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年三月，他眉梢一扬，我们就误会了一场。。。”
一
阿翎站在河边，看着对面的秦淮灯酒，舞榭歌楼。她不说自己心底终究是个什么感受，只是用麻木又平静的心去看这世间的日日风云。
她不想说什么，不愿说什么，多年的风雨之后，能够就这样静静活着，已然甚好。人流如斯，喧闹繁华，而她却仿佛站在河流的中心，在她的影子里，将繁华烧成灰烬。
一个转身，一个蹙眉，都无意间将时光定格。
周围嘈杂的环境让她有些恍然，记忆顺着身边的流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的花灯集市。
白衣男子，戎装雕翎，潇洒又孤傲的站在树下看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清冷，一如高空冷月，凄凄凉凉，清清寒寒。
那时的她，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呢？阿翎此刻却是记不清了。
微微摇了下头，半逼迫着自己丢弃脑海中的记忆，晃得耳朵上的坠子都摆动起来，冷冷地打在她的脸颊上。
她低下头看身边的河流，闪闪烁烁，不出意料之外，阿翎在流水里又一次看到了他的眼神。
“阿翎，你总有自己的天空。”那个男人总是喜欢站在檐角或是坐在树上高处，一个人喝酒。然后，又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月亮，看一整个晚上。
阿翎不会忘记他的眼神，落寞在月光里的眼神，深邃幽长。都说江南的月亮多情又温柔，可是阿翎却觉得，不管是他的江南还是自己的大漠，月光照在他身上，都是一样的寒。
“严大哥，你一直在看什么？”当时的她，如是问。
严卿总也不会理会他，有时微微撇过头看她一眼，偶尔轻笑一声说，“丫头是不会懂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总是不会回答的，只会扬手提起酒壶，仰头，一壶清月就朦胧在他的酒里。


二
“夫人。”阿翎被温柔的声音唤醒，还未见得那人，却已感觉双手被握住的温暖。接着自己便被拥入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
“事情谈完了？”阿翎侧过头看了男人一眼，鼻尖萦绕着清雅的熏香味。
那是个三十出头，温润如玉的男人，眼角眉梢都笼着淡淡的暖意。一袭青衣衫，敛着文人雅士的气度，又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商人的精明。
“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在？”说着便又拥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纵是三月了，便也是寒着。”人声如潮，他们却似没有任何感觉一般，静静相拥，岁月静好。
阿翎微微闭上眼，放心地靠在他身上，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徵羽，别担心，我没事。”
“那件事，我已经派人去做了，你大可放心。”宫徵羽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相伴走在集市上。
“。。如此，也好。”阿翎楞了下，转念也点了点头。
宫徵羽看她面上似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未曾想，一晃，五年已过。”
五年？好长的日子。好长好长。阿翎蹙了蹙眉，抿唇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集市上到处是小贩和嬉闹的人群，彩灯，花楼，面具，皮影，一切都与往年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热闹，一样的喧腾。
她看见，迎面走来两个人，男子稳重又俊逸，走在前方，面容沉静，而身后的女子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似的，一会儿东看看，一会儿西逛逛，还总是扯着嗓子喊“等等我！等等我！”场面虽是有些胡闹，却充满着莫名的喜悦。
还有，莫名的，哀伤？
阿翎蓦然有些恍惚，哀伤两字顷刻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她的心头。宫徵羽说了些什么也再没注意，只是觉得心底似乎开了一个小洞，不断有水流从洞中流淌出来，渐渐，将她淹没。
心口一波又一波的钝痛感，她陡然觉得难以呼吸，宫徵羽紧张的神情在她眼前晃动，她却也说不出什么。抬手，她想触摸光芒里的那一双眼睛。
结果，便是黑暗，与回忆一同袭来。


三
“你是谁？！”
“江南一剑，严卿。”
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漠北的黄沙纷飞，他一袭白衣，单枪匹马的闯进她的生命。
当奔霄的马蹄在她面前扬起，却又在她身边落下时，阿翎便记住了这个男人的面容。二十五左右的年纪，白衣桀骜，剑眉飞扬，在大漠的黄昏下，显得更加俊美。
头顶是萨郎鹰在盘旋，未经人世的少女，即使受伤也不肯投降的倔强模样，反被他赞为是“漠北盛开的红棘花”，灼灼明媚，炫目芳华。
“呸，不要脸。”阿翎背过身，在夕阳下不知不觉娇羞了双颊。
“你愿意跟我去中原吗？”严卿逆着光向她伸出手来，她哭得几乎岔了气，身边是养父冰冷的尸体。“中、、中原？”阿翎哽咽着。
“中原也很美，江南的桃红柳绿，小桥人家，江北的恢弘壮丽，锦绣山河。”严卿蹲下身子，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忘记不愉快的一切，在那里重新开始吧。”
阿翎怔怔地看着他的面庞，感受他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她又一次忍不住的失声痛哭，扑进他的怀中，眼前，只剩下满世界的白色。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这世界，终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她跟着他，骑着马走进了江南烟雨。她好奇地看着四处的繁华笙歌，绿柳红花。
“这，就是江南？”她有些胆怯地问了问前面的男子。
“呵，怎么，怕了？”严卿故意挑了挑眉，略带玩笑的对她说，“想不到，大漠之花也会怕。。啊哟！”
“怕什么，本姑娘才不怕！”阿翎掐了他的手臂一把，抬起下颚瞪着眼睛看他。
“好好好，不怕，好厉害的姑娘！”严卿一拉僵绳，奔霄抬起前蹄，大动干戈的转过身，扬起一地飞灰。
“呸呸呸，你是故意的！”拍掉自己头上的灰尘，阿翎柳眉倒竖，却不想，看见那少年端坐马上，白衣轻狂，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我。。。。。”阿翎蓦地失了言。
“你什么？”严卿笑得肆意，那年三月，阳光都被他的笑容打败。
淡然四季就这样懵然而走过，花灯集市，火树银花都在一年又一年的岁月里淡漠。往昔的一切痕迹在此刻早已不复存在，白衣的少年愈发沉默，她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
只有他眼底清清冷冷的月光，陪着他，一直到亘古，一直到属于他的却不容许她知晓的过往。
回忆的轨迹早已丢失在起点的瞬间。寻觅不回只是过去的彼此。


六
“是我杀了你的养父。”严卿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低着头不看站在面前的红衣少女。
阿翎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震惊、酸涩、痛苦、怨恨全部纠缠在一起，她此刻，已做不出任何反应。
满地是江湖人士的尸体，而尸体的中央伫立着白衣男人。风雪掩盖不了他眉宇间的傲气，也掩盖不了他长剑上的血色。
“别再过来了。。咳咳”严卿倒退两步，“再过来，他们会利用你。”
“所以。。严大哥，到底是怎么看阿翎的？是把阿翎当做什么？”红衣女子将他的话置若罔闻，她有些僵硬的提起右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徵羽，会好好照顾你。。。”严卿的话语越来越微弱，白袍上有别人的血也有他的血，混在一起，洒在雪上，触目惊心。
“我。。算什么呢？”阿翎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几乎摔倒。
“阿翎！”严卿想要向前，然，对面却射来两支长箭。他一侧身，堪堪躲过。
阿翎摔在雪地上，冰冷的雪落在她脸上。
化成的，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阿翎心中悲戚万分，一切世界万物都如此颠倒混乱。
谁可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严大哥不是杀父凶手。
严大哥没有勾结魔道。
严大哥不是为了溯世书才接近她。
不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
人群之中，一影飞刀。
“小心！”宫徵羽惊呼，他看出那刀虽是向严卿飞去，却要借用阿翎的身体作掩护，这样一来，阿翎也必定受伤。宫徵羽声中透出悲戚，惊醒了阿翎，也提醒了严卿。
“噗嗤——”下一刻便听到刀刺肌肤的声音，但刀势堪堪才用到一半便再也前进不了，那柄刀被人生生握住，便再也进不了半分。
“啊——！”阿翎一声痛呼，抚着腹部，身体下坠。
她知道那刀的来意，身体便已不由自主的冲上前去，挡住了严卿。那刀锋深深划过她的腹部，血流如泉涌。
“阿翎！”宫徵羽冲到她身边，抱起满身鲜血的她。
“徵羽，你们快走，好好。。照顾她。。”严卿甩掉手中的那柄飞刀，背过身，拔起插在雪地上的长剑。剑身冰寒，冷光四溢。
“阿卿。。。”
“帮我跟她说一句。。。抱歉。。。”
溯世之战终于在五天的混战后结束，西荒的冰原上尸横遍地，白骨皑皑。江湖人士大多重伤，而严卿，凭借溯世书神奇的力量虽未死去，却也身负重伤而走。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真的是天之涯海之角，寻找属于他的月光去了。
那年三月，他眉梢一扬，我们就误会了一场。
如今，天涯海角，各自为安。
不是无情，亦非薄幸，只是我们一生中会遇上很多人，真正能停留驻足的又有几个？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连自己都仅仅是过客。或许遗忘总比痛快来得更好，忘掉那些不快乐的过去，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忆，有时很痛很伤。每个人都只能静静的做记忆的旁观者。

七
“阿翎，我一直很想问，为什么最后你肯放开他，嫁我为妻？”某日，宫徵羽拥着她，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乘凉。阿翎的小腹已经很明显的隆起了，抚着腹部的阿翎，也总会露出慈爱的微笑。
“世界太阔，他的哭笑，不为我。”阿翎在宫徵羽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眯起眼睛小憩。
“虽说回忆和过去很伤痛，但还是该相信，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
“呵呵，你倒是难得会说这样的话啊。”宫徵羽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明天的太阳晒得你黑乎乎的。”说完，又捏起她的脸来。
“宫、徵、羽！”阿翎杏目圆睁，一把抓住他的衣衫，“你死定了！！”
“哈哈，夫人饶命！~”
喜欢一个人也许未来会变成浓烈的爱，也许未来会变成退却繁华之后的错觉。爱情，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义无反顾，一个人的冷暖自知，一个人的地老天荒。谁都没有阻止爱的权利。
谁都可以选择爱，谁都可以放弃爱。或许，蓦然回首，命中注定之人，真的就在灯火阑珊处。我们都在花灯旧市里苦苦寻觅，寻觅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半，那一份命中注定。
苍生浮屠过眼，一念须臾之间。梦也痴也入也去也，皆经业火灼炎。
修定昆仑之巅，千年一晌倏变，得也失也是也非也，溯世只叙终篇。
溯世千年而观，只在俗世流连，幸之命之笑之怨之，流光描画诸般。
溯世千年而观，书成一朝荏苒，求之欲之逃之为之，回首皆若飞烟。
——《溯世书》


终
“这花灯真好看！集市也好热闹，我在大漠从未看过这么多的人！”阿翎好奇地在小摊上窜来窜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红衣似火，一抹鲜艳。
“你等等我！等等我呀！”见严卿走在前面，阿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泥人，一路冲撞，才堪堪跟上他的步伐。
“小丫头，你可跟好了，别丢在这花灯集市上。”严卿转过身，狡黠一笑。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阿翎，你看，今年的集市似比往年还热闹啊。”宫徵羽一边护着怀有身孕的她，一边乐呵呵地对她说道。
“是啊，怎么回事？”阿翎手上拿着一个面具，好奇地四处看。
“哟，客官还不知吗？这天下第一魔头严卿已经死了！官府发出公文了!”卖面具的小贩开心的回答道。
“严卿。。？”阿翎喃喃。
“阿翎。。我们走吧。。”宫徵羽扶着她离开。
“徵羽。。。。是你安葬了严大哥吧？”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阿翎戴上刚刚买的面具，静静走在人潮中。最后一滴眼泪，落在面具的背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我觉得我会被人笑死。。。

挺好的

很赞的短文

写的真好

师兄，你发我家孩纸的文居然没有艾特我，我桑心了~~~
话说我家妹子连个路猫甲都没给我，男一男二都是师兄你，女一女二都是她。。。。

路人甲木有我

如果是蓉儿本尊来发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