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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er-付年][普洱语]__________________壹、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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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


1楼2012-10-22 13:09回复
    <000>
    那是一个…怎样久远的故事呢?
    远到时间模糊了记忆中的细节,只剩下一个空旷的、了无生气的大概。
    <001>
    她叫扶桑,却不是花。
    她只是一只轻巧的猫,生活在高山下的溪谷之中,同她的主人一起。
    这里有最绚烂的夏花,和自秋末就飘荡的皑皑白雪。
    主人叫豫章,是个秀颀的男子,峨冠羽扇,风姿如仙。
    主人待她极好,闲来便抱着她缘溪而行,下到山谷的深处去,那里的泉极美,像一尘不染的镜面。有时也在溪边拣了阳光明媚却不刺目处,捧着书卷教她识字,她不够聪明,学得极慢,主人耐心地反复教她,抓着她的小爪子在地上涂抹笔画。
    横,竖,撇,捺。
    在笔画的转折点顿之间,模糊了年岁。
    她永远不会老,主人……仿佛也是如此。
    她不知自己何以名扶桑。她看过画在纸上的扶桑花,纤细的线条勾勒出极热情张扬的性子,真不像她。
    主人说,日出东方,有花名扶桑。
    她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2楼2012-10-22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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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
      山谷里没有其他人居住,连风声经过都是寂寥的样子。扶桑耐不住着寂寞,主人便放她去溪边玩耍。每每她走远了再回头时,主人依然是站在原处,目光伸向旷远的天空,她不懂那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她只知道,他并不快乐。
      夏日里金色的阳光镀满他的肩膀,炽然的阳光却只是让他变得像是遥远的神祗一样不可触及,而冬日里纷扬的雪花,给他的鬓角染上寥落的霜华。
      他的外表依然英俊潇洒,时间没有留下任何记号,可他的内心早已无限苍老。


      3楼2012-10-22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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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
        主人有个朋友,偶尔会来溪谷拜访。他有着最张扬的外表和不羁的性格,浑身上下像是充满蓬勃的生命力。主人是玉,温润儒雅,而他如切割雕琢过的钻石,锋利坚硬。
        主人说,他叫叔弼。
        叔弼每次出现在溪谷都是大雪连天,他的出现仿佛带来了生气,所过之处冰雪消融,温暖如春。尽管主人说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法术,扶桑还是很喜欢。
        叔弼常常给她和主人讲很多外面的事情,有人用天下换来红颜一笑,也有人用红颜去换天下太平,有人千方百计攀上皇位,也有人渴望寻常百姓生活……有乱世,有盛世,有战争,有和平,有英雄,有美人,万里江山如诗如画,有千万种人上演千万出戏码,却总逃不脱尔虞我诈。
        他间或逗趣的话语总是惹得扶桑笑得躺在地上,四只柔软的肉掌朝着天,就连主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而往常,她即便费尽心机,主人的笑容也抹不去眼底的伤怀。
        似乎是只要视线投向她,主人便无法真正开心地笑。
        于是无数个日夜,她企盼叔弼的到来。他每来一次,主人就会开心一次。可惜叔弼的行踪飘忽不定,主人也不许她出谷去找他,只得作罢。
        大雪一下便是很多月,弥漫成山谷间徜徉的雪雾,还有枝头晶莹的冰花。
        雪停了,便是春天。 


        4楼2012-10-22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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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
          她后来常想,若是一辈子都这么下去,该多好。
          可是她又能贪恋什么,她有不老之身,他们一同的日子,又何止寻常人的一辈子。
          多少人在溪谷外的大地轮回生死,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悠长而虔诚的梦。
          <005>
          后来,她逃出了溪谷,以一个叛离者的身份。
          起因,是她无意翻开了主人的笔记。触目惊心的是,上面白纸黑字地记录了她每日的一举一动。就连她偷偷埋藏在溪口老树下的花瓣,也被他一条条一款款地记下。她以为他不知道的一切,却早被他清楚地知晓。
          茫然,继而是愤怒。主人为她精心修剪的爪子成了她反抗的武器,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斜在鬓角里的,浅浅的伤痕。
          豫章第一次在扶桑面前失措地愣住,扶桑趁机逃出了他纤细的手指之下。
          她知道,主人把扶花散藏在哪里。
          那是她逃出生天的解药。
          她以为的,生天。


          5楼2012-10-22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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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6>
            扶花散,那是一种能让妖化为人形的药。
            服下它的妖会忘却所有的前尘往事,他们还会保有法力和对自己身世的记忆,却不再记得有哪些人曾伴他们度过几多年华。
            是的,她要忘记他。
            忘记那个待她极好却又欺骗她的男子,她要有新的生活。
            其实潜意识里,他已经是她最重要的人,是她不能失去的人。
            所以才会在触及真相的时候,心痛难抑。
            


            7楼2012-10-22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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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7>
              溪谷的入口,豫章怔然站立,颀长挺拔的身体像雪夜巍巍的松柏,大雪落了满肩。
              叔弼翩然而至,一如曾经多少次来到豫章身边一样,脚步所及,消融了冰雪,点亮了繁花。
              “这么多次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叔弼的嘴角掠开一抹笑意,似是嘲笑,又像自嘲,“即便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豫章没有答话,他的指尖绽开晶莹的光芒,雪花如同簌簌的树叶,在空气中飞旋,仿佛有指引一般跌落在他的面前。
              小溪渐渐地冰封,而雪花堆叠了溪谷的入口。他的脸色如霜一般惨白。
              可叔弼明白,于他而言,这只是小小的法术。 


              8楼2012-10-22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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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8>
                适逢乱世,烽火燃烧了神州,鲜血浸染了大地,诸侯间攻伐往来,战事不断。
                而扶桑成了桥莹。她本不是喜好惹事生非的人,也就收了性子安安静静地当着庐江皖县的桥家千金,日子悠然随水而逝,她几乎要忘了原本的年月。
                她本叫扶桑,她本是一只猫。
                她忘了曾经的一切,也不记得为何名扶桑。
                是谁曾在耳边轻轻说……
                日出东方,有花名扶桑。
                只有诵读诗书时远胜妹妹桥倩的悟性才让她回忆起,似乎是曾经有人教她读过书,那是谁呢……
                她不记得了。
                反正,似乎也无关紧要。 


                9楼2012-10-22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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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9>
                  公元199年,孙策领江夏太守,以周瑜为中护军,下庐江郡皖县。
                  桥家二女的美名早传遍庐江,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献给孙策的女子。
                  孙策之前同周瑜抓阄,他得桥倩,周瑜得桥莹。然而真正见得大小桥的面时却又反悔,耍着赖央求周瑜将桥莹让与他。
                  那天的阳光是极好的,从窗格间漏进的光线把孙策的头发染得金黄,落入扶桑的眼底,漾成了别样的温柔,他就像是暖融融的青阳,熔尽扶桑心底的坚冰。
                  这算不清长度的冰冷生命里骤然出现犹如暖阳的热情,她不由得被那炽热的阳光闪花了眼。
                  <010>
                  在望向周瑜的时候,扑面而来就是熟悉的气息,却又混合着似乎与生俱来的抵触。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被注定。命运牵动巨大的绞索,齿轮“嘎吱嘎吱”地运转。她讨厌这感觉。
                  “你可愿与我为妻?”于是在孙策这般问她时,她不曾迟疑地点头。
                  那一刻,她分明瞥见周瑜神情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还有斜在鬓角里浅浅的伤疤。
                  


                  10楼2012-10-22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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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
                    然后便是婚礼。
                    年轻有为的太守和中护军,名声远扬的江东二桥,这场婚礼被很多人认为是天合之作,他们极尽华丽词藻去修饰他们眼中的郎才女貌,很多老人都说,没见过这么般配的夫妻。可惜没有人能透过繁华去看到真相。
                    孙策待她极好,她却并不爱他。只是简单的喜欢,就像万物憧憬阳光那样,喜欢着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然而并不是那种,甘以身许的爱情。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生活在一起。
                    孙策的三弟名翊,字叔弼,拥有绝不逊孙策、周瑜的潇洒外表,站在人群中总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常在太守府中走动,因而和扶桑也逐渐熟络。不知为何,扶桑总觉得他对她的态度之中,掺杂着一些朋友间的亲昵。许是错觉吧,扶桑想。
                    孙翊对他的大哥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他努力练武,学习兵法布阵,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大哥比肩,只是从现在而言,他还差得很远。孙策拥有的,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11楼2012-10-22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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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5>
                      孙策离开后,孙权对桥莹礼敬有加,孙翊也常常上门拜访,三年之后,他任丹杨太守,便再也没有来过。
                      周瑜也常常携了礼来见她,在她府上能不畏流言出入的,除了孙家的亲戚外,也只有他这个连襟吧。尽管每次扶桑都算不上热情,他还是常常来,偶尔也带来一些桥倩送她的小物什,一支鎏金簪子,一对珍珠耳环,或是一条丝帕,一只容臭,礼品不大,却倍加贴心。
                      每次与周瑜说话时,她都会注意到他鬓角的伤痕,就像连城玉璧上一丝浅浅的裂痕,虽然不伤及它的价值,却依然让人遗憾。
                      人如其名,周瑜,字公瑾,人与名一般有如美玉,也散发出不染世俗的空灵气质,宛若天仙。
                      甚至偶尔的,她会羡慕起妹妹桥倩的幸运来,人人眼中的俊美鸳鸯,才子与佳人的眷侣,羡煞神仙。
                      <016>
                      无人来访的日子,她有时喝到酩酊大醉。醉得显露真身,化作小巧的猫儿,在酒水横溢的几案上一步一晃地走,醇香的酒气溢满空气。 


                      15楼2012-10-2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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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7>
                        孙策去世后的第四年,孙翊死在了丹杨太守的任上,和他的兄长一样,死于刺客之手。
                        那一夜,他在扶桑的梦中像四年前一样把酒笑谈。他唤她“扶桑”,醒来后回想起来,他的口气竟没有半点不妥。梦境很冗长,醒来后已忘了大半,只是记得离开时他说:“扶桑,我只是离开了而已。”
                        很突兀的一句话,可是梦境又是那样的真实。醒来后便听说了孙翊的死讯。之后又听闻他的妻子设计捉住了凶手,胆识计谋不让须眉,在凶手伏法之后,却又小女儿态毕露,哭得肝胆俱裂。
                        可是扶桑知道,他只是离开了而已。
                        <018>
                        孙翊死后的日子越发平静如水,往日他不在时也常写信与扶桑,向嫂子唠叨一些琐事,如今他也不在了,扶桑的日子便一日胜一日的波澜不兴起来。她索性移居古刹之中,日日听寺中僧尼梵唱,诵经声仿佛涤尽红尘。
                        她忽然后悔选择忘记了所有往事,她多想知道曾经的她是如何的,至少在这寂寥无边的日子里,还会有回忆可以慢慢咀嚼。
                        六年,在反复颠倒的沙钟里,漏尽光阴。
                        


                        16楼2012-10-2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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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9>
                          终有一日,妹妹桥倩来看她。姐妹重逢,扶桑无语凝噎,而桥倩也是怔怔望她,相顾两无言。
                          “他对你真好。”桥倩忽然开口,话语中带了哽咽,迎着扶桑疑惑的目光,她补充道,“我说他,周郎。”
                          扶桑不复先时的疑惑,瞳孔中满满的全是惊愕,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妹妹这一句怪异之极的话。不过桥倩似乎也不准备听她说什么,她一口气说下去。
                          “很奇怪对不对?你不应该奇怪的,看看你身上这些项链手环,有哪一件不是他细细挑选之后亲自送来的?”桥倩细细打量着扶桑,那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怨恨,让扶桑很不舒服。可是接下来,妹妹突然夺眶而出的泪水却让她一瞬间忽略了这一切。
                          “姐姐,我向来知道我不如你,样貌不如才艺不如性子更不如,整个江东的男子都会喜欢上你。可我还是恨,恨我输给了你,他是我的夫君啊。”桥倩秀目微闭,眼角便滚落珍珠般的泪水,“可现在我不恨了,我只求你去劝劝他,劝他不要再前行了。军中人说他病得厉害,他却执意要往江陵,我劝他说这江山再如何也是孙家的,他不必如此,他却恼了我。我想,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
                          扶桑蓦然跌坐在几案后,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下子攥紧她的心脏。
                          


                          17楼2012-10-2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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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
                            扶桑向孙策的妹妹孙仁借了合身的盔甲,扮作一个瘦小的士兵,带着几名都督府上的甲兵,直追周瑜的军队。
                            她相信主将重病的情况下,队伍不会走得多快。然而队伍越慢,却也说明他病得越重。
                            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只因答应了妹妹的哭求,她必须做到。又何况,当年的那些人中,孙策、孙翊、父亲都离开了,除了周瑜和桥倩,她几乎想不起她还认得谁。
                            ——又或是因为什么别的,不过此时的她无暇顾及。
                            一路上她听了好多关于他的议论,令人吃惊的是,每个背地议论的人竟然都是一致地称赞他,甚至出发前,孙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也由衷地称赞了他几句。从那话语中,听得出真心的佩服。
                            在旁人言语的勾勒下,这些年他在扶桑心中一直苍白的形象渐渐丰满。
                            他是顾曲周郎,美姿容,善音律,他为人谦和,连曾有矛盾的程普都说与他来往“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他是江东英才,两年前赤壁的连天大火,烧尽曹操的兵甲,北方的势力至今不敢南犯。
                            他是江东惊才艳绝的都督,他是江东文武双全的栋梁,他是江东人人称颂的神话。一如当年那个二十六岁的伟岸身影那般,成为屹立不倒的英雄。
                            他的美名仿佛都超越了十年前英姿勃发的孙策,他的光芒仿佛都遮盖了同样雄才大略执掌江东的孙权,他和鲁肃不同,和甘宁不同,和张昭不同,只因他太接近完美。
                            而现在,病痛正在试图摧毁这天之骄子。
                            这让扶桑怎能不心急如焚。 


                            18楼2012-10-22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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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不肯原谅他么?”叔弼不知何时出现在帐内,“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猫妖,在凡间流连这么久却不被发现,当真是你的本事高明么?”
                              “你果然没死。”扶桑的目光转向叔弼,时间仿佛倒退回溪谷的那些日子,大雪封山时两人一猫自在逍遥的日子。那些记忆冰封在脑海的最深处,心底缱绻的亲人般的感觉被她瞬间激起的恨意掩盖。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又在孙策面前大方相让,还误了妹妹一生一世。”
                              “而你,孙翊,你走得轻轻松松,不过是丢下一个肉身而已,可是你的夫人为了你,几乎哭瞎了眼。”
                              “你们还负了孙策孙权,负了江东,负了天下父老。”
                              “这天下是你们的玩具,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又何曾把谁放在眼里。”
                              豫章和叔弼闻言,唯有相视苦笑。
                              


                              20楼2012-10-22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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