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D
A.爸爸
“今天开始请多指教……”灰原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半抬着眼睛看不出情绪地望向头顶那个人,“爸爸?”
工藤新一干笑一声,尴尬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法律上来讲,在灰原哀11岁这年,22岁的工藤新一成为她的法定监护人。此时距离黑暗组织全面瓦解,江户川柯南去美国留学,工藤新一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并成为平成年代的救世主,“灰原哀”通过去各种渠道成为一个合法身份,也已经过了将近两年。
而阿笠博士的葬礼才过了三个星期。
阿笠死于突发性脑溢血,理论上来说是血压突然上升,导致脑内微血管破裂引起的脑部出血并且在出血灶的部位,血液直接的压迫脑组织,导致周围发生脑水肿——那个时候灰原哀坐在手术室外面没什么表情地向新一这样讲到,博士是在早上毫无预兆地倒下去的,之后是没有规律的抖动和呕吐以及,失禁。
我已经做了相当的急救的措施了,救护车到达用了14分钟,回到医院又用了8分钟,还有算上搬运和处理,总共时间大概是25分钟左右。灰原依旧木着一张脸有条不紊地说着,现在博士送进去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了,这段时间里我首先打了电话给你,还有侦探所的那位,还有你的妈妈,我和她详细地解释了一下状况,她说她和你父亲会坐今晚的飞机回来;还有孩子们,我让他们迟点再过来;还有——
灰原——,他忍不住开口唤她,她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他前两天有说过有点头痛,我应该注意到的,而且我这段日子没有注意他的血压——
灰原——!新一粗暴地打断她,一把掰开她手心——已经被她自己的指甲掐得渗出血了,他抬头望她的眼,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我很冷静。她慢慢地推开他的手。她只有他半身的高,他却挡不住她推开时的决然。工藤新一张了张嘴,生平第一次感到言语上的困境,他看着头顶上亮起的手术中,不其然间死亡的恐惧这样的清晰地袭击了他。里面躺着的是他另一个慈祥的老父,是他在人生最困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要依靠的人。过去工藤新一凭借自己的双手拯救过这么多又那么多,可此时此刻阿笠孤独又无助徘徊于生死之间,他却发觉自己无能为力了。
博士在三天的抢救无效后死亡,另一个明媚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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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终灰原哀是唯一一个见证他倒下又见证他离开的人,那三天里她平静地劝回了那些想要留在病房里的人,自己却不敢合上眼睛哪怕一分一秒。她始终站在重症监护病房的玻璃窗外,那些粗粗细细的管子从机器里延出又伸进博士的身体里,她看在眼里,心如刀割。那些沉沉的恐慌钟摆一般来来回回地在她胸腔里回荡,她除了抓紧自己的手臂别无他法。远处工藤坐着,她劝不走他——孩童的身体无法说服医院让自己长期驻守,只能外加上一个有保证的成年人。他并没有说太多话,他们是一样的心情,巨大的恐惧让他们丧失了说话的能量。
都说阿笠把她当女儿一般疼爱,她又怎会没有把他当父亲一样关爱。急救的机器一共响了三次,每每尖锐的声音亮起都掐紧了她的肺部,她总是望着披白色大袍的人鱼贯而入,将电击器按压在阿笠的胸口,那个苍白的老人身体迅速的抽搐了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都把她的心房吊的很高很高。
神啊,求你救救他,求求你。灰原沉默地掐紧了自己的手心,求求你。
最后一次机器响起的那个早晨,她见博士的情况趋于平稳了,便让疲倦的工藤回去拿换洗的衣物。待他离开以后她将自己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万不得已,她是不允许让自己这么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她疲倦得想入睡,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笠。那天天气正好,透过玻璃她能看到温煦的日光,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这样想着,嘴边有浅浅的笑。
工藤再一次踏进医院时心跳得厉害,他飞奔上5楼的重症监护室,白衣服的人多得厉害,团团围住病床,说了什么,又散开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只捉得到最后几个字。
“请节哀。”医生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他看到身影小小的她站在一旁,面目茫然的,也不懂得哭泣,只是有些呆愣,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把老人垂在外边的手放回被子里,却在快碰到的时候猛地缩了回去。很久以后她对工藤说,那时她看着那只手,只想起他最初在漫天大雨里扶起不堪一击的她的样子。
那双温暖粗糙,又厚实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护工进来了,说了些什么把白布盖上阿笠的脸,忙碌着把病床上的尸体移到车上要推出去了。灰原直到此刻才有些小孩子的姿态,步伐不稳地追上去,死死的抓住推车尾部的栏杆,嘴里失神又不间断地叨念这什么。工藤走近了,听清她的话,鼻尖一酸,
握住了她紧绷的手。
她只是在不停地说,お父さん。
お父さん。
*注:お父さん,爸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