他轻声唤自己小乙……
怎么在这时候,这些画面会如此清晰?清晰得刺眼……
他这人,真的是一点不会照顾自己。有时兵书看得晚了,夜里凉,他不知要添衣。秋冬时,他也不知及时加衣。他不知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哪里想象得到,英气逼人的小李广,会是这般孩子气?
燕青竟轻轻笑了起来。
那时,自己在夜里替他披衣,提醒他快些休息,对上他柔情似水的眼。
半夜醒来总是会去他房里,给他掖掖被角,然后静静看着他恬美的睡颜。
会给他碗里夹菜添饭,轻声告诉他什么时节吃什么对身体好,看着他一脸天真突然就笑起来,像个孩子般问道:“是吗?”
在山下遇见了上好的画雕弓,总是会买下来,尽管他并不需要,他手里已不知有多少把,还是会找各种借口送他。
与张清、铁牛聊得多了,总会看到他青着一张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满脸倔强。便不由得满心欢喜,从身后轻轻搂住他,在他耳边说:“你多心了,没事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