峇里岛连日有雨。
雨水延迟工作进度的同时也将天空那片鲜明的蔚蓝带走,四周迅速转为浓重的灰,没完没了的透明水珠将海岛上不散的咸味打散,而从棕榈树叶尖滑落的雨滴将那片理想中的白色沙滩沾染上深色,放在手边那宛如大鱼缸的大杯子盛满蓝色珊瑚礁,杯口上插著热带水果,而热带水果上则插著一把花色艳丽并印有酒店名称的纸质雨伞,这里已经是换过的第二家酒店,那汹涌的人潮终於散去了些,凝视窗外时总算不再浮现自己是野生动物的错觉,你拿起可爱的小纸伞姑且挟在指尖把玩,不间歇的雨声暂时没有减缓的倾向,你第二次拿起手机滑开萤幕注视片刻再锁上,你的表情一点都不轻松,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渡假的悠闲感,水珠在杯身凝结并滑落,你打了几通电话、跟某些人联系、抽了两根烟、每次离开房间前都不忘戴上墨镜,大镜片遮住你已然过度小巧的脸蛋,顺便跟这混乱的一切拉出一点距离,就当作是自我安慰性质的屏幕。
至於LINE里头那句来自他的“哥,我开了Twitter“,你决定先装作没看见。
你即使望著哗啦哗啦的雨也可以想像那个地方,拉斯维加斯是乾爽的晴,他的朋友所经营的奢华酒店与他拥有的把全世界的精力都聚集起来似的喧闹夜晚,他所在的那间顶级套房,他与谁见面吃饭、笑闹、与谁握手、被谁认出来而挥挥手,用舌头滑过嘴唇后夸张的大笑,那些表情动作都预料得到,也熟悉到彷佛就在眼前,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般清晰,但却没有他实际在身旁时的小小心灵悸动,当你第三次滑开手机时,你所见到的是第四通的穿越遥远距离打来的未接来电外加上LINE聊天室的末端有他好像被逼急的讯息,他说「为什麼哥明明显示已读了却不回覆我?」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好远的距离,只是电波讯号而没有体温,所以不回覆,你所在的饭店也有不输於他那里的豪华度,你也依然是你,谁来敲门、你起身前往某个地方,那里似乎是个小小漩涡般凝聚年轻人所喜欢的东西而成的场所,而在空闲时间你继续往instagram上每张看顺眼的图片按下Like,也才刚按下第一个,手机就在手心中震动一下,还有一句来自他的「哥,你明明就拿著手机」。
勾起嘴角,无法抑制的笑意在你嘴角转为类似微笑的表情。
你确信他一定看见这句也标示上了已读,不过这还不是回覆的时候,你再次打开instagram按下第二个、第三个,他每次都传来一句要你回覆他的话语,有撒娇的、耍赖的、带点著急的、各式各样的情绪混杂凝聚在萤幕中,然后你知道他一定苦恼的一边刷著Twitter一边祈祷你或者永裴回覆他,好让他可以不要再苦苦哀求别人相信他,你只是勾著高深莫测的小小微笑,看著他发的圣诞节照片想像著即将而来的寒意,到时候首尔天空会有即将化为雪的厚厚云层,同时他拍了张照片一起传给你,你看见他乱七八糟的黑发搭配笑容甜腻到令人脚趾蜷曲的表情,他还是把自己拍成两倍大脸的奇怪角度,你能看见背景是那间大房间,落地窗外有点点的霓虹灯闪耀著,他背后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而你看见他的大床边有好几罐蓝白色的精力饮料空罐散落,搭配图片的文字很短,只有「回覆我,拜托…T.T」。
你只是关上与他的聊天室,在好友名单中找到你的十年好友点下,你相信那里应该也是一样的状况,你试著打字询问状况,而人在录音的永裴只是打出笑声:「我还没有空看Twitter,先不理他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