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你,还是一样,瓷白的脸孔,七分天真,三分狡黠地笑。
这让我想起,很远的自己,很远的你。坐在学校月季花坛前吃冰棒的两个女孩子。白衬衫,无风的夏季,一个又一个喧嚷中寂静下去的日子。那么真实,仿佛一张瞬间的留影,我们的所有,没有刻意记忆,却成为恒久。
你会想念吗。那时侯,生活的简单。
爱迟到的田,爱生气的朱朱。她们是最亲密的朋友。一起给老师们起奇怪的外号,一起在语文课上乐作一团,一起在楼道里犯傻,又不幸被同学看见。我们,仿佛是永远的小朋友,学校,是我们的幼儿园。
我们善于自娱自乐,把同学想象成各种动物,通过气味判断中午食堂的伙食,把塑料袋吹得高高,并且比赛。你我总会有突发奇想,在枯燥的学习中。
那个年纪的你我,因为无所知,便无所奢求。所以,可以无所顾及地与人群逆行,并以此为乐。
我以为,一切的一切都不会离去,或者,我从未想到过那些。
校园里的树,摩擦着空气,沙沙作响。一个个季节,从树枝间穿越,飞离此刻。在田生病在家的时候,老师会说,看见了朱朱,总觉得田就该在不远的附近。我们是如影随形的朋友。这令人嫉妒。
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那年的11月,一个下午,我们并肩坐在通往顶楼的台阶。你说,会有一天,我们将想念这个时刻。我把这些记录在日记。
现在的我,是在想念了,或许,正是你说的时刻。
11月的天空,浅浅的灰色,玻璃窗上布了雾气。来年的春天,我们就将起身,各赴前程。这很残酷,生活在我们还未来及珍爱的转眼,就已将所有改变。
我们的教室,它依然在那一座教学楼,那一扇房门后边。
然而,当我再站在它跟前的时候,却明白,它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一间了。它很陌生,我们的教室,随着消失的伙伴和同桌,一并不见。
它在时空的某段漂流,无家可归。
旧时的老师依然,我却分辨不出当时敬爱或者憎恶他们的模样。
都与我们无关了,像所有的过去一样。湖光山色,浮光掠影,你我不过小小的扁舟一叶,经过了春天的花树芬芳,又错失一场艳夏的风华。
留下幸福,也留下纪念,不过如此。我的深情,已如大雨倾注后的天空,彩彻云霁。
田不能够是诗人,不能够在冷却的事事中,读出飞翔的诗意,为我们的青春歌咏。田只能在季节的离别后,在你的心里,我的心里,轻轻惦念着,并不感伤,并不遗憾。
因为,有你在那里,瘦小的模样,用最真挚的情谊等候时光的无情。因为,有我在那里,在每个记号上,为你画一张小小的卡片,用粗糙的笔触,绘成你我完满的快乐。
田已经足够幸运。遇见太多的明亮甜美。
记得,我们一起在冬天洗草莓。偷逃的体育课,无人的男厕所,冰凉的水。你推开我,说我的身体不好,别动凉水。洗好的草莓,被装在木头的小碗里,我们相对坐着,看这一捧鲜美,都不忍下嘴。而那一天的草莓,是我吃过的,最甜的草莓。
那鲜美的模样,仿佛生活的隐寓。我一直记得,并深感温暖。
朱朱保护着田。我知道。
田生病的时候,在最黑暗无光的日子,朱总会用孩童一样的天真,驱散乌云。田不愿说感谢,因为,彼此的心灵,能够明白一切。那些,是无须言语的表白的。只在嘴角的轻扬,在眼底的光亮,我们就足够知晓,对方的心思。我瞒不过你,正如,你瞒不过我一样。
后来的我们,懵懂里,都有了各自的爱情。
而那,你说,大概并称不起爱情的。
小鹿也说,爱情是有重量的,只有你为对方义无返顾地付出了什么,才有资格说起。
那么,我想,姑且让你我以为,我们已经义无返顾地付出过了吧。毕竟,有难过,有纠缠的痛楚,流在了血液。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两个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静回来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喝茶。说起的是各自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