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特有的清灵微风,轻轻点数着小路旁的尖草,漾开一丝丝的清爽。
从学校到家,是一段长长的写满原野诗意的乡村路。夏日里的每天,天空都洒满洁白的云彩,带着一直绽放的喜悦。机车的声响洒落在上学的路上,恍如一阵阵动听的乐章。风从飞扬的发间穿过,明亮的阳光在手臂上跃动,身上流动着夏日里炎热而又清爽的矛盾的感觉。
快到了,就快到了。
车停在棚子里,她匆忙地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却没发现,颊间又已透现微红。他就在那里,宁静的日光之中,轻展手臂,一顿一放,箭瞬间滑出,稳稳地镶进耙子,一连串的动作带着清逸与温柔。
她躲在树后,目纳着这一切,心里泛起浪花。终于下定决心过去打个招呼了,她一步一步迈向光影中的他。浪花越来越汹涌。
“早啊,远野同学。”他放下手中的弓,转头迎向她,头微微侧着,逆光的温柔已让她感到,心中的阵阵浪花根本无法按捺。她快要结巴了。匆匆说完“我先走了”,转身跑开,明明,很想停在他身边,即使哪怕靠得再近,也存在无法触摸的隔阂。
日子如水般在指尖毫不留情地流去。转眼到了各奔前程的路口,而她一切都还没准备好,唯有无声地措手不及,期待着来自彼方的丝微声音指引着她。对着眼前陌生的志愿填报表,拼命地想。却始终想不到自己的未来,自己将会涌上哪一部列车,将会驶向哪里,带着多少如花跌落的梦境,带着多少来不及表露的心事,唯一想到的,只有他。
他,遥远而神圣的他,又将会选择怎样的未来呢?“远野同学会去东京的大学吧!”“一定在东京有女朋友了!”朋友们的调侃在她耳边嗡嗡响着,她急了,怎么可能,心里像有什么被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自我安慰着,空空地望着窗外,视线之内,一片模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我们明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相伴的,对吧?
远野同学。
清风又起。回忆悠悠地,又飘回了那个无数次降落过的春日。一室的明光像是有谁故意似的,倾洒得让人恍如置身梦幻之中。一切也如梦似幻地降临。
远野,远野。她的目光紧紧追着讲台上满目纯净的陌生少年,无言的少年,却似乎在一瞬间用最温柔的话语,把她深深迷住了。从此以后,日日夜夜。
蓝天依旧高远醉人,阳光下散发着蓬勃的朝气。运动后的男生,大汗淋漓,低头扭开水龙头,就这样让清凉的水灌进嘴里。她悄悄站在旁边,似乎是如此近的距离,让她失去了思想,恍惚中,她望着投入至极的他,竟也不知觉地倾身……
口中触碰到冰凉涌出的水流,有点碰撞的疼痛,却很甜。
她真的改变了。她自己根本看不清,自从班上有了那位转校生的身影,她的生活改变了那么那么多。她从未察觉,却一如既往。她正回忆着白天里发生的一切,脑中已被某个沉默的身影完全占据,夜幕悄无声息地落下,她已隐隐听到夜虫的欢鸣。
终于,又到了这一天中最让人期待的时刻。
软软的草泥地,半旧的楼台,她是贴附在上面的、百日不变的身影。后面似乎有声音传来,她惊疑地探出眼睛,失望地发现原来只是其他同学。再有声音传来,已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夜虫的鸣叫已然响过一轮又一轮。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马上整个人都慌了。
“花苗,你还没走吗?”
“没……没呢,有点事。”
“那,我们一起走吧。”
这是期待已久的一个简单却又郑重的承诺。入夜的山野暗影丛丛。他们的车隔着不远的距离,一同前进着。安静的路上只有一同响起的车声,像是最深的默契,让她感到莫大的心安和抚慰。只要到了便利店,他就一定会买浅啡色的一种饮料,而她依然会选她的白色牛奶,,没有谁,会尝试打乱这种默契。
每一天都会是这样的。正是每一天都是这样,才让她不曾知晓,时光已一寸一寸地消逝。
然而,平静不会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