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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奇秀丽.文】十折.还顾望旧乡(作者:沈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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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短篇


1楼2012-08-26 14:33回复
    【雄秀】十折·还顾望旧乡
    一·聚义厅
    天色暗了下来,渐渐漫溢青蓝,沉淀出薄冷月光。星子却愈发明亮,有时闪烁,静谧安详。
    筵席已然散去,饮酒高声谈笑恍然还在耳边回响,转眼,却只剩下空寂一片的聚义厅。
    杨雄自聚义厅前走过,右侧屋舍并不低矮,但住起来却不舒服。他知道,是因为他就住在左侧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房舍。
    房门虚掩着,他一推开门,毫不意外地便将己身也投浸在飘忽昏黄的灯光中。意外的却是,屋中人见到他,几乎惊惶的神色。
    手上一瓶药膏全然来不及收拾,便被他夺过来拿在手中,全为锐利目光迫得无所遁形,石秀慌忙掩了衣襟,请他坐下。
    “在上药?”杨雄迎着灯光觑眼看瓷瓶上签子,问道:“你不是说伤已大好,却又如何还在用这样急性收敛的虎狼之药?”
    “哥哥……”石秀眼神有些飘忽,道:“这样伤势的确并无大碍……”
    话音未落,却被杨雄单手制住,石秀有伤在身不能硬挣,转眼间先前掩好的衣襟便复又被打开,杨雄细细检视他伤势。
    大好只能是一句空话,细碎伤口已然结痂,背后数道深可及骨的刀伤鞭伤却几乎将身体纵横开来,伤势本来重,之后延误许久不得医治,近日来又忙碌不得静养,自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即将痊愈的痕迹。
    杨雄唇线紧抿,沉默片刻,道:“背后的伤你倒如何上药?去榻上,我替你上药。”
    并未料到他竟是如此态度,石秀一怔之下,却兀自有些挣扎:“……哥哥,这……”
    “还不快去!”杨雄蹙了长眉,沉声道。
    被制住的手臂已然放开,石秀神色有些难以名状意味,却仍是依言到榻上,俯身下去。
    背上带来辣痛触感的药膏被温热指尖缓缓推开,细密的刺痛便也纾解些许,石秀不由阖目,一片静默。
    却突然听见杨雄道:“你若再敢有事瞒我,教我知道必不轻饶!”
    石秀一怔,无可答言,却听他又道:“须知你现下已有了我这哥哥,我又不要你事事为我想,却从来不肯将自身苦楚与我分担半分。你既如此,可是真心将我当哥哥!”
    微微抿唇,石秀却渐渐有一丝浅淡笑意。
    “好,哥哥,我知道了。”
    


    2楼2012-08-26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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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水泊
      水雾萦在气息之间,吐纳便觉带上了湿润意味。苇草是浅淡略带灰暗的绿,绵延水泊岸上,却是文素而舒心的美。
      杨雄已经做好了转遍整个山头的打算,却在甫走到山脚时,便见那人一身茶褐袖衫,坐在水泊岸上,连忙走下去寻他。
      石秀回头,浅笑唤他。
      想想也觉得无趣,更兼今日午后无事,索性在他身旁坐下,道:“三郎,却如何独自在这里?可教哥哥好找。”
      “蓟州没有这样好的水,”石秀却不答言,轻声道:“自河北往山东路途并不远,景致却差了这样多。”
      河北到山东景致本来没有很大差别,不过蓟州是城,梁山是山,好比自任何城中走到郊外,景色都会变的,这不是河北和山东的问题。
      石秀不常说无益闲话,猛听他这样没头没脑一句,杨雄心内却转过一些思绪,不由沉默半晌,望向他侧颜,道:
      “三郎,这里的水,与江南又可有几分相类?”
      石秀浅浅一笑,摇摇头,道:“全然不像。江南的水并不是这样的……”
      一个人无论他洞察力如何,离了家乡去往外地,纵然在旁人眼中并无多少差别的景色,在他看来,也绝不是家乡的样子。
      杨雄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许久,道:
      “我从没有去过南方,心下常引以为憾。日后定要寻了机会,与你一道去江南看看。”
      石秀侧首看他:“好,一定去。”
      顿了顿,却忽然又道:“我从不怀念家乡,却很想与哥哥一道回去看看……”
      


      3楼2012-08-26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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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耳房
        听见敲门声,杨雄开门一看,却是燕青。
        虽然已非当日初见时潦倒落魄模样,却也只是换了干净衣裳,粗粗理了仪容,远非素日耳闻大名府燕小乙风流情状。
        甫进屋来,燕青纳头便拜,沉声道:“此次全是小弟思量不周,不但未救出主人,反而失陷了石秀哥哥,故此心下有愧,特来谢罪。”
        杨雄一怔,些微叹息,语气有些寥落:“兄弟有什么过错?劫法场哪里便是轻易可脱身的,当日……”却不知如何说了。
        燕青见他神色,垂首道:“却不曾料到石秀哥哥竟然便甘愿孤身犯险,先时小弟总为不得救出主人烦忧,如今想来,毕竟不及石秀哥哥果决。”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杨雄苦笑。
        自从上山以来,时日渐久,毕竟梁山三教九流汇聚,总难免有些私下里传言。杨雄也并非听不见,却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有人说,他二人自上山时因晁天王不满,只得了个守护聚义厅的差事,而后一步步至如今地位,全仗着石秀处处出头争先,出工出力,并无他杨雄多少功劳。这样传言教杨雄无可辩驳,只能当做不知。
        石秀这样性子他又不是头一日知道,总觉非得替他二人在梁山上挣得个一席之地,绝不甘心屈居人下,因此事事绝不畏难,也总将自身陷于险境。但于他杨雄而言,他又怎会在意地位高下?与其眼看石秀处处拼杀人前,他宁可学孙提辖韬光养晦,日子又不难过,总不如他现下身陷大名府牢狱来得凶险。
        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可笑,当日蓟州,他哪里又不是如今的他?搏命不差,阴狠更甚。然而自己那时全未看清他本性,为他一步步引入他设下的陷阱,终至一无所有。
        但自己又哪里有后悔的余地呢?纵使现下明知他本性,也只能放任将自己连同这颗心都交给他。
        别无他法。
        


        4楼2012-08-26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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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名府
          火光将积郁暗沉的青灰天色染成愈发颓靡的腥红,黑烟弥散,笼罩了沉郁的意味。
          此一役大名府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谁也来不及去算。即便在还是刽子手的那些年,杨雄也没有见过这样场景。
          一场劫牢,如今成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却尽是无辜者,恍然间像是当年的扈家庄。
          只有在终于见到那人的时候,积郁的心绪才终于纾解些许。
          艰涩的声音尚未自喉中酝酿,石秀已被杨雄一把搀住,坚实的双臂是他熟悉却又渴望的依靠。
          干涸的血迹和着泥尘将白色的衣裳染成了晦涩莫辨的灰褐,神色苍白憔悴,眸子却是教人无可逃避的光芒。从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将他击倒,只要心里还念着这个人。
          石秀艰难一笑,便已枕在了杨雄肩上。
          任由他将自己拥进怀中,石秀感知到杨雄轻柔避开伤势,却与他最坚实依靠。心念意动,一时感怀。
          二人在大名府城门外相拥,只要这一道城门,便可隔绝开城内刀光剑影,街巷倒塌,尸横遍野。
          纵然头顶仍是青灰染成腥红,弥散焦土烟尘的天空。
          只要还能在一起,旁的事情,哪怕明天再去想,也是可以的。
          只要还能在一起,就有明天。
          


          5楼2012-08-26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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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蓟州
            暮云翻卷,晦暗的青灰天色卷积尘烟,沉沉在头顶,连喘息的余地都不留下。城中火势已然扑灭,破败萧条的街市却无不昭示先前恶战的痕迹。
            杨雄立在街上,满心是当年繁华蓟州街市景象,满眼却是家家关门闭户,街上破败不堪的情状。
            自小生长的土地,数年未归,如今再回来,已成了这般模样。
            远远望见他一身皂袍孑立,焦颓气味的风扬起眼角,无不是萧索景象。石秀上前,出声唤他。
            杨雄回头,却是已经分别数日的石秀,有话想说却喉头一哽,沉默半晌,道:“这里,到底还是不是当年的蓟州……”
            石秀默然无语。自辽兵入境,蓟州百姓为辽人所制,蓟州,早不是当年的蓟州。此番收复,先是他同时迁放火,大军入城又是一番恶战,将这蓟州城,更是毁了大半。
            许久,石秀轻声道:“哥哥,有些事情人力可及的只有如此。我知你不忍见故土凋零,我又何尝不是……”
            杨雄转头,望着前方街巷。
            当年逢着他的长街现在何处,如今城内这般模样,不知可还认得出来。过了这许多年,旧时的宅子现下也不知有无人居,想必也已荒芜至斯……
            “三郎,你可思念旧乡么……”轻声问道,语气带着悠长叹息。
            石秀自身后握住他手,沉默片刻,道:“既然当初决定了离开,便再无思念的余地。既然回不去,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杨雄叹息,默然不语。
            


            6楼2012-08-26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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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扬州
              真真切切亲眼见到江南,他想到的是身边那个人。
              扬子江烟波浩渺,嫩色的新芽,蒙蒙的细雨,萦绕在楼台间,化不开的迷离。
              不同于北方爽利的气息,扬州的初春,浸润着水漾的意味。
              蓦地恍惚起来,初时觉得生长在这样的水土,养育的是灵秀舒雅的人,转念又想起他的狠绝,是怎样的旧事,变幻了怎样的性情。
              思绪遥遥,却被人自身后环住。
              甚至不必回头,舒心阖目枕在他肩颈,沉默半晌,无言。
              拉他坐在榻上,晃眼只觉烛光昏黄,飘忽了身影。
              话语出口,略有些艰涩意味:
              “三郎,许多年不曾回乡了罢?”
              石秀一怔,却旋即轻声道:“少年离家,确是再没有回去过。”
              “可想过回去看看?”
              微微偏头,避开与他交错的目光,石秀顿了顿,道:“其实值得怀念的,从来都只是人。那里现下已没有可怀念的人,回不回去,也就无所谓了。”
              杨雄看他,忽觉未名心绪涌上,一时肆溢,疏堵不及,脱口便道:“你这样说,好像是全无牵挂,我却不想看到……”
              “有哥哥,”石秀轻声道,抬眼看他:“有哥哥就够了,只要能在一起,没有什么地方不可怀念。”
              悠长叹息,在深夜听来格外入心。杨雄叹息,沉默半晌,忽然道:“此次离金陵不远,待征讨了方腊,我陪你回去。”
              石秀颔首。
              出人意料的,他微微浅笑,道:“好。”
              


              7楼2012-08-26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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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歙州
                一路行军,总是要有些好处的。
                春雨漾起细密水雾,一呼一吸间都是微甜的水汽,挟着初放的花和湿润泥土的气息。一梦觉来,却被崩塌肆溢的血腥气尽数荡涤,尘烟无存。
                渐渐出了杭州,那样迫得人呼吸压抑的腥甜终于散去,却再也嗅不到清新的,微甜的气息。
                一路上气氛沉重,杨雄石秀都是不外露的人,到了此时,连话也很没有几句。打马前行,杨雄却忽然忆起那一日,说过的那些话。
                自杭州整装开拔歙州,临行前,杨雄去探石秀。
                那人却丝毫没有整装开拔的忙碌,清清闲闲,连茶都已煮好。
                “交给底下人就可以,我何必管。”问他时,他却是这样答的。
                杨雄看他眉目淡然微冷,有些不好预感,自他对面坐下。
                “你很不好,”肯定的语气:“近日折损不少兄弟,非但你伤心,全军上下谁又能好受?”
                言之于此,杨雄不由自主顿了顿。他是性情中人,自征方腊以来所见所闻,此时一并涌上心头,连言语都艰涩了起来。
                顿了顿,又道:“但你可知道,此去歙州凶险无数,你自己不上心,又有谁能替你惜命!”
                石秀微微阖目,许久,道:“睦州,歙州,又有什么差别?到了最后,尘归尘土归土,谁又记得谁?”
                杨雄惊心,未及答言,却听他又道:“哥哥,你可记得张顺兄弟身死,那是我所见公明哥哥最痛心的一回……”
                “然而教我至今历历在目的,却不是西陵桥上诵咒哭奠,你可知是哪一次?”
                杨雄不语,静静听着他说。
                “那日朝廷来人赐正将锦衣御酒,公明哥哥便将一领锦衣,一瓶御酒,送到西湖边上。张顺兄弟的庙宇就在涌金门下,公明哥哥将御酒供了,锦衣穿在泥神身上……”
                话至此处,石秀眸光尽是难以名状神色,再难言语。
                半晌,杨雄道:“你又知不知道,正是为了你这话,生者愈发要保全自己。无论生时如何,一旦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觉察到自己音调也有些颤抖,杨雄闭口不言。却是石秀执了他手,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8楼2012-08-26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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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临安镇
                  行军途中的驻地从来也不会舒服,更何况卢俊义本来也不是擅长安排生活起居的人,幸好多年来四处征战,众人早已习惯条件艰苦。
                  只是此次到了临安镇,出乎意料的,众将领竟盘到了一处闲置农家院落暂住,谈不上十分舒适,只是总归离了湿气,睡眠安稳,又有乡村情致,难免快意不少。当下各自休整,预备攻打歙州及昱岭关。
                  夜深,杨雄预备就寝,却听见敲门声,开门见是石秀。
                  石秀带了花雕和牛肉,二人并肩坐在门前石槛上,天色是澄净的青,暗下来静谧的深青蓝色,星点闪烁愈发明净,安抚人心的平和。
                  “哥哥,”石秀缓缓道:“之前听公明哥哥说起,此次征方腊后大概朝廷便要授予官职了,不知哥哥可有打算?”
                  乍听他如此问,杨雄猛地一惊,旋即心却凉了下来。要说谁不曾想过此事,只能是假话,但于他而言,却是在一路压抑着已然破土发芽的思绪。真到了关头,才能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安于现状,不想改变,恐惧全然未知的前路。
                  “我难道不考虑你的想法?”杨雄淡淡道:“自是先要问你如何。”
                  沉默片刻,石秀道:“若是我说不想做官呢?哥哥可也随我?”
                  杨雄一怔,却不知如何答言。
                  见他不语,石秀一笑,眉目间却带上几分凄凉:“当年若非我孤心,作出这许多事,哥哥也不会落得后来这般地步。是我,将哥哥戕害至一无所有……”
                  顿了顿,看向杨雄,道:“然而哥哥可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便是杀了那两男两女,便是坐实了哥哥的罪名,便是戕害至哥哥一无所有。原以为,将自己赔给哥哥,大致可抵偿当日一切,时至今日我却真正明白,纵然我这条命都是哥哥的,却也无法偿得当日万一。”
                  杨雄蹙眉,喝斥道:“不要再讲!”
                  石秀依言沉默,却仍是一双锐利眸子看向杨雄,直将他迫得无所遁形。
                  杨雄却难得没有妥协,而是道:“这些年你听我从未提过此事一句话,只当我顾着面子上情谊,心内却从未有一时忘怀……你怎就如此狠心!你只知道自己不管不顾,拼了命偿我,怎就不懂得想一想,我待你是不是也一如你待我?倘或不能原谅了你,我如何与你生活这许多年?”
                  一样尖锐目光看向石秀,道:“如你所说,当年蓟州之后我已一无所有,你又可曾想过,这些年我还有什么?除了你我还有什么!这些年我是为了谁而活,你当真不知?”
                  听他一言,石秀竟沉默了。
                  许久,将头枕上他肩,阖目,轻声道:“我不想没有哥哥,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哥哥并非真心重我,我也不能没有哥哥……”
                  尚未来得及给杨雄以再次发作的机会,石秀顿了顿,道:“我错了,我不会再说这种话,哥哥是真心待我好,是我没有良心……”
                  “瞎说什么!”杨雄轻声斥道,终又心下不忍,单臂揽住他:“其实这么多年,回头再想想官场,也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留恋。既然你不想为官,再寻了旁的生计便是……”顿了顿,忽然笑道:“不然你还是做屠户?”
                  石秀也绷不住笑开:“别提了……”
                  却骤然安心,再不多言。
                  


                  9楼2012-08-26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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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昱岭关
                    那一晚,杨雄想到了以后,想到了携手终老,却惟独没有想到,十年来早已习惯了的比肩而坐喝酒闲聊的夜晚,以后再也没有了。
                    次日,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六员将校,带领三千步军攻打昱岭关,尽数身死。
                    杨雄从没有如此真切地感知到那人的存在,他在身边时,好像一切顺理成章,彼此相伴十年,一言一行融入对方骨血,难分难解。等到他不在了,躯体如同被生生剥离开来,周遭无不是细密刺骨疼痛,连喘息的余地也全不留下。
                    时迁从西山岭回来那天,卢俊义得了消息,紧急部署攻打昱岭关,杨雄不参与决策,却在天色彻底暗下的时分,见到了转出正厅的朱武。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意外。
                    朱武一路进了他房间的时候,杨雄尚未回过神来。
                    见他整个人如同魂灵自肉身剥离,彻底灰了的样子,朱武只扯着嘴角一笑,似有嘲讽同情甚或怜悯等诸多情绪一瞬间转过脸上。
                    杨雄觑眼看他,自己失了的是一个石秀,而他少华山四人起家,昱岭关一战后,却仅只剩了他一个。平素若见他如此神情,言语间必调笑几句,如今却不知该作何想。
                    许久,朱武悠悠道:“明日便是总攻昱岭关,哥哥并非主将,却也总要披挂上阵……”话并未说完,他却已顿住,似笑非笑望着杨雄。
                    “主将自然有林教头和呼延将军,”杨雄也不看他,淡淡道:“先前六位兄弟身死,尚且曝尸昱岭关荒野,我只望收敛兄弟们的尸身好生安葬,不作他想。”
                    “哥哥要将石秀兄弟灵柩扶回金陵?还是山东?”朱武眉梢微挑,道:“只小弟这边也不省事,都是孤家寡人,少不得摔丧驾灵葬回关中……”
                    顿了顿,又道:“小弟不过时常在想,这些年来自落草起,一路大起大落,进过囚笼也登过金殿,临了仍旧不过是个埋葬荒野,连扫墓祭奠的后人也没有,不过几年坟上长满荒草,便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个人了。可这些活着的人却还是要踏着死人堆里打仗,终究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左不过也有一天全化成了枯骨,什么也不剩下……”
                    杨雄阖目,指掌间感受不到温度,一片空寂。
                    自歙州回杭州,杨雄患背疮,卧病不起。
                    


                    10楼2012-08-26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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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杭州
                      艰难抬眼望向窗外,明澈日光投进院落,白得刺眼。夏日的江南,无雨时便是伏旱,早不复初来时春雨蒙蒙景象。行军作战,连绵细雨固然可恼,热起来也不好受,毕竟是北方人,在江南行军,实在是哪里也不适应。
                      模糊间听见门外经过的小校言语间谈论起来,大约准备拔军起行,再往汴京接受封赏。倦极阖目,隐约只觉与己全然无干。
                      有小校推门进来,道:“将军,这是添的新茶水。”
                      被他一搅,杨雄也觉有些渴,挣扎要起身,却竟不能够,便低声道:“扶我起来。”
                      自患背疮以来,起居坐卧十分不便,背上更是碰不得。也亏得那小校手脚灵,勉力将他扶起,倒了茶喝。
                      不过一时起身,杨雄只觉头晕目眩,背上疮口也作撕裂疼痛,又只得俯卧,道:“罢了,你出去吧。”
                      如此一折腾,视物艰难,索性阖了眼,强自与疼痛挣扎。
                      神思已然混乱,恍惚间,却好像身在十年前蓟州的家中,转眼,却又在聚义厅旁边的小屋里……
                      十年间种种破碎记忆被强行打乱拼凑出来,忽觉外间便是西山山寨,忽又觉是征辽途中又回了蓟州……
                      早已辨不清回忆,毕竟这些年住过多少地方,数也数不清楚。惟一不同的却是,只要有那人在身边,从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住不下去的。到了如今,却是真正想回家了……
                      所以三郎说,真正值得怀念的,永远都只是人……
                      三郎……
                      头一次被他夺走一切,却得到了他,所以还能继续活下去,只为他而活。
                      再次被他夺走一切,他还有什么……
                      旧乡,毕竟回不去了……
                      =============================END=========================
                      


                      11楼2012-08-26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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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新文了~作者妹子南方人吧?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2-08-26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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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离非殷 一下好了~


                          IP属地:中国台湾14楼2012-08-27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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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死的时候,应该是背疮导致的全身感染,烧得一塌糊涂…


                            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2-08-27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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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疮是情志伤神的病吧,人生遇到大跌落或者遇到大困难的人会发这个病,我感觉这么死比战死或者得传染病死的惨多了


                              来自手机贴吧16楼2012-08-27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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