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有时间和机会仔细观察索姆尼的一切。在那个连夜狂奔之后的早晨,伤痕累累的他被焦急的父亲找到带回了家,而他醒来下床后,趁着爸妈改装地下室的机会,拿着一瓶牛奶偷偷跑出了家门。
凭着记忆找到昨天看见那种奇怪动物的地方,他放下牛奶瓶,拧开瓶盖攥在手里,一边向后退开一边说:“抱歉昨天吓到你了,抱歉。”声音不大也不小,他相信它能听到,如果它还在这里。
大约退出五六步的距离,他看到一个亮银色的身影飞快地蹿出来,蹿到了牛奶旁边。那只生物从牛奶瓶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小眼睛藏在茸毛里,警觉地盯住他。Remus直视着那双眼睛,同时也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双方没有相持很久,小动物的注意力很快被牛奶吸引过去。Remus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小动物的耳朵动了动,明显是发觉了他的动静,但是并没有逃跑,依旧专注地把头探进奶瓶里试图喝到更多的牛奶。Remus走到它面前,非常小心地蹲下来,小动物突然停住忙碌的动作,然而还是没有逃跑。
Remus定定神,伸出手握住瓶子,把它向着小动物的方向倾了倾,小动物跟狐狸如出一辙的尖尖嘴巴浸在牛奶里,犹豫了仅仅一秒钟就重新张开嘴巴喝起来。Remus和它配合得相当好,一瓶牛奶没过多久就全都喂进了小动物的肚子里。喝掉最后一滴牛奶之后,那只亮银色的小动物留恋地看了一眼瓶子,转身又钻进了灌木组成的天然屏障里。
Remus只来得及看清它除了颜色以外并不特别的整体外型,那不算可爱,甚至还不如猫狸子原本的长相来得讨人喜欢——也难怪,不然它怎么会需要用幻境来捕猎。
出乎Remus的意料,下一次月圆的时候他竟然又看到了它。
其实是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幻境。霍格沃茨。
虽说这不应该——经过改造之后的地下室更加安全,窗户被钉死,通风的渠道改成了一个面包机大小的通风口,这样的尺寸Remus变身后的小狼根本钻不出去——但是它钻进来了。
Remus猜测它是顺着气味钻过来的,它隔着通风口处的障碍物轻轻地叫着,身体往障碍物上面撞了两下,Remus立刻会意地手脚并用——反正他已经变成狼了,不在乎手和脚的区别——想把那个笼子一样的东西给拆了下来,但是那上面也被施加了咒语,Remus在无谓的抓扯中狂怒起来,而在狼性战胜人性之前,小动物造出了霍格沃茨的幻象,投影在一整面墙上。
Remus渐渐安静下来,在一声凄厉的、发自肺腑的长啸之后,他低下头用最后的余力命令自己睡去。
之后的那天,Remus又带着一瓶牛奶走进森林里。
这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Remus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给小动物起个名字,不过后来他还是放弃了,小动物并不是他的宠物或者所有物,相比起那些,它更像是个……朋友,而对于朋友,应该尊重它原有的东西——比如说名字。
小动物有时也会向Remus展示一些自己族群的事情,比如它用一种表演的方式告诉Remus,他们通常是一雌一雄——一对一起活动,雌的会制造幻境,雄的不会,但是雄的攻击力惊人,因而团体合作是它们最常见的捕猎方式。
这些东西Remus谁都没有告诉,后来大都被他写到了那篇论文里,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和后来因发现索姆尼这个物种而功成名就的那位神奇生物研究者出版的著作《梦中的索姆尼》里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在去霍格沃茨之前,Remus的月圆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所以你或许可以猜到那么一两分,当他真正收到那封入学通知书时,他是有多么的高兴。
唯一令他稍有不安的,还是那件事——月圆。
他不知道在学校里该怎么面对每月一次的变身——尽管邓布利多教授保证他会作出妥善的安排,完全不用担心,还有就是,小动物该怎么办,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陪伴,每月一次,从不迟到。
他还记得那双小眼睛突然从喝的吧嗒吧嗒兴高采烈的奶瓶里抬起来看着自己的样子。那里面一定藏着悲伤、孤单、痛苦和理解。
他坐在小动物旁边,弯下腰来——11岁的Remus已经比7岁的他长高了一截——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抱起他的朋友——他甚至在这一刻都有些动摇,未来的生活,在霍格沃茨,他这样的人也能拥有朋友吗?
小动物温驯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轻颤的银色毛发下面温暖的体温借由Remus的手指尖交换着。当Remus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栩栩如生的霍格沃茨幻境在他面前缓缓流动,空中飘过的云,变幻的天色,树林四季的模样,湖泊上面结冰后又消融,远山绿了又白,白了又绿——这是他的朋友,在和他一起长大的岁月里,学到的精湛的魔法和送给他的临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