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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晚清京味儿小说:《小额》(节选)- 松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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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百度文库下的,小说真不好找!能找到的就这个了,还未完,不过这小说本来也没多长。估计大伙儿看过这小说不多,就借我这个帖子大家感受一下那会儿的北京话的魅力!再现了当时的活生生老北京旗人语言。


IP属地:北京1楼2012-07-08 08:17回复


    《小额》一书刊行于1908年,作者是旗人松友梅。“小额”是小说主人公的名字,他原是个仓库局里的库兵,放高利贷,因手下的人滥施暴力受到牵连而入狱,放出后,背上又生恶性肿毒而受尽痛苦。痊愈后改悔,放弃了高利贷业,悠闲自适,同时参与慈善事业。这是一部旗人风格浓郁的小说书中描写了一些催收高利贷的无赖汉,乘人之危的亲戚友人,缺德的医生等,意在描写当时北京社会的黑暗面。但对主人公小额的罪恶描写不足,而且即使说到社会阴暗面,只以个人的漫话作结的地方也不少。这十足地反映了作者作为一个旗人的天性,也就是三百年来生活安定的特权阶级所带来的那么一种不知痛苦也不思进取的乐天性格。书中对旗人的生活作为详细的描述,再现了古都北京的人情风俗。
    编者按:这部小说,在我国久已湮没。现根据日本横滨市立大学波多野太郎赠给中山大学中文系王起教授的影印本重新刊出,供读者研究参考。原版本断句,只留空格,未加标点。文内的标点是周广添、冯淑萍同志加的。原文错漏,均未改正,以存原貌。


    IP属地:北京2楼2012-07-08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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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君友梅,编辑此书,乃数年前小额之实事也。其中头绪之纷繁,人情之冷暖,语言之问答,应酬之款式,家庭之常态,世事之虚浮,俾观者闭目一思,如身临其境,问其声而见其人。写声绘影之妙,于斯备矣。松君欲砍以文话译出,因碍于报格,不得已仍用平浅文字,登于小说一栏。每信笔一篇,无暇更计工拙。是书将次告成,松君欲重加点缀,复因阅报诸君,屡次来函诘问,必欲一窥全豹,乃草草附诸印工。非敢云以餍阅者之目,聊以报诸君早睹为快之心耳。然此书之大意,以赏善罚恶为宗旨,有皮里春秋之遗风。倘以旗人家政而目之,恐负良匠之苦心也。时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三日。
      杨曼青序于补梦斋


      IP属地:北京3楼2012-07-08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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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未春北京进化报社创立。友梅先生以博学鸿才,任该馆总务。尝与二三良友曰:“比年社会之怪现象,于斯极矣。魑魅魍魉,无奇不有。势日蹙而风俗日偷,国愈危而而人心愈坏,将何以与列强相颉顽哉?报社以辅助政府为天职,开通民智为宗旨。质诸兄,有何旋转之能力,定世逆之方针?捷经奚由?利器何具?”是时曼青诸先生俱在坐,因慨然曰:“欲引人心之趋向,启教育之萌芽,玻迷信之根株,跻进化之方域,莫小说若,莫小说若。”于是友梅先生,以报余副员,逐日笔述小说数语,穷年累日,集成一轴。书就命予序首。鄙不学而荒,每于社会状态与进化之关系,三致意焉。今得先生全豹而读之,无任击节。观其中缀人事之直曲,叙世态之炎凉,先生非徒事酸刻也,殆有深意存焉。昔哲有言:撰史之职,在述叙国民之生活,与社会自然之事实,为比较进化之资料,以便确定其究竟法则。斯数语可咏先生社会小说之真相矣。是为序。
        时龙飞光绪三十有四年仲夏。
        漠南德洵少泉谨识


        IP属地:北京4楼2012-07-08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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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庚子以前,北京城的现象,除了黑暗,就是顽固;除了腐败,就是野蛮。千奇百怪,称得起什么德行都有。老实角儿,是甘受其苦。能抓钱的道儿,反正没有光明正大的事情。顶可恶的三样儿,就是仓库局。要说这三样儿害处,诸位也都知道。如今说一个故事儿,就是库界的事情。这可是真事。诸位别忙,听我慢慢儿的道来。
          西直门城根儿,住着一个姓额的,人都管他叫小额。从先他爸爸放阎王账,专吃旗下,外带着开小押儿,认得几个吃事的宗室,交了两个北衙门跕堂的。喝,那字号可就大啦!要说他的财主,每月的钱粮包儿,真进个一千包儿、两千包儿的。后来给他儿子办了一份库兵,花了五千五百多两银子。后来啦,老头子死啦。小额当了三年的库兵,算是好,没出多大的砂子(贼星发红),家里的钱是挣足啦,把小押儿也倒出去啦,自己看着这点儿账目,心满意足。又有些个不开眼的人,这们一捧臭脚,小额可就自己疑惑的了不得啦。胡这们一穿,混这们一架弄,冬天也闹一顶染貂皮帽子带带,也闹一个狐狸皮马褂儿穿穿。见天也上什么通河轩啦,福禄轩啦,听听书去。后头也跟着一个童儿,提溜一根仙鹤腿的水烟袋,大摇大摆,学着迈方步又迈不好(何苦!)。没事也带副墨镜,要是不摸底的,真疑惑他是卸了任的府道。到了茶馆饭馆儿,都称呼他额老爷(洋绉眼)。他自己也以额老爷自居。
          单说他所放的账目,都是加一八分,要是一分马甲钱粮,在他手里借十五两银子,里折外扣,就能这辈子逃不出来。他那个账局子,就在他外书房。每月钱粮头儿上,喝,手下的碎催可忙啦,一人一个小绿布口袋儿(许是作帽子剩下的布),一个油纸折子,拿着对牌(借账的把钱粮由领催手里,对过跑账的,立一个木头牌子,一劈俩瓣儿。跑账的拿一瓣儿,领催的拿一瓣儿,每月凭这个牌子取银子),往旗下衙门、护军营衙门,这们一取钱粮包儿。要说放账使账的这门科学,在下也没研究过。大概听说,有死钱,有活钱,有转子,有印子,名目很多。反正没有杀孩子的心,不用干这个(实话)。


          IP属地:北京6楼2012-07-08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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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瞧书的说啦,你编的这个小说,简直的没理。你说伊老者素常得人,为什么青皮连跟他打架,旁边儿的人,会不管劝劝呢?眼瞧着让他们打上,世界上岂有此理?诸位有所不知,他们正要打架的时候儿,正赶上堂官来啦,里里外外,一阵的大乱。那些位领催老爷们,竞顾啦自己张罗自己的银匣子啦,伊老者可就吃了亏啦。
            青皮连把老者推倒,他还直不依不饶。这个时候儿,大家伙儿,把老者搀起来,可全都气儿啦,说:“小连,你太过份啦!伊爷那们大的岁数儿,你打了人家俩嘴吧,你还把人推躺下,大伙儿劝着你,你还不答应,你要反哪,是怎么着?”小连还要叫横。有一位帮办领催,姓祥,是个摔私跤出身,外号儿叫楞祥子。一瞧青皮连这分儿不说理,真气急啦,说:“小连,咱们俩外头说去。”青皮连说:“外头也不含糊哇。”就在这当儿,可巧他们那一把子碎催,什么摆斜荣啦,花鞋德子啦,小脑袋儿春子啦,假宗室小富啦,听听这把子的外号儿,那一个不欠二年半的徒罪?晃晃悠悠的全到啦。一瞧青皮连要得(音歹)苦子,喝,七言八语的全来啦。一闹这个鸡屎派,什么他的话啦,我的话啦,第老的年轻啦,老哥儿们都瞧我啦。伊老者这个时候儿,是气的连话都说不上来啦。大家伙儿,一瞧伊老者不言语啦,乐得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跟谁关心哪,也就全不言语啦。
            倒是楞祥子,有点儿热血。对着这一群土匪,指手划脚的,把刚才青皮连怎么道不去,怎么打伊老者俩嘴吧,一切的情形,说了一遍。摆斜荣说:“得啦祥哥,您都瞧我啦,这个兄弟的话呀,是才出萌儿,浑天地黑,茶馆儿短喝两回大茶,简直他全不懂的,样哥也别生气啦。”说着又过伊老者跟前儿来,说:“老大爷,没气着您哪,我给您请安啦。真个的,您还恕不过他去吗?您家的孙子都比他大。无知的孩子,您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正这儿说着,小脑袋儿春子,也过来啦,说:“得啦,老大爷都瞧我啦,只当是小孩子跟您撒个娇儿,完啦。明儿个,我们哥儿几个,必带他到您府上给您请安去。钱粮明儿个再说吧,老大爷,您别生气啦。”伊老者让这块料,这们一软白子,简直更说不出什么来啦。这当儿假宗室小富,花鞋德子,两个人早把青皮连给拉了走啦。摆斜荣跟小脑袋儿春子,又给大家伙儿请了个罗圈儿安,说:“老哥儿们多分心啦,我们走啦,一半天见。”说完了摇头晃脑的去了。
            这个时候儿堂官叫头甲喇过平。伊老者说:“你们几位干你们的吧,这差使我是不当啦。回头叫到我这儿,不论那位,给我拿上去过一过得啦。我这就走。”大家伙儿,说:“您这是何必呀,跟他说跟他的,犯不上不当差呀。”楞祥子说:“伊大爷,您这不是瞎闹吗?反正饶不了他。您饶他,我还不饶他呢!”正这儿说着,就见莫吉格小李,起外头跑进来,说:“放吧,不过啦,出了蘑菇啦。”大伙儿说“怎么回事情?”小李说:“三甲喇全斌佐领下兵,因为上回挑缺没传他,跪了堂官啦。刚才大人告诉福夸兰达,说让各甲喇放吧,(因为兵丁跪堂官,倒是瞎事。)碰巧啦月事说合了盖儿啦。”大家伙儿一听说不过平啦,对着伊老者说:“您也放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伊老者说:“反正我饶不了他就是啦。”
            这当儿关钱粮的,你出来我进去,一阵乱烘,这个岔儿,也就揭过去啦。天有两点多钟,钱粮放的也八成完啦,堂官是早走啦,夸兰达也散啦,各甲喇的人也陆续着走啦。大家又劝了伊老者会子。楞祥子说:“老大爷,我送您家去罢。”伊老者说:“不用不用,您几位请您的吧。”
            正这儿说着,就瞧起外边,荒荒张张的,跑进一个人来,大家伙儿一瞧,都吓了一跳。您猜进来的这个人是谁?正是伊老者的二少爷善全。因为天不早啦,伊老者老没回家,不放心,所以来接来啦。进了门儿,善全给那大叔凤大爷,祥大哥,又三哥等等,请了一路安。然后又问伊老者说:“阿玛您还不走吗?今几个怎么这早晚儿呀?”老者说:“晚啦怎么着,提溜着匣子头里走吧。”大家伙儿说:“您也走吧,二爷搀着点儿你阿玛。”善全一瞧这个神像儿,知道是有什么事,也没敢细问。伊老者又问善全,说:“家里吃饭啦吗?”善全说:“吃煮饽饽,家里都吃啦,给您留着哪。”楞祥子说:“得啦,老大爷,您家里吃煮饽饽去吧。”说的这儿,大伙儿也都乐啦。伊老者也稍微带点笑容儿,说:“那们我们走啦。”楞祥子说:“明儿个那俩小子,要不带他给您磕头去,我是找他不答应去。”说着大家出了衙门,彼此的分手,说“早晚儿见”,“早晚儿见”。


            IP属地:北京8楼2012-07-08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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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太太又劝了善金半天,无非是不让惹气的话。善金说:“您不用管啦。”这当儿孩子也睡啦。少奶奶说:“你吃不吃呢?”善金说:“你不论怎么着,给我弄热了几个就得啦。”伊太太说:“大奶奶你给他炸炸就得啦。”少奶奶又问伊老者,说:“阿玛您还吃不吃啦?”伊老者说:“我可不吃啦,我是两顿并了一顿啦,你给我弄点儿茶得啦。”
              原来伊老者住的是个四合房儿:伊老者带着善全、善合,住上房的东间儿;伊太太带着姑娘住上房的西间儿;大爷大奶奶住东厢房;西厢房是厨房;南屋里没人住,白天,大奶奶跋姑娘,在那屋里作活。老王是在厨房住。
              却说大爷善金,吃完了炸煮饽饽,拿了张八行书,在西屋里桌儿上写信。写完了信,告诉二爷善全说:“你明儿个一早,别等他们车来,你先把这封信,给送的府里去,交过文紫山文管家大人就得啦。”善全说:“是什么事呀?”善金说:“你管哪,横竖你给送去得啦。”善全也没敢往下再问。伊老者是以经睡啦。善金说:“奶奶也歇着吧。”伊太太说:“天不早啦,大家会(伙)儿都睡吧。”说平书的有话,一宿无辞。到了第二天早晨,老早的善全就先起来送信去啦。紧跟着少奶奶、伊老者跟伊太太,全都起来啦。倒是善金大爷,后起来的,皆因是心里有事,前午夜所没睡。
              伊太太知道小额那一党,回头必来,又知道儿子脾气暴,老怕闹出什么吵事来,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又知道善金今天不上馆,干着急没法子,又瞧老头子起昨儿回来透着没神儿,又怕窝作出病来,左难右难。忽然想到,说我先把老头子支了走,回头再说别的。想到这儿,就对着伊老者说:“善合他们老师病啦,放了三天学,平常也不能溜达溜达,今儿个天儿也好,你带他逛一荡(趟)万寿寺去好不好?”伊老者本来心里有点儿发闷,听伊太太一提逛万寿寺,赶紧说道:“对啦,这两天正在是万寿寺哟,我们三小子还没逛过哪吧。”善合一听,正对啦劲啦,说:“您带我去吧,那不行,人家好容易放学啦。上回放学,您说带我听戏,归齐那天挑缺,说去又没去。咱们爷儿俩个儿去吧。”善金也说:“阿玛您就带他去吧,这档子事,倒不要紧,您不用惦记着。您放心,我决不能跟他们打架,我自有主意就是啦。”伊老者说:“我们去就去吧。”善合这当儿可乐啦,就叫嫂子说:“您给我梳头。”又叫姐姐,说:“您给我换衣裳。”
              简断捷说,老爷儿俩,修饰完啦。伊老者穿一件青洋绉大衫儿,套一件蓝袷纱坎肩儿,青洋绉套裤,青缎子双脸儿鞋,拿一把黑面金字的扇子。善合是穿一件浅竹布衫儿,套着紫摹本缎坎肩儿,回子绒双脸儿鞋,库金口,拿一把十六根南×(彭注:此字为“樊”下面加个口字)面儿的扇子。爷儿俩都拿着旱伞,大摇大摆的去了。
              这当儿老王问伊太大说:“太太咱们今儿个吃什么呀?”伊太太说:“吃芝麻酱拌面吧。”正这儿说着话儿呢,二爷善全起外头回来啦。手里拿着一封回信,对着大爷善金说:“文管家大人,给您请安。这儿有一封回信。”善大爷接过信来,说:“你见着紫山啦吗?”善二爷说:“见着啦,他说今天王爷还让您去哪,您瞧信就知道啦。”善大爷则要拆信,就听门口儿一阵叫门的声音,来的很邪,可不知道又是什么人来到。
              伊太太听见叫门,赶紧叫二爷善全,说:“你快去瞧瞧去。”善二爷连声的答应。出去了半天,老没见进来,就听得门口儿,嚷嚷成一个人阵似的,可也听不出是什么事来。大爷善金,踮起来就要往外走。伊太太说:“你干什么呀,你不用出去。”赶紧直喊老王,说:“王妈,王妈。老王瞧门克。”少奶奶在厨房答了岔儿啦,说:“老太太,老王买东西没回来呢。”大爷善金又要出去。伊太太说:“不用你出去,我瞧瞧克得啦。”话没说完,就瞧二爷善全,气哼哼的起外头进来,说:“这都没的事情,真得儿可恶!简直的太不讲理啦!没是生非吗?没骨头都到家啦。”


              IP属地:北京12楼2012-07-08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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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儿伊太太带着善金善全,回到家里头,善大爷这个气,就不用提啦!稍微待了会儿,饭也得啦,大家吃完了早饭,天也就在十一点多钟。善大爷忽然想起,对着善全说:“二爷,刚才那封信,搁在那儿啦,我还没瞧哪;”善二爷说:“那不是在果盘里哪吗,刚才你搁的。”善大爷拿起信来将要拆,就听门口儿直嚷,说:“回事呀,回事呀”。善大爷说:“达必是府里头车来接我来啦。”善二爷要出去,大爷说:“不用,我去瞧瞧克得啦。”赶紧来到门口儿这们一瞧,哈哈,拧啦,原来不是府里头车接来啦,敢情来了一群土匪!善大爷不瞧则可,一瞧,分外地动火。才要发作,心里一想,说,不可:一来在我的门口儿;二来他们人多,倘或来个不说理的,岂不是得一个眼前的苦子吗?我且听他们说些什么。想到这几,才要说话,就瞧一个小脑袋儿尖鼻子的人,对着善大爷说:“大哥贵姓?”善大爷说:“我姓善。您贵姓啊?”这个人说:“我姓春。”又指着那几个碎催说:“这位姓德,这位姓荣,这位姓富,这位姓玉,这位姓连,这位姓文。我们哥儿几个的话呀,今儿个是特意给伊老大爷请请安。伊老大爷是您的甚么人哪?”善大爷说:“那是我阿玛。”春子说:“原来是大哥呀!来吧,给你们哥儿几个见见吧,这是善大哥。”大家会儿这当儿,这们一给善大爷请安,善大爷也都还个安,说:“诸位有什么话说吗?”大会儿说:“到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老爷子没在家吗(嘴倒真乖)?”善大爷说:“没在家,我也不让诸位进来坐着啦。”摆斜茶说:“大哥,他(音贪)没在家,跟您说说吧。大概齐这回事您也知道啦,皆因是昨儿个的话呀,我们连大兄弟,跟您家里的老爷子,他们老爷儿俩招了两句杠。后来老爷子生了气啦,要管教他,他拿手这们一搪,碰了他(音贪)一下儿,后来他倒吓的了不得(真是官司口)。我们哥儿几个,昨儿个在衙门已然在老爷子跟前,央求过一回啦。小连的话呀,我们哥儿几个也问明白了他啦,他实在是无心中,碰了老爷子一下儿,要说他打爷子的话呀,他魂也不敢,这不是小连今儿个也来啦!这位文大兄弟,是我们局子里的少掌柜的(就是小额的儿子)。我们掌柜的,也知道这回事啦,很不答应小连,今儿个要不是有事,我们掌柜的还来呢!老爷子要在家的话,赏我们个脸呢,我们哥儿几个带着小连进去,让小连给他(音贪)磕个头,我们哥儿几个,也给他(音贪)磕个头,要是不赏我们脸的话,把他老人家请出来,就在您门口儿,让小连给他(音贪)磕个头。”


                IP属地:北京15楼2012-07-08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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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捣乱的功夫,双子早上了场啦(双子是给随缘乐引场的,外带弹弦子),唱了一个咤曲儿,又说了一个笑话儿,这当儿随缘乐可就上了场啦。就在这个功夫儿,就瞧起外头进来一个人,两只眼睛离鸡似的,进了门儿,东张西望。小额早瞧见是他外甥大拴子,赶紧就叫,说:“拴子,我在这儿哪。”大拴子来到小额的桌儿上,也没请安,气喘嘘嘘的,说:“大舅,要干。”小额一瞧他这个样儿,知道必有什么急事,说:“你有话说吧。”大拴子喝了碗茶,说:“我刚才上我三爹那儿去啦,我三爹听府里张内监说的,小连打的那个姓伊的,他儿子敢情在府里教书,伊老头子挨嘴巴这回事,王爷都知道啦!夜里进里头,王爷跟提督说啦,非把这个放账的治了不可。后来我又遇见北衙门跕堂的小孙啦,他说堂官向来没事不上衙门,今儿个正堂起里头出来,就上了衙门啦,告诉德老爷,赶紧办什么包封,说是右翼的事情。大舅你听这事悬不悬?”小额听了大拴子这套话,微然的一楞,说:“拴子,这话当真吗?”大拴子说;“我还冤您吗?我先到了家里,说您听书来啦,我才追到这儿。您赶紧想主意吧,我再去打听打听去。”说完了,毛毛腾腾的,站起来就走啦。小额还要跟他说话,大拴子早没了影儿啦。他们爷儿俩话话的这功夫儿,赵六儿早溜之乎也啦(真够朋友)。
                  小额这当儿,心里头这一份着急,就不用提啦。忽然想到,这话也许不真,可是我外甥,还能够冤我吗?我是回家好呢,是找个相好的地方儿,躲躲儿好呢?正这儿犯犹豫哪,就瞧起外头又进来一个人,一直的够奔小额的桌上,说:“额老爷,您这儿听玩艺儿哪。”小额一瞧,原来是他们本段儿看街的瞎王。小额一瞧,心里一动,说:“你有什么事情?”瞎王说:“外头有人请您说话哪。”小额知道事情不妥,可是久走外场的,事情到了脑袋上,可也说不上不算来。虽然这们说,脸上颜色儿立刻转啦,说:“是啦,我这就出去。”小额这当儿,赶紧把茶座儿钱给啦。叫童儿拿著烟袋旱伞,也顾不得招呼旁人啦。来到门口儿一瞧,就瞧过来几个人,都是翼里当差使的,还有两个熟脸儿,说:“额爷,屈尊屈尊您吧,这是官差,没法子。”小额才要交待两句,锁链已竞套的脖子上啦。
                  门口儿这们一拿人,茶馆儿里头也是一阵大乱,都知道小额让人给抓了去啦。原来是右翼恒翼尉接着包封,赶紧带着翼里的兵丁,先要奔小额的家里。有一个当领催的叫长海,跟小额是街房,长海的钱粮包儿,眼时还在小额的手里哪,他把小额,恨的牙有八丈长。今天遇着这档子事,真要把他给乐飞啦!仗着素日恒翼尉,是最信服他,他偷偷儿的,跟恒翼尉说:“不用上他家去,今天通河轩有随缘乐,小额一定听玩艺儿去,去了准得着。”所以让看街的瞎王,先探了一回,随后恒翼尉带着人才去的。
                  当时恒翼尉带着众官人押解着小额,出的是一溜儿胡同,够奔帽儿胡同。街上瞧热闹的,真跟人山人海一个样。再说认得小额的居多,大家伙儿七言八语的,一路乱讲究。这个说:“本来他们爷儿们,这二年也足的厉害,不给他这们一下儿,可也真不行。”那个说:“瞧这方向儿,准是得罪人啦,人家那头儿,龛儿准不小。”这个又说:“额少峰倒是没什么得罪人的地方儿,都是他手底下那把子催把儿给惹的事。”你一言,我一语,就有向灯的,就有向火的。内中就有两个人,是一老一少,一个直哭,一个直乐。您猜这一老一少是谁?原来一老是楞祥子的叔叔,托云保托爷;一少是小额的童儿来升。
                  托爷跟伊老者,是发小儿的交情,真是吃喝不分。伊老者在衙门挨打,托爷生了两天的气,今儿个心里闷的荒,所以听随缘乐来啦。可巧遇见包封票拿小额,玩艺儿也吵啦,托爷心里这个乐就不用提啦!心里一想,说我瞧瞧伊大哥去,就手儿给他送这个信,让他听着喜欢喜欢;这是托爷的意思。小童儿呢,眼瞧着家主儿让人给锁啦去了,乡下小孩子心眼儿,寔心里又害怕,又难受,哭了个言不得,语不得。心里说:“我赶紧回家,给太太跟少大爷送信去要紧。”
                  您说这一老一少,当时心里的滋味儿,真是各有不同。可是托爷要给伊老者送信去,来升要给他们家里送信去,作小说的一枝笔,难写两家的事情。您说先写谁好?那位说啦,“伊老者带着善合逛万寿寺,去了也没回来,我们真不放心,你先说说托爷上伊老者那儿去要紧。”那们就听您的,咱们先说托爷。
                  托爷溜溜达达,来到伊老者的门口儿叫门。善合出来一瞧,认得是托大叔,请完了安就往里让。善合高声嚷道,说:“托大叔来啦!”可巧伊老者在家。托爷跟伊府上是至交,向来是姑娘、少奶奶都见。说完了几句套子话,托爷就问伊老者说:“大哥,小额这回事,您听见说啦?”伊老者说:“我刚听见说,咳,这都是您侄儿。我昨天是带着三儿逛了一天万寿寺,黑了才回来,你大侄儿,也不怎么给府里写的信,弄的这回事。我说这是作什么,跟小人作那门子仇?”托爷说:“大哥,这话可不是这们说。我告诉您,前儿个我听见祥山回家一说,气的我连饭都没吃。这小子这们惩治不行。该,该!我刚才瞧见官人一锁他,不用提我心里够多们痛快啦!”伊太太说:“您瞧大兄弟,他这也怨不上谁来,本来您大哥平常的老实,您是知道的,您说他招的着谁?这不是赶尽杀绝吗?”托爷说:“可不是吗。”这当儿老王给倒过茶来,托爷说:“我不喝茶啦,我也不坐着啦,我还要到北衙门打听打听去哪。我非听见小额挨打,我心里才痛快呢!”说完了站起来就告辞,招的伊府上阖家大小全乐啦。


                  IP属地:北京18楼2012-07-08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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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老者往外送托爷,暂且不提。单说小童儿来升,提留着水烟袋,挟着两把旱伞一边儿哭,一边儿跑,一直跑到门口儿,正遇见摆斜荣从门儿里头出来。原来小额的儿子小文子儿,今天并没在家,一清早同着花鞋德子、小脑头儿春子、假宗室小富,出前门溜达去啦。刚才大拴子一给小额送信,小额没在家,见着小额的夫人儿啦。大拴子说话,又少头无尾,闹的额大奶奶,很不得主意。可巧胎里坏孙先生,又没在家,这才赶紧打发人把摆斜荣找来,让他给打听打听去。摆斜荣说:“奶奶您不用着急(这把子碎催,都跟小文子儿是换帖,所以管小额的夫人儿叫奶奶),您自管放心,没事,谁还敢动我们爷儿们是怎么着!”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往外走。刚一出门儿,就瞧见小童儿来升,跑的一脑袋瓜子汗,眼泪汪汪的。摆斜荣一瞧这个神气,心里说“要干”(谁说不是呢),赶紧问道说:“来升你怎么啦?”小童儿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摆斜荣一听也楞啦。您猜他楞的是什么?他有他的鬼胎。心里说:我那天同大家伙儿,还上人家姓伊的门口儿,拍了人家一顿。掌柜的都让人家抓进去啦!我们这样儿的,还有多大远限是怎么着?一月闹个三两五两的,陪着干场儿官司,可真犯不上。平常贴靴捧场,就是那个事,动了真章儿啦,谁管谁呀?趁早儿别往里扑。反正没好儿,我先给他个照不销(您瞧瞧这德行有多们大)。摆斜荣想到这块儿,说:“来升,你快告诉太太克得啦,我还有事去哪。”摆斜荣起这儿就算躲啦。
                    来升进去,跟额大奶奶这们一哭一说。原来这位额大奶奶,是后续的,倒是一位大家子出身。十二三岁上父母双亡,跟着舅舅度日,有一点儿家当儿,都让他舅舅给花光啦。后来有人给小额一提,他舅舅贪图小额有钱,就把外甥女儿给人家啦(这块骨头也不错呀)。道了过门以后,看着额府上的风俗举动,样样儿不顺眼,可是既到了人家啦,也就没法子啦。小额的种种行为,额大奶奶也劝过他,小额那里肯听?所以时常的提心吊胆,老怕出什么事情。今天听见来升回来这们一说,已然吓的动不了窝儿啦。家里有一个使唤老婆子老张,是一个多年的陈人儿,在额家也出过点儿力,平常是主意多,爱说话。今天听见老爷遭了事啦,又瞧见太太乾害怕没主意,他老先生就开了演说啦,说:“太太,这事您也别瞎着急,想法子托人情要紧。再说啦,先得在底面儿安置安置,别让老爷在里头受罪。”额大奶奶含着眼泪儿说道:“我是见事则迷,一点儿主意没有。我已然叫小荣打听去啦,等着他回来,听听怎么回事情再说吧。”
                    正这儿说着,就听底下人说:“拴大爷来啦。”就瞧大拴子,起外头跑进来,嘘嘘的带喘,说:“大舅母,你听见说啦?这档子事情,真不好办。我刚才给我大舅送完了信,在街上吃了点儿东西,赶到北衙门一打听,我大舅就拿进去啦。听说那头儿人情太大,跟人打听了打听,敢情包封票没下来,就派下承审的来了。派的是主事玉老爷,外号儿叫铁脸儿玉,向来不吃人情;这案又是王爷的上交,简直的说,花钱买个舒服儿都不行。进去就过堂,上了堂没容我大舅说话,就打了二百嘴吧,打的顺嘴流血,还掉了两牙,任话没说,就收了四间啦。玉老爷的交派说是奉堂渝,无论甚么人,不准进去瞧看。衙门里头的人,有敢使一个钱的,要是查出来,立刻的交刑部黑发。你瞧这不是一面儿官司吗?”
                    大拴子说完了,额大奶奶所傻啦,素常又有个肝疯的毛病儿,一经着急生气就犯。今天赶上这档子事情,连急代气代怕,肝疯又有点儿来劲儿,要跟大拴子说话,说也说不上来了,眼瞧着嘴歪。老婆子们是经过的,大家说,不好,太太又要犯病。话没说完,就听见“呕”的一声,就抽起来了,眼睛也翻上去啦,两支手也攥上拳头啦,满坑上这们一翻饼,翡翠扁方儿也碎啦。老婆子们登时忙啦,这个按着胳膊,那个按着腿;这个给拆头,那个给马娑心口。这功夫儿,天就掌灯啦。大拴于是又打听去啦。
                    原来小额的儿子早就成家啦,娶的是仓上的身后,王大狗子的女儿(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正赶上住娘家没在家。刚才额大奶奶一抽疯的时候儿,老张就出主意,打发车上娘家接去啦。东西城的道儿还挺远,一时也不能回来,家里头是没人。可巧隔壁儿,有一个街坊性怀,住的是额家的房子。他跟额家底下人说:“你们还不打主意哪,回头一会儿,是准抄家来。我刚才听见人说啦。”喝,这几句话不要紧,可就乱了营啦,里里外外,阵一的大乱。这当儿额大奶奶稍微缓过点儿来,这话又不敢告诉他。天已然二更多啦,老张跟大伙儿抱怨,说:“你瞧,小荣小荣也不回来啦;少大爷少大爷也不回来啦;孙先生又有事。你说这事怎么好?”
                    


                    IP属地:北京19楼2012-07-08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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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儿说着呢,没想到,又出了一件逆事。您猜是甚么事情?原来是小脑袋儿春子,起外头荒荒张张的跑进来啦。小额这回事,他还不知道呢!一进门儿遇见额家打杂儿的李顺。春子说:“李大兄弟,老爷在家里哪吗?”李顺说:“老爷呀,入了北衙门啦!”春子听见一楞,说:“别打哈哈啦。”李顺说:“谁跟你打哈哈。”就把小额被拿的事情说了一遍。春子说:“真的吗?”李顺说:“我还告诉你一个喜信儿,回头碰巧啦还许抄家呢。”春子一听,心里说:这事可是蘑菇。李顺又问,说:“你们不是同着少大爷出城啦吗?怎么你一个人儿回来啦?”春子说:“咳,简直的这事情是糟心。简断捷说吧,我们在广德楼听戏来着,因为争坐儿,少大爷给了人家一个耳瓜子,打完了他,还直道字号(青皮连打人俩嘴巴,小文子儿打人一个耳瓜子,真是遥遥相应)。敢情这个挨打的,是巡视南城赵都老爷的外甥(哈哈,说句迷信话,额家是走字儿哪)。打完了,人家勾兵去啦,我们傻瓜似的,还坐在那儿听呢!后来南城的官人下来啦。——这是咱们两人说。——我瞧见事情不好,尿遁里我就溜啦。大盖连德子带小富,是全了进去啦!”李顺一听,说:“好哇,你真够朋友!一块儿走,出了事你溜啦。”春子说:“不是呀,我要再进去,……”刚说的这块儿,就听一个老婆子,在二门里头直叫,说:“李爷,李爷,太太叫你有话哪。”李顺说:“春爷,您跟我一块儿见太大去得啦。”春子说:“您去您的吧。您见了太太,把这当子事情,说了得啦,我还有要紧的事呢。”李顺还要跟他说话,春子已竟出去啦。
                      您猜这叫甚么,这就叫溜了边儿啦!大凡这类的小人,都讲究捧臭脚,抱粗腿,敬光棍,怕财主,贴靴并粘子,拜把兄弟,认干亲,平常没事的时候儿,奶奶长,阿玛短,叫的震心,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无非是跟嫖看赌白吃猴,从中的取事。赶到楼子一出来,您瞧吧,属狗的打胜不打败,一个个儿躲躲闪闪,全不露面儿啦。在这几个碎催,转句文说吧,无非是其小焉者。您瞧那一班拜门墙,认假父,昏夜乞怜,钻营谄媚的大运动家,一瞧见大伞要落,立到就择干净儿,真跟这把子碎催,可以画一个等号儿(有过之无不及)。
                      费话少提。单说额大奶奶,缓过这口气来,天也就有小三更子啦。喝了碗糖水,定了定神,就问老张,有甚么信没有。老张说:“小荣也没回来,少爷也没回来,接大爷也一去没回头,您瞧也不是怎么回事情。”额大奶奶说:“你把李顺叫来,我有话问他。”李顺进来,说:“太太您好啦:”额大奶奶说:“少爷还没回来哪?”李顺说:“我告诉您,您可别着急呀。”额大奶奶说:“倒是怎么回事情?你说吧。”李顺就把春子刚才说的那套话,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额大奶奶一听,心里又是一堵。刚要跟李顺说话,又听老婆子说:“亲家太太送少奶奶回来啦。”这位王亲家太太,是个大外场。虽然厉害,可是懂里懂面儿。说话倒很爽快,在院子里就嚷起来啦。说:“这都是没有的事情,亲家太太好点儿啦没有?我没说吗,都是今年,你们这个大门改坏啦,才竟出这些个事情呢。”
                      小文子儿的媳妇,听见自己当头人也进了衙门啦,心里一难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数数落落的,就哭起来了。一边儿哭,一边儿骂小脑袋儿春子。他这一哭不要紧,招的额大奶奶也哭起来了(同是一哭,宗旨各有不同)。王亲家太太,一瞧婆媳彼此这们一哭,可真急啦,劝完了婆婆,又到西厢房劝媳妇儿。好容易才都给劝住,说:“你们成心为难我,是怎么着?事情已竟已竟啦,想法子盗洞去?这们一点儿事都架不住,那还成啦?头二十年我遇见的那些个事情,要是搁在你们娘儿们身上,那就不用活着啦。那一年我们老爷子,教南门仓的韩三寿给打了个腿折胳膊烂,第二天他父亲(这是指着他女儿说)就让大兴县给抓了去啦。那当儿家里有谁呀?不是竟仗着我一个人儿,满世界托人弄情,求亲赖友去吗?反正事缓则园,哭会子当不了甚么。天也不早啦,有什么话明儿早晨再说。”当时额家的婆熄,被王亲家太太这们一劝,也无可如何,自好先打点睡觉,明儿个再打主意。


                      IP属地:北京20楼2012-07-08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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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先生刚走,大拴子起外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啦。见了额大奶奶说:“大舅母,我告诉您一句要紧的话。我昨儿个起您这儿走,又到了北衙门,也没有遇见熟人。今儿早晨,我又去啦,可巧见着站堂的小张啦。我跟他一打听,他说你来了好极啦,你大舅求我给他们家里带一句话,说里头已然有人给铺垫好啦,到没有多大的罪受。让他们家赶紧给甚么阿家、还有甚么希家送信去,求他们转托什么公爷,说是一提家里就知道啦。我问他里头谁给安置的,他说是东城仓上的王爷,大概准是王亲家爹那块儿。”额大奶奶一听,心里还稍微的定归点儿。王亲家太太听说,喝,又开了话匣子啦 ,张不长,李不短,又说了一大套。
                        这当儿早饭已得,额家这里吃早饭不提。单说胎里坏孙先生,一听说小额遭啦官司,地宫里就没安着好心,原就打算吃一下子,额大奶奶撒开了这们一求他,哈哈,胎里坏是更得了意啦!再说这位王亲家,也是属凤凰的,无室不落。素日瞧着额家有钱,总想法子要吃一口(好亲家),好容易遇见这档子俏事啦,真是肥猪拱门。原来王大狗子,认得北衙门一个理刑科的田先生,还认得一个张头儿。头天晚上王大狗子,一听见这个信,赶紧告诉他老婆子,到额家搂览这回事。
                        第二天,天刚一亮,大狗子就找田先生去啦。见着田先生,宛转周折的,这们一说,田先生说:“官司可不敢说,买个舒服倒行。他是干什么的,他家里怎么回事情,王大哥你们是亲戚,我也不用说啦。衙门里头,谁不知道他是放阎王债的,又是库兵出身,这不是抬了钱柜来啦吗?这回事情,亏了是你找我,要是别人,简直的没价儿!咱们俩这们说吧,这里头的事情也瞒不了你,要打算让姓额的,一点儿罪不受,你都交过我啦。干脆一包在内,衙门钱没有五十两银子(就是五百两)不用打算办。还告诉你说,动一个小钱边儿,就算吹啦,让他们爱找谁找谁去。”王大狗子跟田先生俩人,素常又过玩笑,死说话说的,算是四百五十两答应啦;还得先过二百银。田先生说:“咱们可是一言为定,我这就上衙门去。”王大狗子又托付了一回,定的是一半天见。
                        王大狗子走后,田先生上衙门不提。单说小额。进了门儿,就闹了一个“开锅儿烂”。后来收了四间,跟人家这们一稿交情,甚么“必有朋友见你们几位来吧”,又甚么“咱们都相好啦吧”,胡这们一跳动,人家当时,也没那们很理他,面子上也并没为难他。晚上要抽大烟,哈哈,人家说不行,上头交派的紧。晚上一个没抽着大烟,又搭着这二百嘴吧,监里头那种气味,小额平常,如何受过这样儿罪孽?立刻鼻涕眼泪,哼哼嗳哟,简直的要死。算是站堂的小孙小张,素日倒都有点儿交情,稍微的给布置了布置,夜里给了小额一口烟抽。到了第二天早晨,田先生上衙门,这才都说好啦。小额托小张给他家里送信,可巧遇见大拴子来打听,小张这才告诉大拴子一切的事情。
                        再说王大狗子,辞别了田先生,赶紧到了额家。额大奶奶,给王亲家这们一道谢,说:“让亲家老爷分心受累。”大狗子说:“这算什么,告诉亲家太太说,要亲戚是作什么的?可是有一句话,不能不跟亲家太太说。亲家这档子事情,可实在的难办,官司怎么样,先不用说,就说底面儿花钱买个舒服,没有两三千银子,简直的不行。亲家有钱的名儿,是人所共知。算是我求的这个朋友,跟我是吃喝不分,我跟他一说,他直推辞,好容易我央求他,让他在里头给铺垫铺垫,算是稿明白了,一千三百两银子,人家给了去,您可听明白啦,人家可毫无沾染,人家也不指着这个。还有一样儿,总得先过五百银,空口说白话不行。我当时很着急,可胆大作了个主意,从相好的那块儿,浮摘了四百两,先交给人家了事去啦。这回事情,亲家太太可要细想想,事到如今啦,可也真没法子,是人要紧哪,是钱要紧哪?”额大奶奶,本来是见事则迷,又没有个正经人给出主意,又恐怕当头人在里头受罪,再说家里又有钱,听见王大狗子,这一套鬼话,赶紧说:“亲家您这话,起那儿说起,您这样儿的分心,我就很过意不去啦。只要您亲家在里头不受罪,花钱那不是小事情吗!”正这儿说着,王亲家太太搭了话啦。说:“你知道不知哇,姑爷在南城打官司哪,你求求魏第老的去(不是奎第老的呀)给想个法子好不好啊?”王大狗子说:“姑爷的事情,我也听说啦,我回头就去。我也不坐着啦,我还有个约会儿呢。”说着站起来就要走。额大奶奶说:“亲家老爷,累了一早晨啦,也不是吃了早饭没有?”王大狗子说:“我在外头吃啦。亲家太太,听明白啦?”额大奶奶说:“我都听明白啦。今儿个晚上,我把银子预备齐啦,明儿个一早,打发人给您送到府上去。”王大狗子说:“倒是不忙,我明儿个还来呢。”说完了告辞起身不提。(全文未完。待续)


                        IP属地:北京22楼2012-07-08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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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23楼2012-07-08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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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25楼2012-07-08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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