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沉睡的时候我会做梦。
但我只记得一个声音,不是她的,是个男声。模糊地,柔软地呼唤一个名字。像是远古洪荒传来的,那个声音似乎在寻找什么,带有魔魅的诱惑。
他呼唤,璺。
然后他一声叹息。
我总是在这个时候就醒来,因为她打开了匣子。他的叹息,那一声,低低地萦绕。是一股温暖的,湿润的气息,吹拂耳边。我觉得,那个声音是在呼唤我。
我相信我的名字叫做璺。
又是一个陪伴她看日出的黎明,我在想的是梦里那声叹息。有一些微微的熟稔。
我是一张通灵的琴,我想。物的世界没有沟通,因为他们都是死的,我看不到他们身上有生命。除了我。
我没有更多的记忆。除了每日光明的一个时辰。可能那个声音,是我前世的爱人吧,他温柔地呼唤我,璺。如果他是爱人,那他在哪里呢。
其实,作为一张琴,我没有性别。可是我爱上我梦中的那个男人,虽然除了声音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我一定是爱他的,他也一定爱我。
但我是一张琴,怎么可能懂所谓情爱。
然后她按住了弦,没有余音,琴声戛然而止。原来不自然的收尾是这么难受。
好像世间最痛苦的悲剧,却失去了流泪的能力。这样的音符,撕裂了我的心。
琴也有心。
她的嘴唇微动,我听见她呢喃。
叔夜。
她在叫,叔夜。她的这一声,比他的,更震慑。
日出,我看到了竹林的天亮。她没有再带我回竹舍。一人一琴,离开了深山竹林。
谁都不知道,我们会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