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破梦重新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漫天的星辰,那个白色的身影抱着或天戟坐在他身边,山间的风吹得披风用力的飞起,再孤独的落下,或天戟幽蓝的金属光泽映在他脸上,与月光混在一起,冰冷得发亮。
或许是不知道他已醒来,殊十二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望着天空,一动不动,静默的像尊雕像。华服少年仰着头,侧着脸,凝视着不知何处的深蓝绒缎,槐破梦只看见他银色的那滴泪痕与或天戟一起冰冷的闪着光,像是滑落了无数时间,却永远不肯真正落下。
这是过去了多久?自己的最后记忆应当停留在魂归幽冥中,如果记忆并未出现紊乱,应当是……
但现在新鲜的风吹拂而过,月亮与星辰都悬挂在天空,并不是那无尽的黑暗世界。同样的天空,美好的不像真实的夜晚,究竟是命运的眷顾,或者只是时间偶尔轮回的错误幻觉?
第一声吐息,惊动了殊十二。
或天戟上的链条发出抖动的一声,随着链条摩擦的金属声,寒光闪过,他倏地转过了头。
有一刹那槐破梦疑心这并不是殊十二,他刚刚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并不是自己记忆的那个孪生子,那样的忧伤、急切、愤怒、无奈、叹息……与他并没有印象的,或许可称之为惊惶的情感。
复杂的情绪在他蓝色的眼中拧在一起,拧得纠结错综,拧得如一股无形压力,压得槐破梦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很久没有与殊十二说话,这压迫力压得他感受到自己如果再不开口,就要被压得陷进地里,穿破这百丈的山崖而坠了。
然而,说什么?
“哼……”其实槐破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字,或许是他的潜意识中,在他原有的记忆里他与殊十二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了吧。
“哼,我的好小弟。”
“哼,我槐破梦有很多个兄弟,就是不要你殊十二。”
“哼,你要是当我是兄弟,就帮我……”
就帮我什么呢?
那些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又恢复成槐破梦最熟悉也最讨厌的那种:举着一手滑就会打死人的或天戟,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自己,好像雨天里被淋湿了蓬蓬毛的小狗。
接下来,他一定喊“破梦”吧,槐破梦想,在记忆中,他就是这样,重复着那样的台词,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殊十二却并未像他预期的那样。他只是立起身,垂下眼看了眼槐破梦。“先回家吧。”
那声音平淡得让槐破梦疑心这是别人假扮的,他没有关心的来探自己的额头,也没有激动的落下泪来,更没有抓住自己讲一堆爹妈大哥全家福的道理。
槐破梦依旧躺着,没有反应过来,不,殊十二不是这样的……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降临在他脸上空十公分,殊十二的眼睛睁得像只炸毛的猫,对视数秒之后,槐破梦眼前一黑。
接着是失重和眩晕感,再接着是看到了玄柯的柱子与顶——殊十二直接把他扔上了玄柯,自己又跑去立在船头,既没有扶他,也没有再多一条关心的语句。殊十二也是会生气的吧……比如那次、又比如那次、或者比如那次……
“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只知道你一定想问许多。但是,不想说的,就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破梦,我曾说过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并用力的去靠近你,却只是让你离我越来越远,乃至于长久的失去。现在开始,我绝不会再请求你留在我身边。”
殊十二的话让槐破梦心里一怔,尚未完全消化掉话中的信息量,说话的人突然转过身来。月光只能铺在他的身后,戢武战甲的水晶与银色的或天戟映衬下,殊十二流露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这是槐破梦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冰冷。
“你是吾从幽冥赎回的半身,从现在开始,吾绝不会允许你再离开身边,我的好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