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我一直都很感兴趣一件事,你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成了“郭敬明”,在你成名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同龄人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但是那时的你需要面对的东西已经很多。并且一直以来,你从不愿意掩饰自己对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渴望追求,有意见事情是我很感兴趣的,对于你来说,“名利”是你人生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我其实能够看到,你在逐步地将俗世中取得“名利”的过程渐渐放进你的小说,变成你创作的元素,能聊聊这个么?
郭:“名利”的确是个武器,它的确可以帮助一个人完成和实现他希望达成的梦想,可以帮助一个人强大起来,个人的成就感也是“名利”带来的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所谓“双刃剑”的意思,大家都懂的。有的时候,“名利”会给一个人的人生带来很严酷的挑战。在现实中非常强大的挑战面前,你才能看见你曾经坚信的真情有多软弱。其实我在《小时代3.0》里,也想表达这样的东西,那种真情被名利扭曲的幻灭感。而且,一个人一旦拥有了名利,站在别人时刻看得见的地方,公众对你总是有种近乎残忍的不宽容。你的人生就被放到了一架巨大的天平上。一边是你,另一边就是各种各样的道德砝码。
笛:但是你得承认,在我们这个国家,你从来都很直接地表达自己对成功的追求,这有悖于公众对于“文人”形象的期待,再直接点说,你触犯了他们对于“文人”的道德要求。
郭:是吧,可能中国人讲起“文人”,总是要和“政治”联系在一起。比方说古代的时候,很多时候一个文人是随着他和朝代的“对立”跟“顺应”而被人们记忆的。在一个朝代里他也许是个反叛者,改朝换代了以后人们就会把他当成一种非常正面的力量来记忆他。我们公认的那些青史留名的作品,有很多都是打着很深的人在某个时代中的烙印,对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某个特定的社会有一种清晰的呈现。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作家”这个职业特别诱惑人的地方,一个好作家,相对于别的职业中的佼佼者,真的太容易在历史里留下自己的名字了。——我得强调,我说的是相对于其他的一些行业。当一个时代过去,那些书写了那个时代的优秀作家通常还是会被很多年后的后人们所熟悉。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职业的这种优点,所以公众才总觉得面对一个作家占据了一种道德上的优越感,他觉得他完全有权利和资格去审判你,谁让你最终会代表这个时代被后人记得呢?而且,我承认,我不符合这个行业的规则。这个我自己知道,作为一个作家,我和人们心里认为的那种......作家“应该有的”面貌是不同的,我是个异类,可是我又获得了市场上的成功。所以,作为一个异类,会受到种种的非议,甚至批判,我也能够理解。
笛:你自己也说了,通常情况下,一个作家是因为记录他生活的时代而被人放进殿堂里。但是在你自己的作品里,你还是不怎么涉及政治。
郭:是,我刚刚也说过,我个人的审美确实是倾向于构造一些不那么真实的完美。还有是这样,我还是相信一件事,就是经典和永恒的东西是不可以太“当下”的。也就是说,也许你的确因为生活在某个时代,然后不可避免地在写这个时代的事情。但是你也得记得,不能说只有你自己的那个时代的人才读得懂你的东西——至少太过分地聚焦于“当下”的时事会让稍微迟一点的读者看不懂你的东西。我觉得真正优秀的作品应该做得到传达出来一些普世的价值观。
笛:这个观点其实我非常同意。优秀的小说传达的绝对应该是普世的东西。我一直觉得,一个作家难道不应该希望自己的小说能被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种文化里的读者读懂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今天的中国,会有那么多人就是要求作家们去写只有今天的中国人才看得懂的东西呢?
郭:你不用把这句话写进去吧,你不要用你的力量为我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