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小说吧 关注:196,883贴子:1,602,117

【转载小说】《劫火明夜》——久罗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楼2012-12-09 13:59回复
      “我先去了!”黑甲修罗喊了一声,挺枪由空中一跃而下,口中一字“清”诀,铁枪枪头绽出耀目银光,划开毒雾,晃得妖魔厉嚎一声,举爪挡光,黑甲修罗当即一枪刺下,正中妖魔左爪,直直穿透!
      “好啊——”修罗们轰然雷动,彩声阵阵,“不愧是玄鹰将军!”
      彩声未尽,一条火色长绫已经探入黑雾之中,将玄鹰一把拉了出来!
      “死了没?”长绫主人低首问道。
      “没那么容易!”玄鹰懊恼地回道,却也明白自己无法再战。
      他轻敌了。没料到这妖魔的血竟也是毒,穿透它左爪的枪染上了毒血,流到手上就险些废了他一双手,若不是火莲出手得快,又要逼毒又要逃开妖魔巨爪攻击的他这会儿都死几回了!
      “坐那儿逼毒去!换人了!”一把将他扔到远处疗伤,火莲收了长绫,踏风而行,降到妖魔巨颅前,直直面对它那双浊青魔眼。
      一见是她出现,战场上众修罗都静了下来,随即,爆发出更高的喝彩!
      火莲置若罔闻,冷冷一笑,双手先合再开,一条金红火龙腾空而起,啸吟通天,将她团团护住,却也是张牙舞爪,对准了妖魔!
      既然连血都有毒,那就让它一滴血也流不出来!
      抬手抚过火龙头颈,如同安抚一只温顺的猫儿,火莲双目微合,低语:“去。”双手一放,火龙长啸一声,直扑妖魔黑雾而去。
      空中的火莲右手二指伸出,在火龙身后随手画出破毒咒法,扬手打下,火龙鳞甲光芒大炽,冲入黑雾只听嗤嗤几声,毒雾被烧得一干二净。妖魔的面目也暴露在众修罗面前。
      那分明是一张……女子的面容。
      一张称得上美艳的女子面容。若是只看到这张脸,谁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一个妖魔,可,它的确是。
      头顶独角,全身青紫色的肌肤,巨大的女体和完全不相称的狰狞巨爪,身后的长尾,染了修罗们鲜血的獠牙,还有那双毋庸置疑的浊青眸子。
      它在笑,因为看到了火莲的力量。上古妖魔能吃掉敌人的力量,先前它吃下的那些修罗之力根本不够它塞牙缝,而现在,它终于看到了能让它满意的力量。
      火莲也在笑,因为,终于能够好好战上一场了!
      火龙回到她手中,瞬间化为一把长刀,刀身烈焰灼灼,战意迸发,再无迟疑,挥刀而起!
      妖魔举爪挡刀,火焰就立即如蛇般顺着它的爪子一路烧上手臂,先是赤红,再是金红,最后,随着火莲的反手挥刀,火焰轰然爆起,金红火焰化为灿白,将所及之处尽化灰烬。
      红莲焰火。众修罗肃然起敬。赤红火焰是红莲焰火的第一层,只要修炼到战将就能自如运用;金红火焰是第二层,那就是十二神将才能达到的境界;而灿白明火,是第三层,比三昧真火更胜一筹,十二神将之首才能修得。
      火莲在修罗界无任何官职将位,但她的实力众修罗心知肚明,所以称她为“大人”。她如今显示的不过是红莲焰火,至于她有没有修炼到红莲焰火之上的千夜劫火甚至毁灭之焰,恐怕只有亲自召见过她的王和她自己才知道。
      妖魔厉声惨号,那声音竟不是一般妖魔的粗砺,而是如女子般的凄然,听得人心底不由发疼。可惜,在这战场上的,都不是心软之人。
      修罗战场,只见生死,没有原谅。火莲只是冷冷低笑,连连挥刀斩下,每一刀都落在妖魔关节之处,灿白明火烧尽骨肉,她先前画下的破毒咒法又阻止了妖魔的毒雾再起,失去了毒雾和毒血的妖魔,对她而言与待宰羔羊无异。
      终于,在她又一刀砍掉妖魔一只耳朵时,双臂已断的妖魔受不住痛,背上展开肉翅,向天空一冲而上,仓皇逃窜。
      想逃?火莲看了眼战场,目光落在那些只剩一滩血泊的地方,双目微微一眯,毫不迟疑地紧随而上——绝不放过它!
      帮着伤员疗伤逼毒的煜辉二将眼见主子跟着妖魔越飞越高,只是习惯地彼此苦笑了一声。
      有个强得不像话的主子,是光荣还是悲哀,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不愿去想了。
      毒血逼尽的玄鹰却望着火莲和妖魔消失的方向,皱起了眉峰。
      再高些,恐怕就要……进入天界的地盘了,那个一战起来就六亲不认的女人,不会有问题吧?
      “启禀将军!妖邪之气离天门越来越近了!”
      “速速召集天军结阵!保护天帝!天门将军待战!”
      女子凄号冲破云阶,随即,灿白火光耀目冲天,天界众人心底俱是一跳——这不是修罗界的火吗!
      没等天界军将回神,青紫色的妖魔身体已经撞到了天界大门前,紧随其后的一个女子火焰绕身,手中长刀灿亮如日,毫不留情地一刀又一刀劈向那个体无完肤的妖魔,刀刃一入肌理,顿时爆开白色火焰,所及之处俱为灰烬。
      “放……放肆!天界清净之地,岂容你等妖邪……”守门神将好容易回神,厉声叱喝未完,火莲双目狠狠横来,狠戾之气瞪得他顿时语塞。
      “少罗嗦!滚开!”一刀扫开碍事的天界军将,火莲哪管身在何处,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把这妖魔烧得灰飞烟灭!
      妖魔的惨号动容不了她,看准机会一脚将它踢倒,火莲就在天界大门前,冷冷一笑,踩住妖魔头颅,然后,握紧手中长刀,一刀斩下!
      火光冲天,当她再提起刀时,妖魔的尸体已化为烟尘。而她周身上下,滴血未染。


    4楼2012-12-09 14:02
    回复
      皓镧
       徘徊千年,若只为与你相见,便也无怨。
        寻寻觅觅,若终能驻你心间,便甘心为你,执一朵红莲。
        兹念修罗女火莲斩杀上古妖魔有功,特赐仙籍,升为天庭上仙……
        这里,就是天界么?
        果然与传说的一般无趣。没有四季的流转,没有冷暖的交替,没有令人激动的狩猎比武,连派人斩杀个作乱的小妖魔也得层层上报,无聊至极!
        金顶玉阶的天宫斗阙,华丽恢宏的亭台楼阁,灵气满溢的奇花异草,人间难见的灵鸟瑞兽……这些东西,看几天就觉得麻木了,还是想念修罗界的红莲满河啊。
        现在想想,答应修罗王无耻的请求到天界来“观摩”是不是太失策了?她凭什么放着自在的修罗不做来这无聊的天界当劳什子上仙?早知道还不如任那妖魔直撞上天庭,让天界人来收拾残局呢!
        迈过玉阶云台,天界仙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下棋谈天,饮酒品茶,风雅无边,只有她是一个人。确切地说,是那些仙人都想要无视她。
        对于那些修道千百年才能升天的仙人而言,她这个一入天门就荣登上仙宝座的修罗,是很碍眼的吧。
        “……仙子怎不让随从跟着?”
        闻声抬眼,不远处的玉亭中,奕棋的一名老仙向她问道。
        “不惯。”学不来仙家那套繁琐礼数,火莲随意地颔首,旋身离去——和这老仙下棋的仙人正对她皱眉头,她何必留下来看仙脸色?
        再走过一池锦鲤,一阵压低声音的议论便钻进了她灵敏的耳朵。
        “天界怎容得那等妖邪之物?”
        “天帝宅心仁厚才破例度她成仙,还特意为她开宴赐席,她却不知感恩,见了陛下丝毫礼数也无!修罗就是修罗……”
        “若不是碰巧斩杀了妖魔,轮得到她这等邪祟登天么?”
        果然跟猜测的一般。天界召她上天受封,不过是畏惧她的力量,要将她软禁罢了。修罗王其实也很清楚这点……跟天帝各怀鬼胎的头头,怕派别的修罗将领会被天界招降,就干脆找她这个无官无职的闲人,摆明了吃定她不会被天界“带坏”。
        修罗王,是唯一能“使唤”她的修罗了。他没像过去的王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强大的族人囚禁或是封印,也没照长老的提议向她求婚,为着这点,她只在他面前俯首,也顺着长老的意愿发誓不去觊觎那本就兴趣不大的王位。可这些事传开后,原本想向她提亲的修罗统统打了退堂鼓——修罗女寻姻缘,伴侣定要强得能赢过自己。
        长老们说过,如果修罗俱是红莲托生,那她便是万千红莲中唯一的一朵火生莲,是天生的焰,所以唤她“火莲”。火生焰伴,无与伦比的强大。
        强得求一败而不可得,于是,便只能孤独。火莲翻开自己白皙的手掌,掌纹成川,断得清晰。为她占过一卦的长老曾对这掌纹摇首不止,说她在修罗界没有良伴。她知道,人间称此纹为不祥。掌心此纹,孤独终生,难寻亲朋,更不用说姻缘。
        孤独终生……强大,原来也需付出代价。过去不觉孤独,只是因为在修罗界,都是同类的原因罢了。
        瑶池美酒,琼浆玉液。天界又一次开席摆宴,乐舞笙箫,瑞气千条。这次,可不是为了迎她上天,而是为了……什么来着?某某仙人的某某功劳……算了,想也白搭。她只是接到了彩鸾传来的请柬,闲着无聊便来了。
        可是,这宴席能不能稍微意外一下,不要如她所想的那般无趣?又是同样的恭贺、道喜、回礼,然后歌舞升平,开始对天帝敬酒、歌功颂德……火莲冷眼观望,四周的仙人觥筹交错,已是眼酣耳热,连站着倒酒的侍童都偷偷喝起来,只有清醒的她显得百无聊赖。
        酒量归酒量,她只是厌烦仙家的酒席,所以喝得不多。拎起一瓶玉露,火莲终于起身离席,迤逦霞光掩去了她的不告而别。
        上哪去好呢?不想回那座天帝赐予的空虚府第,也不能就这么拿着酒到处晃荡——被爱嚼舌头的仙人看见,又有的话说了。
        仔细想想,上回参加宴席时,白胡子老君说过天界什么地方来着……
      


      5楼2012-12-09 14:04
      回复
          天河能映出下界四时景色……就那儿吧。即使看不到修罗界,看看人间热闹也好。
          天河边宁静幽远,听不到欢宴丝竹之声,真不错。
          三尺丝纶轻扬而起,悠悠落水,涟漪微漾,瞬息又恢复平静。如同悠闲的心境,自得其乐,悠哉无比。这样的日子再过个千把年也行啊。
          反正天界是不会变的。无论多少年都是这样的空阔冷清,即使日日歌舞欢腾,热闹也不过一时。盛宴之后,还有什么剩下?哪个仙人也说不清。难怪那些修到最上乘境界的仙人都不待在天界而宁可下凡寻找仙岛隐居。为何人界会认为,只有广寒宫才是孤独冷清的呢?
          丝纶微微颤动,却不是起手的好时机。这天河的鱼儿都被钓精了,学会了“欲逃故碰”声东击西,跟它们斗,一点不轻松。现在,必须聚精会神,动作不能大,要等到它放松吞饵的那一瞬……
          几乎等了一刻那么久,丝纶终于朝河底一沉!
          时机到了!起手提竿,脚步声近——
          脚步声……近?
          脚步声?!
          惊喘一声,起手虽快,那灵性过人的银鱼却已脱身逃逸无踪,连带着饵食也赔了进去。
          无暇去叹息难得的猎物,迅速转身面对来人才是正事!
          仙人们不是都在宴会吗?
          火莲讶异地看着面前的仙女,手上正欲送到口边的酒瓶也停住了。上天多日,她也见过了不少仙女玉娥,眼前的这个,却是全然陌生,连那日上天众仙为迎她而开宴,也没见着这么一号人物。
          素衣长发,乍看与一般仙女并无不同,可她一头青丝不像其他仙女那样挽成高贵的发髻,而是任它一直垂曳到水面上随水游动;一袭素衣也不像别人那样刺绣着彰显身份的流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珠玉花簪,甚至……火莲微微垂眸,眼前仙女踩在河水中的双足,就如同人间顽童那样赤裸着。
          可是,这样一身寒素的仙女,身上却朦朦胧胧地罩着一层微光,并不刺眼,柔和如珠。
          她打量着对方,没注意到对方也迅速地打量了她一遍。须臾,素衣仙女躬身施礼,嗓音低柔圆润,很是悦耳:“小仙见过火莲仙子。”
          没错,如焰张扬的红裙和深邃无底的魔魅紫瞳,天界新来的上仙,修罗火莲。
          “你认识我?”放下酒瓶,火莲狐疑地问。她没见过的仙女,却一口叫出她的名字。素衣无纹,说明她只是个小小散仙,一介散仙也有这样的见识么?
          “火莲仙子威名赫赫,谁人不知。”准确地说,是她的身份和处事太过不同,才无仙不识。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诚恳,素衣仙女勾起微笑恭谨回道。
          火莲挑起眉,对这个近似拍马的官方回答并不尽信。双眸微动,她看见了仙女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那手上有东西,她在隐藏什么?
          “怎没去天宴?”按下心中的丝丝偷笑,火莲板起常用的冷淡面具,威风凛凛。
          “位卑身轻,不敢逾越。”素衣仙女仍是微笑以对,但火莲眼尖地发现她不着痕迹地将身子侧了侧,更加挡住身后的东西。
          紫眸锁着她,火莲摆明了不信:“此次天宴未设限制。”连烧火的童儿都能去陪个末座,没道理她这好好的仙女却不能进场。
          怎地这般较真?只得懊恼地半吐实言:“小仙不喜热闹。”不能缠在这儿,过会儿天兵就该巡逻过来了,得赶紧走才是。
          瞥见仙女的表情,火莲玩心突起,目光干脆落在她一直想隐藏的鱼竿上悠悠开口:“若本仙没记错,天河银鱼乃禁钓之物。”
          完了。素衣仙女当即苦了脸。挑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避仙耳目,果然是坏事做不得吗?微微咬咬淡粉色唇瓣,她跪倒在地,俯首认错:“小仙一时糊涂,还请仙子恕罪。”五百年前她就是为着这个罪名被削职成散仙,要是再度被罚,就真不知会被贬成什么了。
          有趣。火莲上天以来,头一次有了这个念头。这散仙认罪认得快,可态度却镇定得出乎她意料之外。说起来,上天这么久,这个小散仙还是头一个见着她却没端出高傲姿态的仙女呢。
          正想趁机看看仙女发窘是何模样,天兵的巡逻声却让火莲的心情彻底没了。
        


        6楼2012-12-09 14:04
        回复
            “何人如此大胆在天河……”为首天兵一见那抹赤红背影,顿时偃旗息鼓,“不、不知火莲仙子在此,我等搅扰了……”
            懒得回头,火莲兀自盯着没得到她允许,仍旧跪在河边的赤足仙女,她恭谨垂下的螓首被曳落长发遮得严实,看不清表情,只有身上微微柔光依然。
            天兵自然也看到了跪倒河边的素衣仙女,为首兵士清清喉咙,厉声喝问:“大胆散仙,竟敢在天河搅扰,还不赶快伏罪领罚!?”
            指桑骂槐啊。火莲听在耳中,心底冷笑。若是换了别的仙人,这些小小天兵岂敢如此大胆?天界向来自诩宽厚,当着上仙面前呵斥一个散仙这种无礼行为,也真是对着她才有的吧。
            跪倒河边的仙女还未开口,火莲的声音便降了下来。
            “我叫她带路,这也违了天条不成?”冷冷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是不怒而威。众天兵皆是一个冷战,为首兵士更是双腿发软,连连赔笑,带着队伍赶紧走人。看不起这个修罗女是一回事,惹不起她就是另一回事!那斩杀古魔的场面不少天兵都见过,那一晚目击者全体做了噩梦。
            吓跑了天兵,火莲扔掉手里的酒瓶看着还老老实实跪着的仙女,皱皱眉,沉声:“起来。”
            素衣仙女立即站起身,冲着火莲淡淡一笑:“谢仙子。”
            那笑容,令火莲不由心底一动。修罗族女子皆美,这么多年她看美女都看麻木了,纵是上天见到仙女,也只觉她们与修罗女气质有异,并不觉惊艳。这小小散仙,却让她第一次那样彻底地意识到:仙女与修罗完全不同。
            修罗族的美人,大多美艳妩媚,而也许是天生嗜血征战,或多或少都带着藏不住的狠戾气息,所谓的“空灵”、“纯净”,那是族中美人都不屑拥有的东西。毕竟,在实力决定一切的修罗界,那些柔弱的气质一点用也没有。
            她上天以来所见的仙女,不是对她一身的修罗气息嗤之以鼻,就是眼高于顶惹得她不愿结交,那些传说中仙女的美好气质,丝毫没见着。如今,却在这个小小散仙身上,看出了那么……些许……
            好像深海珍珠般柔润纯净的笑靥,那张精巧的面容上,是一双蔚蓝如海的水眸。
            拉回飞跑的思绪,火莲没发觉自己放柔了表情:“谢?我可没说要饶你的罪。”
            “呃?”混不过去吗?比她想的……要难呢。
            “你可认罚?”
            “小仙认。”能不认么?这回,是真的逃不过了。
            “好。那……你叫什么?”耽误这么久,竟还不知她的名字。
            素衣仙女沉默了,双眸微垂,似是不愿告知。火莲的眉正要聚起,对方却重新抬起了眼,定望着她的紫瞳,纤嗓低吐:“小仙……皓镧。”
            皓镧?那颗……夜明珠?那颗在人间被称为镇国也倾国的宝物?怪不得,怪不得身上能散发柔光,怪不得有珍珠般的气质——她本来就是珍珠啊!
            沉浸在思绪里的火莲并未注意,告知她名字的皓镧唇角,悄悄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而火莲只是为她的真身讶异了片刻,便重新回神,扬起一抹威严无比的笑意,缓缓道:“皓镧领罚。本仙便罚你……”


          7楼2012-12-09 14:04
          回复
            琐碎
            无趣的迷糊罪神……吗?火莲由着皓镧在府里打理煜辉二将完全没辙的事务,自己则如以往那般,练武打发时光。
              按照这迷糊神仙的“罪过”来看,应该没多久就会重蹈覆辙,被贬出府回去看守天河的。火莲这么想着,一边看二将的比试一边瞥着站在练武场边准备着茶水和点心的皓镧。素衣姑娘一脸神游天外的平静,手上却负责地把茶水放到小炉上热过一遍又一遍。
              泡茶的水原本是皓镧每日去瑶池边的天泉中汲来,火莲却喝不惯那太过纯澈的天泉水,于是皓镧只得赶早去各花园中收集露水。沾染了些些草木气息的水,才是火莲喜欢的味道,而这些露水却不能如泉水那般放过夜,否则会失去草木香气,皓镧便日日提着竹筒奔赴在清晨的云雾中,为此还常被看守各花园的童子园丁白眼以待——大清早的谁不想多睡须臾?
              初始,火莲只是对合胃口的水淡淡赞了皓镧一句“懂事”,并没留意水的来处。直到多日之后某天她起了早,却没瞧见应在府中洒扫的皓镧,追着气息出去才看见了正被个守花郎不住抱怨“搅人清梦”的素衣仙女,那人面上一派没心没肺的恍惚微笑,一看便是已在神游之中,可怀里却牢牢抱着汲水的竹筒。
              那一瞬间,火莲想也没想便走了过去,当着守花郎的面拎着皓镧后领转身走人,冷冷丢下一句:本仙想要露水,难道取不得?
              不顾那守花郎一脸惊愕的呆样,火莲一路把皓镧猫儿似的拎回府,劈头就问:为何不说是我的命令?
              皓镧呆呆地走了几乎一刻的神才回道:反正取得到,所以,没必要。
              那时,火莲记得自己恨不得一拳敲醒她:你没脾气的吗?!
              皓镧却是无比认真地回了她:平心静气,修行之本。
              火莲怔怔看了她半晌,终于甩开了手:泡茶去!
              跟这样的神仙发火,简直是浪费!
              可是,这个恍恍惚惚的神仙,却在她的府邸里一待月余,不要说损毁东西了,连一杯茶水也没洒过。所有的琐碎事务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连煜都喊头疼的文书来往都难不倒她。一问之下,皓镧回想半天才说:过去在文书阁做过小吏,不过没多久就因不小心跌跤,弄倒文书架砸伤了书官而被革职……
              然后,火莲便问:你还在哪儿做过工作?
              皓镧的回答是沉默——一直一直努力回想的沉默。而耐性不好的火莲在看见她把十个手指都数完了还一脸迷茫的样子时,挥挥手让她不要操心了。
              火莲不得不承认,这个看来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神仙,实在很难让她想出赶神出府的理由。也许是因为做过太多工作,皓镧对当侍女这样的差事一点都不忧心——或许她压根就不懂何谓忧心。
              算了,有这么个神在府里打理小事也好,至少煜不会再冲着她摆出被文书荼毒得可怜兮兮的苦瓜脸,她也不必亲自去甩闭门羹给那些无聊的应酬。皓镧能在她这儿做到什么时候,就做到什么时候吧。
              喝下皓镧泡好的清茶,香气从舌尖徐徐传开,奇花异草滋养出的露水不似天泉那般纯澈得毫无回味,带着丝丝花草香气的水烧热之后更加沁人心脾,加上皓镧仔细选择过的来搭配味道的茶叶,整杯茶色泽请透如水,香气持久不散,却不似一般花茶那样甜得过火,恰到好处的余香若是散了,那就大概到了她又口渴的时候。
              这般精巧的心思,简直要让人怀疑她过去那些迷糊过错都是故意犯的。可是,皓镧那一天到晚呆呆出神的模样,又让火莲没了研究的兴趣——即使她是故意的又如何?最多能说明她跟那些神仙一样,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善者罢了。
              而火莲没注意的是,她并不想发现温温吞吞恍恍惚惚的皓镧,真是那样的神仙。
              皓镧的到来让煜辉二将轻松不少,但被主子威胁恐吓硬拉上天的两兄弟比起火莲,更讨厌天界。自然,对皓镧也没什么亲切的举止,不过看主子对皓镧的态度并不厌恶,两兄弟便也很平静地跟皓镧相处了下来,既不冷漠,也谈不上热络,彼此客客气气,偶尔被皓镧走神发呆的模样逗得笑笑,看她被主子气急地拉拉耳朵敲敲脑门,两兄弟才会觉得她不错——能给主子当很不错的玩具。
            


            11楼2012-12-09 14:13
            回复
                当皓镧每日取了露水回府之后,火莲也差不多睡醒,于是便正好为她伺候梳洗。火莲从不涂脂抹粉薰香,也不梳高贵却麻烦的发髻,皓镧自然轻松。所以每日皓镧总是端着水盆敲火莲寝房的门,得到允许后囘进去开始工作。
                煜辉二将这一日见着皓镧时,她正端着水盆走到火莲寝房门前。眼看她就要举手叩门,辉正欲开口,身旁的煜却一把捂了他的口将他拖到走廊暗处,阻止了他。
                “干吗?”默契十足的辉乖乖被拖到地方才拍开兄弟的手问。
                “你一吵,大人不就醒了?”煜不紧不慢道。
                辉当场打了个寒颤,看着探头出去盯着敲门的皓镧的煜,他忍不住也看过去:“那,不管她?”
                “你想管?”煜疑惑地看了眼兄弟,又转过头继续盯着皓镧。
                辉看了那边敲了好一会门的皓镧,干脆地学着兄弟一起盯起来,“不想。”
                两兄弟看得目不转睛,敲着门的皓镧又习惯地走起了神,手上动作没停,脑瓜子里的东西却跟敲门差了三十三重天。直到房里传来一声冷淡的“谁?”,她才拉回走得不亦乐乎的神柔柔回应:“我。”
                房里沉默了片刻,火莲低沉悦耳的声音还是一样冷淡的调调:“进来。”
                房门推开,素衣身影消失在门内。
                “半刻。”煜的笑容比野狼还要恶质几分。
                “我看,一刻。”辉却不同意兄弟的观点,认真地竖起两根手指,“赌金两倍。”
                “赌了!”
                房囘中被屏风和垂纱隔出内外两室。皓镧先在外室放下水盆,抬手将小桌上的瓶中花束拂了一拂,让那些花朵再次恢复生机,才走到屏风前叫了一声“大人”,听到火莲的一声“嗯”,便端着水盆走进内室卧房,将水放在脸架上,回身站到垂着纱帐的床前垂手以待。
                本来依照仙家规矩,应该说一声“请仙君梳洗”之类的,但火莲嫌这虚礼麻烦,她也就省了这道“手续”,专心等待习惯自己穿衣的火莲下床。
                “皓镧吗?”
                “是。”外室桌上的花再摆一天就该看厌了,明天去采露水的时候顺便换点新鲜花朵回来。新鲜花朵……对了,瑶池花园里的锦鲤长得挺不错,有空应该去钓着玩玩;其实钓鱼最好还是去天河,银鱼都跟她玩熟了,越来越精,那些鱼儿真是,真被她钓上一两回有什么关系……
                “过来。”
                收敛不知不觉又晃起来的心思,皓镧乖乖走过去掀开床帐,映入眼帘的是靠坐床头的火莲。
                “……”
                这实在……太……太危险了。
                尽管日日相对,几乎十二个时辰都看着自家主子,可皓镧头一回在火莲面前,觉得向来平静得连自己都难以感知的心跳,有点儿……乱。
                那双平日里冷淡高傲的紫瞳微微眯起,魔魅之气不知多了几倍,散乱的青丝垂落半身,却只是更添了一分妖冶不羁,几绺乌发横过脸庞,惹得人忍不住想要去将它拂开,好看清那下面因为宿醉而略显苍白的绝美容颜。
                宿醉?被美景迷得有些晕陶陶的皓镧慢半拍地想起这个词,再连带想起昨夜被某仙人请去喝了大半夜酒的主子,回来时已经明显站不稳的身子和往床上一倒就呼呼大睡的情景时,她由于微微躬身而垂落身前的一绺发已被火莲一把扯住,一用力,皓镧本能地想要拉回,却敌不过火莲的力气,被扯得差点呼痛的同时,身子也倒了下去,脑门正好撞在火莲肩上,眼前顿时一阵金星。
                “皓镧,”扯着她头发的凶手缓缓开口了,不是之前听见的冷淡却平静正常的声调,那声音有点儿低哑,有点儿迷蒙,有点儿……诱神,正好抵着她常常受罪的耳朵,呢喃一般,“谁……让你进来的?”说话间,双囘唇就贴着耳廓,只要动作稍稍一大,就能将她的耳朵含囘住。
                不是……你让进的吗?皓镧一动不动,心底却透亮得很,要是她说了实话,这会儿的主子绝对会翻脸。
                “嗯?”没得到回答,火莲又哼了声,顺手还将本就靠得极近的皓镧再拉了一把,唇囘间立即撞进了一抹清凉柔软,几乎是本能地,火莲一口咬了下去。


              12楼2012-12-09 14:13
              回复
                想你
                倒抽一口冷气,皓镧身子一颤,就要后退,可她忘了自己一绺长发还被火莲牢牢握住,身子一动,火莲手上便是一把狠拉,原本只是轻咬的唇齿也仿佛被激怒般猛然加大了力度,两下痛楚同时迸开,皓镧吃痛不住,一声哀叫冲口而出。
                  口中丝丝的血腥味……是谁的?清凉芬芳,隐约带着远方大海的气息,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味的甜美血腥味,舌尖上缓缓扩散的美妙滋味诱着她更加放肆,再次一口咬下,又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
                  那声痛哼总算把嗜血的本性逼回了理智的管制之下。火莲终于松开贪恋鲜血的唇舌,却仍是意犹未尽地在那抹清凉上舔了一下才推开被迫倒在她肩上的皓镧。
                  头发和耳朵一得到解放,皓镧当机立断退离床三大步。通红的耳朵和她因痛楚而苍白的面容格外不搭调,她的面色却极快地恢复了恭谨平静,双手拢袖,不言不语地站着等待吩咐。
                  自己知道,拢在袖里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向来安静的呼吸,也急促了些许。
                  是的,只有些许,而已。
                  “是你啊……”
                  听这话,好像她刚才咬了谁自个都不清楚,可是皓镧听来,却总觉还有一层意思:你还在这儿?暗自叹口气,努力按捺下双手的颤抖,语气如常地回:“是。”
                  “好。”一个原本简单的称赞从现在的火莲嘴里吐出来,听在皓镧耳朵里就变味了。努力猜猜,她到底是要说什么?好……很久没神对她说过这个字了,因为她总是出错,然后被贬到这里又贬到那里,什么地方都待不久……
                  “胆子倒不小。”
                  还真没神这样评价过她。她的评价向来是“发呆”、“不用心”、“没本事”。
                  “大清早的就吵得我睡不好……”
                  ……她好像是得到了允许才进来的吧。对了,今天门推起来有点重,是门栓发涩了么?看来该去修修。
                  “不知道我想睡吗?!”
                  ……从头到尾都没听到“还想睡”这几个字吧。原来修罗宿醉以后精神还能这么好,真不错,神仙醉了之后跟凡人也差不了多少,也许更严重,万一在凡间醉了,一个不小心就施展法力移山填海的话……
                  “出去。”
                  “呃?”她说了什么吗?刚才走神了,没听清。
                  “滚、出、去。”火莲朝她绽开一朵美得邪气无比的笑靥,勾得神心怦怦一跳,只是还没跳完,床上的瓷枕就当面飞了过来。
                  这回听清了。差点被瓷枕砸破头的皓镧抱着那件凶器匆匆一礼,“告退。”身子已退到外室,“大人好生休息。”脚步已踏到房门前。刚放下瓷枕准备开门,内室里的砚台便直接将屏风拦腰砸断飞向她面门。
                  寝房的门猛然打开。
                  辉得意地向兄弟伸出手,煜挫败地将两倍赌金交出。那个皓镧居然真的撑了一刻才逃出来!过去那些神仙不都是半刻就落荒而逃的吗?
                  打赌输掉的煜闷气地起身准备去练武场雪耻,辉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你看!”
                  两双金色的修罗眼愣愣看着站在门口的仙女,她刚抱着砚台退出房门,笔山、铜镜、纸镇等等拿得上手的物事就统统追着她被火莲当暗器扔出来,一样接一样!
                  而那个总是呆呆的恍惚散仙,手里抱着砚台,头颈微侧,避过笔山,左手顺势一举,身子轻盈一转,笔山便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她的素白袍袖迎风扬起,双臂张开,脚下腾挪闪跃,将那些“暗器”一件不漏地收进了袖子里!
                  当她最后接住一个脚凳,纤手一翻,凳子在半空旋转了几圈,顺着她的手臂由左带到右,最终安然无声被放到地面时,煜辉二将的下巴也快掉了。
                  放下脚凳,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扔出来。皓镧放心地抖抖袖子,把收在袖里的危险物事小心堆放到门边,然后拍拍衣衫,泰然自若地转身去忙活别的事务。
                  “……看到了没?”辉合拢自己发酸的下巴。
                  “一清二楚。”煜还在努力拉回自己被惊得飞到远方的三魂七魄。
                  “那上回……”辉按着额际,怎么也无法相信。
                  煜也在想一样的事情。
                


                13楼2012-12-09 14:15
                回复
                    一直冷眼看着仙侍咳得几乎吐血,火莲才悠悠现身。一把取了他手里的篮子丢到皓镧手里,任她凭本能牢牢抱好,一手便将她后领拎起拉回府内,回身一道掌风,大门“砰”一声毫无客气地关上,险些把正欲斥责“无礼”的仙侍鼻子撞扁。
                    那声轰然的巨响总算让皓镧回神。看看手里抱的篮子,想了一会,决定:是施过礼才接到的。
                    “你还真没脾气啊。”火莲的口气不知是诘问还是无奈。换成是她,那狐假虎威的小仙侍还敢这么猖狂?她不介意让那家伙白眼相对——口吐白沫的白眼相对。
                    “是……吧。”动气不利于身体健康。
                    “为何要故作不会武?”火莲站在皓镧身后,手却绕过了她的领子,悄悄移到她颈子前,猛然抓住她下巴迫使皓镧仰首。
                    下巴很痛,那是提醒她不要随意走神的警告。皓镧看着那张朝自己微微俯下的脸庞,火莲约摸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懒得束起的发如黑色丝帐将她包围,遮挡了天光,一瞬,天地间只能看见她。
                    修罗族女子皆美,且修罗的容貌在成年后会随着实力的强大而愈发俊美。皓镧怔怔盯着那张面容,不由细想:要长成这般美貌需得多强?若真如煜辉二将往日所言,她已强得不可测量,那她的美貌自然亦是冠绝。日日相对仍会不时惊艳,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火莲的语气不禁柔软些许。那双澄澈水眸少见的没有游移不定,只看着她,专心而平静。被这么看着,心底的问罪之火竟渐渐消退,甚至隐隐希望皓镧不要回答,就这么乖乖地只看着她更久些。
                    可惜的是,这次,皓镧却没走多久的神。
                    “我从未说不会武。”柔柔的嗓音扬起,皓镧感觉下巴上的手劲松了松,便随即勾了勾唇角。
                    “那练武场的事怎么说?”第一次,火莲有了耐着性子听解释的心情。
                    “不是您说站着不许动么?”水眸倒映着紫瞳,狐疑的柔声道。
                    火莲一时语塞。对了,当时把她拉到练武场里,是说过那样的话——可那是为了防她借机开溜!“就算如此,为何见了火焰刀还不躲?”
                    说实话的话,她会翻脸吗?皓镧思考片刻,觉得火莲翻脸也不会如何,便坦白了:“我在那儿走神了。”站着不动,本来就是很容易走神的事情……
                    所以,当她感到肩上一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攻击了。而随后,火莲走过去一把扫开了她肩上的断发,让她恍然惊觉:刚刚那一刀,极有可能斩下自己的脑袋!于是,惊吓过度的皓镧只剩昏倒一途。
                    这个走神王……以为她被带到练武场中间是干什么的?端茶倒水吗?!
                    火莲无力地闭上双眼,再次诅咒那个把她推到天界接受仙籍的修罗王。如果不上天,她哪会被个散仙气成这般!
                    “皓镧。”
                    “嗯。”
                    “明日开始,跟煜和辉一起陪我练武!”
                    “……”
                    “又想什么呢?!”这样都还能走神?
                    “想你。”
                    脱口而出的话,让她俩同时一怔。
                    想你。
                    清风徐来,拂动了火莲垂下的发丝,缭缭绕绕中扑上了皓镧的脸庞,皓镧的水眸依然只能看见那双紫瞳,看着那双与天界仙人完全不同的紫瞳,深深的地方,似是有什么微微一颤。
                    清风掠过花园,掠过瑶池,掠过天河,掠过月老的鸳鸯谱,哗哗翻动中,喝得迷迷糊糊的月老连忙按住,那打开的一页上,分明有一栏,空白如新,没有姓名。


                  15楼2012-12-09 14:15
                  回复
                      “从未怨过。”皓镧微微笑,“是老君为皓镧求的特赦,皓镧谢老君,如此而已。”
                      这个皓镧啊,她身上那些“罪”太琐碎,其实只要找哪个上仙说说情,就能轻易赦免。可她却从未找过,年复一年地挂着罪神的身份,现在天界仙人见着她,都只知她是火莲的侍女,却没多少神记得她的名字和过去。
                      老君的雪白长眉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无奈一叹摇摇头,定看着皓镧的眼,低声道:“好自为之。”
                      留下四个意味深长的字,老君转身离去,皓镧呆呆站在那里,许久,拍了拍自己缀上了纹绣的衣裙,面色平静如水,坐下继续钓鱼。
                      而玉亭中的火莲,则是再次握起了酒杯,仰首饮尽。
                      从欢宴上回来,已是天色尽晚。皓镧本想提灯笼在前引路,可看看火莲脚步虚浮的模样,还是走过去扶了她,借着身上散出的光芒一路照回莲府。
                      一进府门,火莲便醉醺醺在皓镧耳边吩咐:“准备沐浴。”皓镧应下来,把火莲一路扶到浴室内的小床上,动手准备起热水。帮不上忙的煜辉二将知趣地回房看自己的书去。
                      玉石砌成的浴池宽阔华美,池边的龙头雕塑被皓镧双手一碰便喷出汩汩热泉。火莲沐浴不像其他仙女那样用花瓣佐水,皓镧没多久就准备完毕,跪在池边俯身探手,刚试了一下就迅速缩回手指,对火莲道:“好了。”
                      小床上的火莲慢吞吞坐起,由着皓镧帮自己拆下束发丝带,褪下火红外袍,脱去鞋袜——她沐浴时最多让皓镧做到这里,其他的事全自己来。于是皓镧抱着衣物退到屏风前,将它们一一挂好,正要绕去屏风后取来干净的浴衣,火莲的呼吸却抵到了头顶。
                      “皓镧。”火莲按住她还没从衣物上缩回的手,微微俯身靠着她的耳朵,低低开口,“要一起洗么?”
                      被困在双臂中的清凉身子几不可查地微僵了下,随后却是一如以往的平静柔音:“不要。”
                      “喔,为何?”
                      “水太热。”
                      “是了,你不喜太热的水。”她是深海的珍珠,喜冷不喜热是天性。火莲空着的那只手悄悄绕到皓镧身前,揽住她的纤腰用力一拉,让她靠到自己怀里,低笑一声,“你戴花簪了呢。”
                      “是特赦。”皓镧被按住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抓紧屏风上的衣裳。她看不见的是,拥着她的火莲,双眸明亮清冷,唇畔冷笑若刀。只能感觉到,腰上那只手又紧了一紧,让她动弹不得。而那只按着她的手却离开了,来到发间,轻轻一抽便取走了花簪。
                      失了束缚,一头青丝如水般垂落下来,火莲手上握着花簪,细细端详一阵,笑道:“好巧的活计。”这简直就是一朵瑶池灵花化成的,整支簪子工巧精细,花蕊瓣纹清晰可见,更巧的是花枝部分弯起一个弧度,恰好适合将发丝挽成高贵的发髻。
                      “得了特赦,高兴么?”火莲握着花簪,附到皓镧耳边问。刻意地,在她耳边呼吸,“高兴的吧。毕竟,今后就不会被天界看低了,也不会被我带坏了。而且……”
                      一声脆响,水晶打造的花簪在火莲手里腾起的火焰中化为无数碎片,手再一紧,松开时,花簪已成了齑粉一滩。她的声音陡的冰冷狠戾:“还可替天界监视我!”
                      话音一落,皓镧被她拦腰举起,一把摔进了浴池!
                      对皓镧而言,普通人只觉得稍热的水就能烫得她发疼,而火莲又偏好能泡得出汗的热度,这样的水让皓镧碰上,简直与沸水无异!一落水她便惊跳起来,可惜半个身子还未跳出,池边的火莲就一把掐了她的脖子,狠狠将她按到水中直至没顶!
                      冷眼看着皓镧在池水中痛苦挣扎,火莲手上劲道却丝毫不松,紫瞳中阴戾之气让人望而生寒。修罗的残忍性子再无隐忍,生生对着水中无力反抗的皓镧倾泻而出。
                      “监视我,很有趣吧?”心中满是被愚弄的怒焰,她脸上反倒漾开绝丽的笑,“说啊,皓镧。你是珍珠精,在水中应该也能说话。说啊!”
                      为何,为何?为何偏偏要让我听见那番话语?为何要让我发现,你也是个伪善的神仙?为何你在我身边竟是别有用心,为何不在老君离去之后就对我说出一切?
                      为何你偏偏是个监视者!
                      皓镧本是深海精灵,不会溺水。可在热水中被掐着脖子,呼吸不得之外还倍受炙烫之苦,让她再也难以忍受。本能地,她抓住火莲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想要脱离热水地狱,可被烫得全身瘫软的她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身上衣衫吸了水,拖得她更往底沉。
                      “很痛苦?皓镧,你的表情比平时丰富多了呢。”火莲在池边笑得愈发畅快,俯视着池中渐渐失去力气的皓镧,她稍稍松劲,就在皓镧想要浮上水面脱离苦海时,她又掐紧了那珍珠色的纤颈,使力一提,将皓镧一把抓出浴池,按倒在池边地面上。
                      “说!”紫焰灼灼,言语却是冰冷胜雪,“天帝派你到我身边,究竟有何企图!”
                      盛怒之下,火莲手上的劲道却依然冷静。既不会让皓镧好过多少,也让她能够开口说话。
                      身子贴上清凉玉石,皓镧总算缓过了气。努力调息了好一会,终于有力气拨开面上散乱的长发,也看到了寒意凛冽的火莲的脸。
                      这个……天杀的修罗!
                      忘记了不知几百年的人间骂语在这一刻回旋在皓镧心头。狠狠吸进一口空气,她气极地吐出了话:“是谁把我带到你身边的?”
                      火莲。
                      “是谁要我做侍女的?”
                      火莲。
                      “是谁明知我是罪神,也没把我贬回天河的?”
                      火莲。
                      从头到尾,都是“火莲”。是火莲主动地将皓镧拉到身边,是火莲让皓镧在府里自由出入,是火莲明知皓镧是仙人,是天界一员却没有把她赶走……
                      从头到尾,皓镧只是跟着她的脚步,安静顺从地,听着她的安排。
                      望着皓镧从未发过怒的脸庞,火莲的手,缓缓松开。“……天帝为何赦你?”
                      皓镧的脸色缓和下来,水色眸子转向天花板,良久,她闭上双瞳:“你已是上仙,侍从不可为罪神。”
                      “为何这时才赦?”
                      皓镧勉强勾勾唇角,“能说情求赦的上仙不认识我,天帝也已不记得我。”她的罪小得都不必天帝亲审,自然也无从记起。
                      “皓镧。”火莲拉起了她,抚过珍珠色纤颈上的赤红指痕,手竟在微微颤抖,“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皓镧睁开了眼,迎上深深紫瞳。
                      “好自为之。”


                    17楼2012-12-09 14:28
                    回复
                      脾气
                      在火莲眼里,她大概是个很没主见的神仙。
                        皓镧静静地扫着地出神。一直以为,最多三个月,火莲就会受不了她,让她回到天河去当可有可无的守河仙人。毕竟,火莲从没信过她。
                        不信就不信罢,反正她也不是值得全心信任的神仙。可……她信火莲啊,信她不会对身边人残忍。所以,没有在得了特赦后就对火莲提出离去——她并不是仙侍,只要无罪就可随时离府,继续当她的散仙。
                        她明明可以抽身,离开这趟浑水!可她做了什么?留下来,结果呢?
                        摸摸仍然疼痛的肌肤,皓镧少有地皱了眉。她以为,火莲虽不信她,却也不会怎样;只会完全无视她或者贬走她而已。现在看来,是她天真地低估了修罗的残忍。那夜的痛苦刑罚差点把她打回原形,若道行少上几年,现下只怕已成为王母发间的珠饰了。
                        天杀的修罗……
                        我做了什么?皓镧挫败地捂住双眼,定力都跑哪去了?更严重的是……竟然动气。只是吃吃皮肉之苦,就被挑动火气,修为真退步了?
                        心底漾开一圈细碎的涟漪,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因为,伤到心了。
                        我做了什么?
                        火莲望着自己险些把皓镧毁掉的手,少有地叹起了气。那夜她根本没醉,心里的火却一点也抑不住。其实若真要对天庭做什么,有无皓镧的监视都无所谓,天庭的军力她并不放在眼里。
                        气的,是她的隐瞒;还有,自己对她的那些不明心绪。明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却无法忍受她的“背叛”。从带她入府那日就明白的,天界神仙不可信,可却一点一点地,想要去相信那个被老君问了话却选择沉默的仙女。
                        信了又如何。不过换来一句“好自为之”的提醒,提醒那个仙人,记住身份;而那个仙人,在听了那几个字后,竟没有走神,而是微微点头。
                        即使在被千军万马包围的战场上也能指挥若定的她,竟为了那个点头的动作心火腾升。无法对自己说那是敷衍,是她的本分,是天界神仙的应有态度,无法告诉自己:若她摇头,才是“背叛”!
                        手心的川纹仿佛符咒,刺眼地提醒着她:孤独一生。亲人、姻缘、朋友都得不到,连能够相信的人也求之不得。
                        真是……火莲闭上双眼,狠狠握紧了拳。天界,真是个糟糕的地方!
                        北方边境有妖魔作乱,天帝派遣火莲上仙领军出战。
                        这是天界最新的新闻。火莲没有如众多仙人所料那般抗旨,顺从地接了命令,听了边境天兵送来的军报后迅速点兵三千,命煜辉二将跟随在侧,下令翌日出战。一切按部就班又极有效率,让一干准备在她抗旨时大加斥责的仙人呆在灵霄宝殿上掉了下巴。
                        出战的前夜,火莲在池塘边找到皓镧,瞧了那抹穿回了素衣也没再盘起发髻的身影好一会,终于低咒一声,低头了。
                        “皓镧,伤好了没?”去他的自尊和骨气!跟这么个散仙怄气不算修罗英雄!
                        “好了,多谢大人关心。”
                        “……你还要这样跟我说话多久?”该死,她还穿着疗伤用的冰纱,就是说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没好全。
                        “此乃小仙本分。”
                        “你还在生气。”算我怕了你行不?至少在我走之前别让我军心不稳啊!
                        “小仙不敢。”
                        “……明晨为我整装。”火莲彻底投降。
                        “小仙遵命。”
                        对,皓镧如今不走神了,府中琐事依旧拿得起放得下,比起以前不知“进步”多少,完全是个顶尖的仙侍了。
                        可是,火莲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完美”的皓镧,还是她吗?那个走神走得上天下地的皓镧呢?那个说话随便,以放假钓鱼为终生大业的皓镧呢?她如今站在池边居然是在修剪花木!
                        没脾气?这仙女的脾气一点都不小才对!这几日煜和辉看见她的神仙笑脸都知道要绕道走,因为那一点也不呆不恍惚的笑容安分守己得让他俩起鸡皮疙瘩!一听到要出战,两修罗死活都要跟随上阵,说是宁可让修罗界笑话他们杀鸡用牛刀也不要跟不正常的皓镧相对。
                        翌日清晨,火莲任由皓镧为自己整装系甲时,咬牙问出了口:“皓镧,若我战死沙场,你会高兴吗?”
                      


                      18楼2012-12-09 14:33
                      回复
                          皓镧为她系披风的手顿了一顿,随后,扬起水色眸子,笑容可掬:“大人莫说此不吉之言。小仙祝大人旗开得胜。”
                          “胜”字出口,她的手却是狠狠一拉,颈间带子紧得差点让火莲喘不过气!
                          “皓、皓镧。”连忙抓住那双手以免出师未捷身先死,火莲终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意,“你不是没脾气,只是不发在自觉无谓的事上,对吗?”会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动怒,那自己这几日的罪总算白受。
                          皓镧没有说话,低着眼,本来笑得安分顺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会道歉。”握着那双清凉如水的手,火莲俯首在皓镧耳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窘迫烧热的脸,“等我回来,拿妖魔的首级做歉礼给你。”低头,其实真不是什么难事。
                          皓镧的手动了动,抽脱出来,转身整理起火莲换下的便装。许久才道:“谁要那东西。记着道歉就好。”
                          煜辉二将面面相觑,却不敢去问自家主子:为何带着这群不服管教的天兵,还开心得像是剿了敌人全军?
                          军队浩浩荡荡开赴边境时,皓镧独自来到天门边,遥遥望向军队消失的地方。头顶发上,是火莲临走前为她戴上的一串细巧琉璃珠链。那是火莲从修罗界带来的火琉璃,颗颗细小的琉璃珠鲜红如血,隐在她夜色般的乌发间,如同火色星光,坠在她珍珠色的额畔,却又如雪上红梅。
                          这算是歉礼么?戴上珠饰,即使穿素衣也不会被认成罪神。皓镧望着天军离去的渺渺云雾,没有把那串琉璃摘下。
                          她是珍珠,戴首饰总觉像在荼毒同类,所以过去从不愿戴。可是,这是歉礼的话……不收就太矫情了。反正,是该收的嘛……
                          火莲和煜辉二将离开莲府,皓镧才发觉那里原来好空旷,安静得连最远处的天顶丝竹都听得见。即使可以镇日坐在池边钓鱼,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过去在更空旷的天河边连坐几日,也不会觉得……寂寞啊。
                          果然,无法再适应孤独么?微微一叹,皓镧连鱼儿上钩也没发觉。等待,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战场上的等待,却是必须的。
                          火莲独坐帅帐,从煜那里听取敌军的动向。两军会进入相持阶段,多少出乎她意料之外。这群北方妖族比预计的难对付,不似过去打过的妖物只是乌合之众,随便组织个修罗游击队凭武力就能全灭。这些妖物竟懂些兵法布阵,法力也颇为高强,在她来之前已把天界军队连连击溃了好几次。
                          天界军败她倒一点不意外。众生皆知,天界因有众多仙人布下的仙气结界保护,军队根本形同摆设。可再强大的结界也有变得薄弱的时候,尤其是如今的天界所倚靠的结界是上代老仙离天隐居前所布,年深日久,新的仙人又因和平过久而疏忽继续坚固结界,现在亡羊补牢,少说也得耗上一千年。她要是妖族,当然也会趁现在来攻打天界!
                          养尊处优的天界军无法倚重,可她要是因此输给了妖军,王铁定会把她逐出修罗界。修罗可是众生之中最善战的,更别说她自小是在军中长大的。这个脸怎么也丢不起。
                          火莲在行军途中派出煜去打探军情,辉则一路行军一路严格训练那些天兵。辉在修罗界是出名的铁血教头,新兵个个闻之色变。跟随她之后还常被军营请去出小差,要是他在开战前还不能让这群军心不服的天兵懂得该服从的是军令还是“天帝玉旨”,她会直接让他滚回修罗界的新兵营。
                          火莲的分工效果奇佳。煜带回的军情详细指出了敌军最新的动向,而在辉笑容可掬的努力下,三千天兵早已懂得对每日军中主簿所颁布的天庭命令充耳不闻。
                          一切准备就绪,火莲当即在夜里发动了偷袭。
                          结果,大败而归。主簿对着她连连跳脚,完全失了仙人风度地奋笔疾书她的指挥失当,火莲沉着脸,挥挥手就叫守帅帐的士兵把主簿扔进了囚车。第二日,她吸取了攻击太过单一的教训,声东击西夜间突袭,却仍被妖族迎头痛击,杀得三千天兵丢盔弃甲,退守阵地不出。
                          一连三日,妖族夜夜迎候天军的偷袭,夜夜将天军杀得叫苦不迭。三日下来,天军连丢六十里阵营,被关在囚车里的主簿恨不得当场脱身,回报天庭:火莲定是勾结北方妖族,故意令天军战败以涣散军心!
                          第四个夜晚,天军依令不出,高挂免战牌。敌军那边却不干了:你们是偷袭够了,该轮到咱们出手了吧!妖族将帅个个摩拳擦掌,率部就直奔天军营地而去,煜辉二将刚站在营前喊了声“免战牌已挂”就被三个妖族将领弩箭连发逼回营中,免战牌自然也被一箭射成了碎片。
                          妖族来势汹汹,吃了亏的火莲冷静地命令全军有序撤退,可心慌意乱的天兵们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四散。火莲好不容易带着一小队还能保持阵型的士兵往断云峡撤退,身后的妖族军队却已紧追而至!
                          天兵们四散而去,失去了军队重重保护的火莲被一马当先的妖族统帅一把提起,“卡啦”一声,首级已被生生扯离身体!
                          手一抖,上钩的鱼儿打着水花飞快逃离。皓镧再次一叹,收了鱼竿往天河而去。
                          枯等太累,在天河边应该能看到战场吧。
                          若我战死沙场,你会高兴吗?
                          会高兴吗?
                          还没听到道歉,怎么会高兴啊!


                        19楼2012-12-09 14:33
                        回复
                            若说她的火焰是火中王者,那北方的怨魔就是连幽冥也难以接纳的冰寒怪物。天兵尚未反应,黑暗与寒冷就将火莲团团包围,煜辉二将带领人马冲到阵前,却已无法找出她的所在。
                            火龙盘旋保护着火莲,及时抵挡了怨魔的吞噬。见到她的火焰,妖魔的怨气更加不可收拾,黑烟无影无形,抓不住砍不了,只有愈发冰冷的寒气一阵阵地随着呼吸往身体里灌。火莲闭住气息,静心凝神,试图找出怨魔的元神所在,只要找到那里,一刀就可了结!
                            丢下紧守阵地的命令,煜辉二将想也不想就冲进黑烟寻找火莲。粘腻的寒气让兄弟俩俱是一颤,更加担忧:他俩不是怨魔要找的仇敌都觉得难以忍受怨气纠缠,那火莲大人岂不是更危险?煜喃喃念出破魔咒语,辉则一马当前舞动手中重剑想要劈出一条路来。
                            火龙呼啸四方,黑烟却愈发浓烈,火莲刚欲发动灿白火焰,就听见煜辉二将的呼喊,顿时一凛,不敢轻举妄动。她是闭了气才没被寒气侵蚀多少,可一路呼喊她的煜和辉一定已被寒气侵体,怨魔要缠住他们并非难事。若是现在用白焰,怨魔会拉着无法脱身的二将同归于尽!
                            那两个……死忠的笨蛋!火莲喘着气护住心脉,恶狠狠地想着回去之后要如何教他俩学会什么叫“不闻不问”。火龙随着她的心思,身上鳞甲爆开团团烈焰,在黑烟中四处炸开,敌军临死的呼号再次铺天盖地,终于露出了一线裂口,煜辉二将一眼看见,不必火莲出声,多年的默契便让他们明白,扬起手中兵刃毫不犹豫地对准缺口齐齐斩下!
                            两股火焰相撞,怨魔惨号一声,黑烟构成的身躯终于破开一道裂伤。火莲看准地方飞身扑去,无论如何都要先离开妖魔体内,否则时间久了会被寒气侵蚀!
                            双足堪堪踏上裂口边缘,煜辉二将刚要伸手迎接,无数只妖爪竟从裂口处伸出,齐齐抓住了火莲双足,狠狠将她拖回怨魔体内。那道裂口也随之飞快合上,黑烟之中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
                            “大人——”煜辉二将心胆俱裂!这一闪神,他们自己也被寒气直攻心脉。煜一口鲜血喷出,竟已成冰块;辉用剑撑住身体,狠狠将手臂往剑刃一划,一股热血喷出,煜当即双手一合,拉出一团火焰,引着辉的鲜血在四周画出一道护身符咒圈,抵挡了周围的妖爪和怨魔。
                            妖军怨魂!被无数妖爪困缚的火莲心下雪亮,征战多年,不是没遇过这种死魂纠缠。若她是凡人,只怕光看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惜,她是修罗。
                            扬掌挥起,一声厉叱,围护着她的火龙将她全身包裹。妖爪纷纷退缩,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更浓的黑暗。稍一分神,黑烟就化为巨手掐住火龙,无数妖爪又一次袭来,火莲顿觉眉梢一痛,立即回神护住自己,逼退妖群死魂。怨魔呼号不休,怨气凝结成无数冰刃从四面八方团团飞袭!
                            该死!刚才都快依着气息找到它的元神了!火莲心火骤起。要破掉源源不断的冰刃,就没法很快找出随时会隐蔽的怨魔元神,可若是要全心去找元神,就得冒上被冰刃穿身的危险!
                            以为她会惧冰刃之痛吗?火莲冷笑一声,紫瞳狂焰重燃,不再犹疑,专注心神握紧手中长刀,直直盯住头顶最高处的某个方位——就是那里!
                            扬刀腾身而起,冰刃随着群妖怨气的呼号化为黑色毒刃,扑向毫无防卫的火莲!
                            再快些,再快些!迎着四面八方团团袭来的黑色毒刃,火莲护身的火龙一条被困在怨魔黑烟之中,一条化为长刀为求一击得手,无法发挥护身之力。她将力量分为好几份,再分出的一条火龙要全力防护毒刃力不从心,可是,只要再快些,就能在毒刃把她剐成碎片前……斩下元神!
                            护身火龙长啸一声,火焰轰然爆开,毒刃远远不断,它尽力了!
                            火龙化为最后一丝星焰,无数毒刃紧追着无暇分神的火莲狠狠扑下!
                            一道柔柔的光突然出现在黑烟之中。就在毒刃撕碎了火莲披风的那一瞬将她团团包围,代替消失的火龙,把她牢牢护在中心,光华灼灼,不疾不徐地向四周扩散出去。黑烟越是深浓,光华就越明亮,袭来的毒刃竟被一一粉碎,四周的妖爪想要接近,光华便突然暴长,利刃一般将妖爪刺得退之不迭。
                          


                          21楼2012-12-09 14:51
                          回复
                              扩散的光芒照亮了火莲四周,不疾不徐地扩大再扩大,终于让怨魔的黑烟退却些许,而这些许,已足够令火莲看清元神所在!紫瞳焰光如电,反手握刀,由下至上画出了一道绝美的弧线。
                              冥月雷破斩——
                              长刀火焰爆出灿烂的雪白,带着阵阵雷光化作长虹,将怨魔元神一刀撕裂!
                              白光炽盛,在空中轰然迸发,宛如最美丽的流星烟火。
                              天地间,在黎明到来的前一瞬绽放了顷刻的灿烂繁华。
                              “大人!”煜辉二将一跃而起,在空中对着火莲欣喜地跪下了。
                              空中的火莲战袍猎猎,黑底镶金纹的盔甲在曙光中煜煜闪耀,一头乌发在晨风里款款翻飞,周身星火荧荧飞舞,照亮了她那张惊世绝丽的艳容,紫眸深深,定望着自己制造出的天际流光。
                              惟有修罗,方能让毁灭也如此美丽。跟随煜辉二将飞上天空的天兵在她面前,不由怔了。
                              这就是带领他们奔赴沙场,斩妖除魔的……统帅!
                              “收兵回天——”
                              把天帝的赏赐丢给煜辉二将,让他们分给那三千天兵“压惊”,火莲径自直奔府中,没费多大劲就在池塘边找到了垂钓的皓镧。
                              “恭喜。”听见脚步声,皓镧头也不回。
                              猝不及防,一只手绕过她的颈子,让她抬起脸庞。黑色纱帐再次当头拢下,一方小小天地里,只有两双眸子彼此相望。
                              “是你。”火莲细细打量着皓镧比平日更加苍白的脸庞,肯定地道,“那光,是你干的。”
                              那道在关键时刻保护了她,使她免遭冰刃穿身的柔和白光,只有皓镧才有。那样的术法不下天界而传来,要耗费的精神非同寻常。她没得到假期却大胆地在府里钓鱼,就是为了掩饰调息休养;不在府门迎候,不敢看自己,也是为了瞒这件事。
                              “嘘。”皓镧竖起食指,从下面轻轻抵住火莲的口,柔柔低语:“鱼会跑了。”
                              “皓镧!”火莲一把握住她的手,吐出的话语宛如无奈的叹息,“别瞒我。”
                              那是心疼的叹息。
                              皓镧的眸子柔软下来,秋波流慧,笑意嫣然,“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轻轻抽出柔荑,双手合十故作高深貌,声音低得只有她们彼此听见,“我乃‘散仙’,如此而已。”
                              她不想让天庭注目。火莲心下了然,那样的法力……低笑一声,不再追问,松开皓镧的颈子,揽了她的肩:“一块钓鱼罢。”想要逍遥,就该让她这个主子一道。
                              “……不是有庆功宴么?”
                              “谁爱去谁去。”
                              细细端详着坐到身边的火莲的脸,皓镧放下鱼竿抚上她的右眉梢,“结疤了。”
                              那是被妖群死魂抓裂的一道伤口,虽然细小,但落在火莲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就是突兀。
                              “没破相。”火莲心下微暖,任由那只清凉柔荑在眉梢眼角细细抚触。她已忘了在过去,是从不喜欢别人碰触自己脸庞的,因为脸上有脆弱的五官,容易被重伤。
                              可是,不能让它留下。
                              皓镧头一次专注地思考起一件事情来。


                            22楼2012-12-09 14:51
                            回复
                              莲花
                              看到皓镧找出那个锁箱底的梳妆匣,火莲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可惜衣带却被牢牢握住,一把将她拖到椅上按下,面前水镜胭脂朱笔一应俱全。
                                “呵呵,小事一桩。”刷刷抽出一堆梳妆用具的皓镧两眼放光,而且是绿光。火莲全身的冷汗顿时汹涌而出,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磨刀霍霍向……”之类的词句。
                                “我想……不用了。”垂死挣扎着,火莲堆起讨好的笑容。
                                “请不要拒绝好意。”皓镧笑得很温柔和顺,但火莲清楚地看见了她亮闪闪的獠牙。
                                我是修罗,是最强的修罗,是不怕天界人的修罗……我,我……
                                “不准说出去!”我投降了!
                                擎朱笔,抬皓腕,托香腮,点绛唇。描金梳妆匣层层开启,只属于姑娘家的秘密天地便缓缓推开了大门。
                                知她不耐妆扮,皓镧没有用什么胭脂花黄,但笔下的工夫却一点不省。托着火莲脸庞端详半晌,目光专注起来,俯下脸庞,手中朱笔点上那抹伤痕。
                                火莲渐渐不动了。皓镧靠得这般近,不是以往那种从后面抬高她的脸看到的景象。这呼吸可闻的距离,令她的脸纤毫毕现。珍珠色的肌肤微微散发着光华,远方澄澈的海水汇聚在她一双眸子里,秀挺的鼻下,并不鲜艳的淡粉樱唇微微开启,呼吸之间,干净纯澈的气息拂过,柔若春风。
                                这样的唇,尝起来,该是何种滋味?是否如她的肌肤一般柔软清凉?是否会带着海水的气息?
                                双手,悄悄地拢上皓镧靠得极近的腰。柔软纤细,一样的清凉,只是这样拢着便觉遍体舒适,难怪凡间人都想把她据为己有……
                                “好了。”终于完成手上工作的皓镧往后一退,才发觉自己被拢在火莲怀里。微微一僵,她面上依旧天下太平,借着转身的机会轻轻推开那双手,取来水镜,“这样行吗?”
                                有那么一瞬间,火莲感到微微的失落。但随即,她便被镜中的容颜吸引住了。
                                镜中的修罗有着冷艳威严的绝世姿容,乌发流云,雪肤若瓷,漆黑的眉睫下紫瞳深沉,带着天生的隐隐杀气。但这杀气,却被一朵莲花完美地柔和下来。
                                原本是伤痕的地方,被皓镧用笔勾画出一朵细巧精致的火色莲花。顾盼之际那莲花便似有了生命,摇曳生姿,柔化了眸中的杀气,傲骨铮铮中透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艳丽。
                                如今方知,伤痕也能如此美丽。
                                火莲抬手,一道火光弹进莲花中,让它永远定在眉梢眼角,再也无法消去。
                                “你从哪学到这手的?”让皓镧放下水镜,火莲问,“别走神太久,我等不得。”
                                皓镧便乖乖地只走了半柱香的神,干笑了几声:“有段日子做过王母娘娘的梳妆女。”
                                火莲挑起眉,莲花随之一动,奇异地妖冶起来,“那又为何被贬了?”梳妆女可是仙侍中地位不低的一等,有很大机会成为王母的亲传弟子。
                                “……嗯嗯,跌了玛瑙梳子又打碎了水晶盆……”好像还把水镜给弄砸了……“结果被赶出瑶池了。”依稀记得王母娘娘气得亲颁谕令,不准她再入瑶池。
                                “意外?”火莲已经很习惯这些“辉煌事迹”了。
                                皓镧干笑着没有否认。那是她上天的第一份工作,虽然没做多久,可她在人间呆的最多的地方毕竟是梳妆台,要学会这手艺并不难。
                                火莲也笑了,抬手掠过皓镧头顶,顺着那串火琉璃徐徐向下,手指在她发间徐徐穿行,落在她额畔,细细描绘着她的五官,低低道:“你没把它摘掉呢。”她说过不喜欢首饰的。
                                皓镧垂眸,敛去了一脸的恍惚,“反正……也没甚不便。”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颈畔,轻轻划过一道弧线,皓镧本能地就要退后,火莲立即一把拉了她的腰。
                                “对不起。”
                                我会道歉,等我回来……
                                她从不轻易承诺,因为一旦出口,就定会做到,即使这三字,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说。
                                身体有些僵硬的皓镧放松了,表情柔和下来,微微一笑:“我接受了。”不说“没关系”,因为彼此心知肚明那次的确伤到了她,所以,只说“接受”。
                              


                              23楼2012-12-09 14:5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