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年，你相不相信，我杀过人。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声音空空的响起在昏暗的橘色灯光里。
傻瓜，又想什么呢？
信不信？
信。
她的身体颤抖一下，于是他抱紧她。你杀了我，看见你的第一眼，灵魂就被你勾走了。
那你说我是狐狸精？
怎么会呢？
我不是狐狸精。她孩子气的坐起来，扯下领口，露出锁骨处暗玫瑰色的刺青。你看，是蝴蝶，我是蝴蝶精。她笑得像个孩子，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他后悔过，曾经没有说出口的话。城，你笑起来真的很美好。
不是美丽，不是好看，不是迷人，不是漂亮。是美好。比那些都更进一步的，美好。
他在一个雨夜听到微弱的敲门声，音频传入神经的时候就有一种离奇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温柔的捏了一把。他打开门，果然看到了她。
她浑身都淋湿了，头发如海藻一般，水珠安静的坠。然后她无力的瘫在他怀里。她与他皮肤接触后，他觉得她的身体很冰很冰。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起她进了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水，试了温度后，轻柔的把她放入浴缸里。她酒红色的雪纺连衣裙在水中起伏舒展，好似孤独无助的海的女儿。
他坐在浴缸边上，专注的小心的看着她。他轻捧她的脸，以免她呛到水。
就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身体渐渐变暖，再后来，她睁开困倦的眼，望见他的刹那，一股悲凉的感动蔓延至全身每一处血管。
年。她轻轻的念。从今以后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安静的手势，然后，他俯下身子去。
吻住她冰凉柔软的唇。
水蒸气氤氲膨胀，宇宙宁静。
故事正常的上演，两个相爱的人开始一起生活。
看不到未来，便只剩下希望。


画好之后，她捧着颜料盒仔细的看那幅画，她轻轻的走近，抬起手腕，去触摸那一只只蝴蝶的翅膀。颜料没有完全干透，她缩回手后，看到手指上零零碎碎的色彩，她开心的笑出声来。
年，你看，蝴蝶的鳞片。它们在我身上。她兴奋而猛烈的转过身来，碰翻了他手里的调色板。
画中和画外的女子，雪白的裙上殷红色的花朵，绽放。
她的脸色突然煞白，他说，没关系，用白色的颜料补干净。
可是，没有用。
墙上的女子白衣胜雪，殷红色，触目惊心。
算了。她无力的摇头，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她放下手里的颜料盒，轻轻飘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温暖而厚实的背上。她抱他，很紧很紧。
城，不要怕。城，我在这里。
她没有出声，他觉得他的背变得潮湿。他转过身想看她，她捂住自己的眼睛。
城。他不知该说什么，念了她的名便安静下去。
过了好久，她终于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扬起脸，给他一个薄凉苍白的笑。
她那么擅长笑，各种各样的笑。


夜晚，她蜷缩在卧室墙角的阴影里，这让她感到安全。
她关掉所有电器，挂着耳机重复着听着一首歌。接着，她觉得冷，起身，想要摸索什么东西取暖。漆黑一片，她伸出双手摸着冰冷的墙壁走。猛然间想到什么。
干脆的打开床头橘色的灯，她想起那些他搂着自己入睡时房间就满溢着这样的色调。暖暖。
她披着他的睡衣回到墙角，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她低下头，衣服淡淡的香皂味混和着玫瑰的妖娆，那是他和她的味道。
墙上的女子和她一样冷冷的呼吸着，她看着那些蝴蝶，看着它们那么那么拼命的扇动翅膀，却是飞不出那面坚固可憎的墙。
她不小心，让眼神撞到那块殷红色，白裙子上，触目惊心的红。像血。她感觉它一点一点的扩大，海水般开始涨起。漫过她的脚踝，漫过她的腿，漫过她的腰，漫过她的锁骨……恐惧，她惊恐的睁着眼睛，无能为力。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他在自己身边，紧紧将她嵌在怀里，然后吻她的眼泪，说不要怕，有我在。
她依赖他，已没有退路。


六
两年后的一个夜晚，雨下得很大很大。
她蜷在他的身体里。
年，我冷。她嘟起嘴巴，在他的脖子上蹭蹭。柔软的卷发弄得他有点痒。
乖，马上就不会冷了。他轻柔的吻了她光洁冰凉的额头。
她咯咯的笑了。他说，你真是个孩子。
然后，她就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像一只被宠坏的猫。
如果我是你的女儿，你会怎样？
他没有回答。
他吻上她的耳朵，他说，城，我想要个孩子。
不知是否是幻觉，他感觉她的身体突然猛烈的颤动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依旧那么凉。
她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答复。
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
他有了去酒吧的习惯。
混乱的节奏和烟草的气息刺激着神经。情欲和喧嚣交织在压抑的空气中。
他只是喝酒，没有过多的发泄。
他想念那双狡黠的眸子，那张柔软的嘴巴，以及她单薄散发出玫瑰香气的身体。某一刻他发疯了的想紧紧抱住她。
回去以后，她打开门时，他总是像沉重的泥巴一样瘫在她的身上。
她安静的听着他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言语，沉默着，帮他洗干净脸，为他脱下衣服鞋袜，将他扶到床上，放好枕头，盖好被子。做完这些后，她就披着他的衣服蜷缩在墙角，远远的守望着他。用寂寞的姿势。
有时候，他会甩开她的手，但她又重新扶住他。害怕他摔倒，害怕他撞伤。
她有时候听到他说莫名其妙的话，她依旧安静。
纠缠与伤口，已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这些都是他所不知道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依旧对他展露笑颜，她清甜的声音响起，她说，昨晚睡的好吗？
他温柔的回应，他说，好。一边抚摸她柔软蓬松的长发。
他隐约觉得自己在夜里说了什么过分的令她伤心的话，或者是做了什么伤到她的事。他用力回忆，但只有模糊的碎片。他看着她如以往一样的笑，聪慧的，童稚的，不设防的。他终于安下心来。
偶尔他会问她，昨天晚上过得好吗？
她安静的笑，好。


她好像生病了。
他发现在他画画的时候，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做那些单纯美好的事。
她时不时蹲下身子，亦或整日躺在被子里将自己包裹得透不过气。他捧起她的脸，那么苍白，被酸酸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肆虐的令人心疼。
城，你很痛吗？
城，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城，我们去医院。
他那么温柔的望住她，眼里除了担心还有责备。她摇头，然后连贯的扬起头来，冲他笑了。
那笑，仿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终于在他喝醉酒的一个半夜，他醒来，看到角落里的她。
她在那里安静的专注的哭泣着，眼神里溢满绝望，完全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热爱阳光的孩子。
他坐起来，走下床，站在她面前。有什么东西在裂开。
她感觉到他，惊恐的抬起头，撞到他含泪而愤怒的眼神。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他记起，那个不小心撞翻自己手里颜料的那个女子，同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悲伤的时候。
只是哭而已啊，你何必如此。只是哭而已，你在我面前还放不下你那点骄傲吗？
他凶她，恼她，他生气了。他知道她是坚强的女子，可是他恨。她从来不曾问自己索取过什么，除了那一墙壁的蝴蝶。
她仍靠着墙，不发出任何声音，呼吸，都没有。
你有没有心，你有没有爱过？他突然拉过她细瘦的胳膊，把她拽起来。他摇着她的肩，她闭起眼睛，不去看他。
他无法忍受她淡定得近乎冷漠的平静。他重重的推开她，她的身体撞到那面斑斓的墙壁上。
瞬间，白色棉布裙上渗出妖艳刺眼的殷红色。
他的心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抱起她来，她挣扎。她那么瘦，咯得他胸口生疼。他把她贴在胸口。
城，我恨你。你这样的女子，那么轻易就把我的心折磨的千疮百孔。
城，你痛不痛？
城，你说话啊？
其实，你并没需要过我？
他哭了。
她抱住他的头，靠在自己温暖的胸口。她摸着他浓郁的头发。开始断断续续的抽泣。
年，我想要一个女儿。
那夜，他要了她。
他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她倦的落在粉红色的床单里。她的头埋在他胸口。她一直不安分。她轻微的发抖，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样的她，让他回到那个缥缈不真实的梦。


七
两场初雪过去，他们没有得到女儿。
酒吧散发着腥气，那里糜烂了太多的不为人知。背负着罪恶与苦痛的人交聚，在那里形成巨大的黑洞。不时的，吸引更多脆弱的灵魂深陷。
他喝着很烈的酒，闷声不响。
一只手暧昧的搭上他的肩，恶俗的香水味。
很闷吗？
他转过头去，一个看起来未满二十的女孩。她有长发但不柔软，她没有穿白色棉布裙子。
他说，滚。
曾经怀上一个孩子，流产了。
她痛苦的蜷在被子里哭，他去抱她，她浑身发抖。
也许是个女孩。我们本来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和洋娃娃的，她会有长长的柔软的卷发。她轻轻的说，眼神空洞。她的眼睛或许像我，而嘴巴，很像你。
年，你说是吗？
他试图安慰她，可不知如何是好。
他发现一个很小的瓶子。在她的床头柜里。
里面是一片片小小的白色的药片，据说是用来打胎的。
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安慰。
她消失了。


她想，在他身边就能快乐了吧。她终于有肆无忌惮的笑的权利。总是一副开朗的表情，有时候觉得那是真的。也许，自己真的就该幸福。曾经那个女人说自己不被神爱着，这根本是谎话。是她嫉妒自己。
可是，那些阴霾不肯远离。她不在家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恐惧，孤独，无助。
她不是不想求助，她也没有那可怜的骄傲。只是，她已习惯，隐藏自己不坚强的一面。
她要生存。
因为蝴蝶，是脆弱的。
她真的想要一个女儿，她真的设想过。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和洋娃娃，她长长的柔软的卷发。她的眼睛或许像自己，而嘴巴，很像他。
可是她害怕。她害怕死掉。她知道地狱不可能有他的身影。
她贪恋一切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她那么爱他。
她的母亲，死于难产。


九
他找了很久很久。但是找不到她。他只找到她的日记，里面都是她想说而无法说出口的。
相信了一件事。她说，她是蝴蝶精。它们爱上别人和离开别人都会让对方感到刻骨铭心。
他已经无法抽身，或许初次的交集就注定要一生一世。他中毒深重。
她并不是毫无攻击性的女子。
在十年后的画展上，他在人群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白色棉布长裙，柔软的长发，那么那么瘦。
飘过，只剩缄默。
THE END

额……木有了……
维吧也发过 于是直接移过来的 希望这样无病呻吟的文章不要吓到小若……吾辈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