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还是没有早下班，因为最近在带一个新人的关系，自己的资料被搞得有些混乱，他花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完毕，开始把自己走之后的任务布置在电脑里。天色慢慢地黑下来，他看着变得没有几个人的办公室，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空荡的胃。
“宇智波前辈，您还不走吗？“
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助理起身问候着，佐助在脑海里想了半天也没反应出对方的名字，有些尴尬地应答着：“就快了。“
“那我先走了哦。诶……这公司里呀，就属您和鸣人最拼命。可这快到饭点了，可别饿着了自己的胃。“年轻的女孩落落大方地回答着，”我刚才看鸣人他刚到楼下酒馆去了，前辈也去吃一点吧。“
“好的。“他淡淡地回答着，给自己的电脑下了休眠的指令，又想了想如果看到鸣人的话，可能就回不来了，于是干脆把电脑关了机。他提起放在旁边的斜跨包，快步向门外走，路过电梯的时候，从一旁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有些疲倦的脸。
他小声地叹息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脑袋里却开始有些羡慕鸣人的好人缘。尽管在自己母亲的公司上班会惹出一些流言，但鸣人本身的性格还是会得到大部分员工的热烈欢迎的，虽然女员工会多一点。而自己却在人际交往上有着很大缺陷，好像就是天生无法与别人拉近距离一样。刚刚的女助理就是一个例子，称呼鸣人可以亲密得直呼其名，而对于自己却还是前辈前辈的叫着。佐助有些赌气思考着这其间的因果缘由，很快就到了店门口。
他刚刚撩起店面的帐子，穿着素色服装的店员就有些难堪地向他鞠了一个躬，“抱歉啊先生，现在满员了，您能不能稍微等一下呢？“
佐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快地发现了一头金发的青年，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我认识那个人，可以拼一下桌。“
“哦，那好那好。“店员领着佐助向那个方向走去，没想到刚跨进鸣人的三米范围之内，金发青年就像是撒泼的小孩子一样大吼了一声：“恶灵退散！”
店员嘴角抽搐地看着佐助，没想到对方似乎丝毫都没有在意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淡淡地说：“你这顿我请了。”
鸣人的眼睛亮了一下，把刚才的气势缩了回去，随后表情有些猥琐地拍了拍店员的肩膀，“来来把你们的菜单再拿来给我看看，大爷我还要点。”
发狠地要了几盘高级刺身，顺道带着一大碗招牌拉面和茶碗木须（注4），佐助拄着胳膊看着鸣人似乎发着亮光的小白牙，有点想发笑。
菜上齐了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店员用同情地眼光洗礼着佐助，然后把托盘上的东西放到了桌面上：“老板说两位点了这么多，这两瓶梅子酒就送两位助兴吧。”
佐助刚开口说我们不喝酒，就被鸣人一巴掌拍到了脑袋上，他对店员嘿嘿地笑着：“替我谢谢你们老板啊他一定是个大好人好人一生平安的。”转过身来对佐助说，“你傻啊有便宜不占！就当是为我们伊拉克之旅壮行了！”
佐助看着店员脑袋顶上的一排黑线扶着额头没说话，内心有些无奈地吐槽着，你不知道你酒量有多差吗。
鸣人的酒量差酒品也差，刚上大学的时候，终于能喝酒了（注5）这个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进入到了我爱喝酒的行列中。有一次喝醉了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谗言居然想要爬回寝室，爬到半道就被佐助拦了下来，这个家伙还一脸天真地问他：“来啊佐助，一起爬啊。”
这次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异想天开的事件了。

　　整个饭局里鸣人只有半瓶酒下肚，但是这已经足以达到了鸣人醉酒的临界点了。这次的醉酒表现是对生活现状极端不合理的语言讨伐，佐助心想有些东西窝在心里不好就放任他说了，但是似乎有些……太苦大仇深了？
“老子哪里吃爸妈的软饭了……你们哪里看到我靠我爸靠我妈的了！你看我爸能靠得上吗？！老子都半年没见到了！！你说我从出生以来看过他几眼！！老子在自己家的公司我也在努力啊混蛋！我在利比亚枪林弹雨里跑的时候你们这群死熊孩子还在吃奶呢！！我要不是为了陪我内心脆弱的母亲大人至于在这受这份气么我！！”
“老子想谈恋爱啊！老子都27岁了居然一直单身！我说我长得也不难看啊怎么就没有人看得上呢！你说说……嗝……我都表白了……嗯我数数……都都……13个了怎么就没有人能答应我呢……什么’鸣人你好可爱啊，所以我不能和你谈恋爱。’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老子一个七尺男儿可爱个屁啊！为什么大胸大屁股的温柔姐姐都看不上我呢……呜……没有大胸大屁股也行啊……嗝……”
“还有佐助你这个大混蛋！老子都要被烫蜕皮了你居然一句话也没有……你臭美什么啊混蛋……你知不知道很疼啊呜……真的可疼了我小时候打针都没有这么疼……”
佐助嫌他声音太大了，就付了帐把他带到街面上吹吹风，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委屈，干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虽说快到午夜，街上的人也不能说少，看这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哭的像被抢走糖的孩子就已经足以引起围观了。佐助连哄带劝地把鸣人拖到一个没人注意到的小巷子，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麻烦死了以后绝对不能让他碰一点酒。
话虽是这么说，看着鸣人委屈成这个样子他的心里还是会有点刺痛，麦色的小脸哭得皱皱的，亮亮的眼睛还在不断地流出泪水。佐助心软地把手伸出去，轻轻地抚着他的脸颊，却没想到一下子被抢去了袖子擤了鼻涕。佐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换了一只手，温柔地在金色的发丝里揉来揉去。
许久许久，他听见自己干哑的嗓子里躁动着一句话。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TBC
注1：伊拉克是一个伊斯兰教国家，伊斯兰教为国教，全国95%的人信奉伊斯兰教，其中什叶派穆斯林占54.5%、逊尼派穆斯林占40.5%，逊尼派穆斯林统治什叶派穆斯林，引发了南部什叶派穆斯林的不满，常常发生动乱。其邻国伊朗则是什叶派穆斯林统治逊尼派穆斯林。两国边境常常因为派别不同引发矛盾。北部的库尔德人也信仰伊斯兰教，他们多属逊尼派，只有少数人信奉基督教或犹太教。
注2：在电影《萨尔瓦多》中，死在美军枪下的摄影记者，他面对着游击队的枪口一边虚言应付，一边偷偷地按下快门；当美军的直升机开始向游击队和市民射击时，他从藏身之处兴奋地跳出疯狂拍摄，直至中弹倒地。
注3：战地记者名言。
注4：:加有其他原料的蒸鸡蛋羹。
注5：日本法律规定未成年人的不能饮酒的。

　　等了有四五个小时，鸣人大概是睡饱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等他辨认清晰趴在他旁边的竟然是消失半年之久的父亲时，他嗷地一声叫了起来，然后像某个澳洲动物一样死缠住了对方。
“老爹~~~~~~！！“
声音很大，还带着一个又一个螺旋的弯，他哈哈地笑着看着久违的脸，心里特别的高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
“好了我岁数大了腿脚不好腰酸背痛的，鸣人你先放开我。“
“什么嘛！本大人拥抱你是你的荣幸。波风水门同志，你知足吧！“
“没大没小。“水门果断地捏住了儿子的鼻子，”快叫父亲大人。“
“菜补（才不）！“鸣人囔声囔气地回答，然后像大型犬类一样蹭了蹭父亲的胸膛，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父子俩就这么闹腾了半天才安静下来，水门看着儿子眯起来笑的眼睛有种心酸的高兴，他拍了拍鸣人的脑袋，然后问道：“是要去伊拉克吧。“
鸣人一看没瞒住，就用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自家老爸：“大将先生，您可千万别不同意啊，小的就指着这点事为社会做贡献了。“
“我才没有你这么笨的兵。“水门在鸣人的脑袋上按了按，另一只手指了指鸣人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疤，”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再受伤了我就直接给你打包扔到非洲当难民去!“
鸣人见父亲同意了，呲着牙笑了起来，“您老还有什么指示吗？”
水门思考了一会儿，义正言辞地对鸣人说：“佐助那个孩子挺好的，要懂得珍惜。”
鸣人听完愣了一下，随后挂上了一副温软的笑脸，他蓝颜色的眼睛微微地合上，轻声细语道：“那还用你说……”
和自己度过十余年光阴的人，怎么可能不放在心坎里珍惜着。
TBC
注1：日本陆军军衔，共16级次序，最上层为大将(日军称上将为大将)。波风爸爸他升官了，就是这样。

啊，我是沙花！！(*¯）¯*)加油接着更(^_^)鸭嘴兽美好～这种暧昧的距离很美～

　　老妇人对于鸣人给予的安慰似乎很是感激，把自己二楼的主卧室让了出来，虽然只有一张单床，但是比起客房硬邦邦的床板可是要好很多。鸣人眯起眼睛对着这位善良的大妈连说感谢，虽然刚刚学到的阿拉伯语还不太标准，但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去了，心意也就算是尽到了。
关了门佐助就发现鸣人有些不对劲，莫名地沉默了许多。平常的话，不是应该立刻纠结地嚷怎么可以只有一个床难道要大爷我和尔等小民一起睡吗（……）。而现在只是一个尽儿地埋过头去整理那些并不需要整理的东西，佐助想了想还是觉得去问问比较好，却被对方抢先开了口。
“呐……佐助……你说……我们这一行，可以干一辈子吗？”
佐助一时被噎住，皱着眉头回答着：“应该不能吧，常理来讲。战地记者在外执行过三次任务就算是极致了，通常都会调回去干个文职之类的。而且……你的话……情况就更特殊了……”
结尾那句小小的挑衅并没有发挥作用，鸣人只是转过头来，把伸长的腿蜷进身体里。那是一种相当自我保护的姿势，在佐助看来相当的刺眼，恨不得立刻就把坐在对面的人紧紧地锁在怀抱里。
“到这里来坐，地上凉。”佐助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鸣人摇了摇头，继续说：“在利比亚的事我一直没和你讲，我妈说不让我和你说，我也不知道她想什么。“
佐助想了想就知道了理由，床上站起来，挪到了鸣人旁边的位置，并没有出声。
只过了一会儿，鸣人就自顾自地开了口，“就是……我去采访那些想要登上救援船的难民，他们看我的眼光……感觉很戏谑。我记得来的船只有一艘，他们像疯了一样往上拥，有些小孩子……都被压在下面…………我后来被车接走的时候，没上船的人也想跟上来，被那些士兵按压住……嗯……他们……被推到地上……然后再爬起来……向我伸出手…………我想帮他们……真的想……可是……我当时只是躲在了车里，什么都没有做……”
“我啊……只是觉得这里疼。”鸣人用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然后用手攥紧了那里的衣衫，“快疼死了。“
佐助明白，鸣人看着一脸阳光灿烂什么都打不倒的样子，其实心里并没有强大，要冷静地对待那么多人的受伤或者死亡，对于他来讲还是太艰难了。他把一切想得很大很美，又很天真，拼了命地想要去救赎什么，却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他能够负担得起的。
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软下了声调，“你是记者，并不是救世主。你要做的，只是把事情的真相报道出来，仅此而已。别把不属于你的担子落在自己的肩头上，没有人要求你去负担……何况……你也负担不起。“
话是的确有些残酷，鸣人听完立刻耷拉下了脑袋，整个身子都缩到了一起，然后嘟囔着：“佐助你是个冷血的大动物。“
佐助扯出一个笑容，微微站起身，在金灿灿的头发上贴上了一个薄薄的吻。然后满意地看见鸣人立刻一个猛子炸了出来，脸色苍翠欲滴（诶？）地盯着对他作出惊骇世俗的表情。
“混蛋佐助……你……你昏头了吗！！神经病你……你……亲……亲我干什么！？“
“没有。“佐助断然地不认账,”那是安慰，像妈妈安慰孩子的那种。”
“你……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临走的时候，是您的母亲嘱咐我，说你其实相当缺爱，心情失落的时候，要我适当地亲密些以示安慰。”
“有你这么安慰的吗！！”
“……我头脑里安慰的种类就只有拥抱，亲吻和[消音]。“
“你……“最后一个词有些劲爆，哪怕是佐助一脸正经地说出来，也能让鸣人刷的一下红了脸，他老是听佐助自己讲些什么在出国时候的情感故事，让自己妒忌得牙痒痒，没想到这厮居然思维成熟到猥琐的地步了！果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哼！
“心情好点了？”佐助见鸣人开始怨念起其他的事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多了！！”鸣人拨开佐助直接躺在床上做死尸状，“我现在要睡觉。”说完撩起被就往自己的脑袋上一蒙。
佐助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过片刻，鸣人小麦色的手臂有点胆怯地从被褥里伸了出来，脑袋却依旧在被子里蒙着，声音闷闷的像是被掩盖上了一层细沙。
“那个……”
“安慰什么的…………还是要……谢谢你……”
佐助听完微微蹙起了眉，然后淡淡地笑开。可惜鸣人没看到，那是一个相当温柔的表情，漂亮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带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宠溺。
“对了……你觉得为什么我妈不让我和你说利比亚的事么？……怕你妒忌？”声音依旧闷闷的。
“我知道。”佐助冷静地回答着，看向鸣人从被窝里伸出来的脑袋，继续说：“不过……这是秘密。”
我知道。
那是为了不让我因为过度的担心，而疯掉吧。
可是你却不知道呢。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佐助接到了领事馆打来的电话，说是公馆那边因为人员调动空出了一个房间，可以的话现在就赶快去占位置。因为还有世界各地的记者在往这边赶来。佐助拉着鸣人赶忙收拾了行李。酒馆的老板娘相当够意思，开着她那辆说不出牌子的小破车直接把两个人送到了公馆门口。
果然如同传言一样质地优良，鸣人看着在自己身边走过的阿拉伯姑娘不住地点头，嘿嘿地和昨天晚上完全不是一个种类的生物。佐助有些气紧使劲地捏了一下鸣人腰上的小赘肉，看他疼得直咧嘴才挑着眉毛微笑起来。
把行李放完打算简单地参观一下，却在走廊遇到了一个像模特一样的金发美男。鸣人像看见了久违的同类一样，又是拥抱又是握手的，像极了革齤命党接头。金发美男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Sim，American.”
Sim是美国一个新闻杂志的特派记者，仔细一问才发现对方也有一个军官老爸。鸣人这下高兴了，连说着太巧了太巧了，把人往屋里一拉就想聊个昏天暗地。Sim却摆摆手说别这样，鸣人你的男朋友吃醋了。
男朋友？？
看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正是我们亲爱的佐助同学。鸣人顿时炸了毛。一脸正气地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Sim看上去有些困扰，犹豫了半天才开口：“Well……ex-boyfriend?”(那……前男友？)
后来还是佐助把一切都解释明白了，但是Sim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拉住佐助说了小声地说了一句库尔德语。
“看起来你是在追求他咯？”
佐助直起腰来，一脸云淡风轻：“是又怎样呢？”
Sim有些惊讶，指着鸣人说：“他听不懂吗？”
“不……”佐助慢慢地贴近了鸣人的方向，淡淡地笑了笑，“他早晚会听懂的。”
其实说完这句话佐助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自己的幼稚，不过只是看见别人对鸣人的过分亲昵而感到一时气愤罢了，还说什么早晚会听懂之类的话……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达那个时候的时间点会有多久远。
吵吵闹闹到了中午，Sim说之前和几个国家的记者一起包了车，打算下午去爆炸现场去看看，问鸣人有没有兴趣。这种能激起所有记者本能的事件鸣人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可是左右都找不到自己的相机了，他哭丧着脸对佐助说可能是落在酒馆了，啊……怎么办啊我下午还要照相啊好难过。佐助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乖乖地把自己的相机递了出去，并给酒馆老板打了电话麻烦他晚上送过来。
就在一行人兴致冲冲地被一辆白色箱式货车接走时，还有人十分开心地冲着送他们出来的姑娘吹着口哨。鸣人和佐助坐在车厢的最后，能看清一车的欢乐气氛，也像是被渲染了一样高兴了起来。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让他们无比后悔这样的决定。
甚至于有些人而言——
是永远失去了后悔的机会。
　　注1：查了度娘，小鸣是168，二少是170。
注2：古斯，一种泛阿拉伯食物，把米饭用油炒过，焖熟，加上好多种调味料，有些在米饭上面撒上绞碎的米粉、豆子和葡萄干或者干果，然后在米饭上面加上一大块烤好的羊肉或者烤鸡块，上桌前还给你配两碗浓汤。吃起来很香。
注3：伊拉克人的餐桌上一般是看不见刀、叉、勺等餐具的，只有水杯、盘子等餐具，他们惯以右手抓饭入口。


　　Section05
开车的司机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男人，带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有些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一般的阿拉伯人一样留着大胡子，下巴光溜溜一片。这个人的英语相当的好，感觉像是在英语系的国家生活过一样，没带有一点的阿拉伯口音，还蛮专业地向大家介绍一下窗外的景色。鸣人边听着这些介绍，边把镜头伸向外面，咔嚓咔嚓地拍摄着，似乎外面一切的存在都是绝好的风景。
鸣人的摄影作品是在国际上都获过奖的，虽然一直被佐助嘲笑说是运气在作祟，但他一直觉得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他的技术不算精湛，只是全凭着感觉在拍照。但是那些偶然抓拍出来的产品似乎都带有一种极其深重的情感，像是带着灵魂一样能把人整个地吸引住，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却又觉得极受感染。颁奖的大师曾和在他留学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鸣人能记得很清楚，接过奖杯的一刹那，那位大胡子先生很淘气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和你本人像极了，这些作品。”
佐助侧过身从LED屏上看着刚刚拍摄出的照片，觉得姿势有些累了就把脑袋放在鸣人的肩膀上倚着，时不时给点意见。这里角度不对这个构图不好之类的。看似随意的一说却把问题都提到了点子上，鸣人撇了撇嘴有点不满，但还是乖乖地听话把那些有毛病的照片删掉。赌气地嘟囔了一声：“你看……我多不耻下问。”
佐助嗤笑了一声，“哦……大师果然谦虚。”
鸣人向后一捅给了佐助一个手肘，继续把自己的相机架起来，这时才看到在不算远的地方，有一处勉强可以叫做学校的地方，明显的土坯房子，一个小小的围院就当做操场，里面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在追逐着。鸣人觉得心里一紧，转过头来和佐助说：“诶……等我回日本了我一定捐点钱过来，怎么样也得让他们有一个像样的上学的地方。”
佐助按着他的脑袋，“收收你的善心吧……他们需要的不是钱……“停顿了一下，继续低声说：”你还记得之前大学组织去非洲的那次吗？你看见那些小孩就想做这做那的。但人家并不领情。你有的时候真该好好想想别人到底在想什么。”
鸣人被讽刺得有些怨念，撇了撇嘴说，“那好……你现在在想什么？”
佐助被这个突来的问题弄得一愣，把身子转了回来。一丝苦笑就那样地僵在了嘴角，他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是你啊。”却一开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地说了一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气氛突然就会变得尴尬起来，鸣人总是隐约地觉得和佐助之间隔着一个相当巨大的秘密。哪怕他和佐助亲近得如同一个人，也没有办法窥探到这个秘密半分。与其说是佐助不愿意给自己提示，不如说是自己根本不愿意对这个东西深究。因为脑袋里一直有一根上紧了的弦，好像总有什么东西提醒着他，一旦真相大白，他和佐助，就再也无法保持这样的关系了。
鸣人晃了晃脑袋把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维都赶了出去，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似乎车的速度在逐渐地慢下来。他为了确认。去摇了摇佐助的肩。
“喂……你绝不觉得车开得有点慢了？怎么还能看见那个学校呢？”
佐助被他这么一说有点警觉起来，看了看窗外缓慢移动的风景，突然嗅到一丝不安的味道。
就在他想开口和鸣人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刚刚才用目光洗礼完的小学校，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化为了一片火海。

　　Section06
等到缓过神来的时候，车厢里变得一片死寂。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从前边传来。佐助微微地直起上身，能看到前面棉质座椅套上有明显的血迹。坐在Sim旁边的女记者捂住了嘴，脸上溅上了几点红色，估计啜泣声就是她发出的。
鸣人在纳伊夫拿出枪之前就已经想要向前冲了，被佐助及时地发现了一把地按住。他拼命地让鸣人窝缩在自己的怀抱里，生怕一点动静引起了前面的注意。鸣人那个时候微微仰起头来看，眼神是阴沉沉的一片失望，分明是在控诉着为什么会那么冷漠地对待一条人命。
佐助不知道要用什么去对待鸣人的满脑子天真。那个时候心里很苦却又只能在脸上挂上一个笑容，心说我看过了那么多场的死亡，这些又算什么。
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命又算作什么。
鸣人别过了眼睛，不知道是在躲着佐助还是躲着前面那片血腥的场景。但毕竟是危机时刻，两个人再勇敢无畏也不能在这样的时间段去赌气吵嘴。慢慢地冷静下来就开始想着对策。纳伊夫如果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真的是那种策划人的话，那么他就是明显是把人命不当回事的家伙。搞了几次爆炸和杀人事件，也没有对伊拉克政府宣称什么，并不是一般的恐怖主义做派。之前来的时候所给的宗教冲突似乎只是一个噱头。说不定就如同他所说，这只是一场单纯的虐杀，那个人想要的，也许就只单单是把人命毁在自己手里的那种快感。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想怎样的办法也要逃出去。他们无法看清这个人，就永远都无法预料到他会干得出什么。
“希望各位可以合作，下车把电子产品和通讯设备都交给我，身上不要藏着什么利器。如果搜出什么不好的东西……“纳伊夫俯瞰着车厢内的一干人等，把别在马甲上的另一把枪也举了起来，“我不确定可以控制得住自己。”他在嘴角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容，目光却淡得像是一潭湖水。
佐助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但仅仅也止于一闪而过。
那其实……并不怎么像……一个恐怖分子的眼神。
但是把他们都赶下车这个行为却让佐助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纳伊夫本身只有两把枪，而他们有十多个人，突围的话还算是有希望。不过从土坯房子中出现的壮汉似乎都是这个纳伊夫的同伙，火力一下子曾加了那么多，想要反抗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可是现在是唯一可以拿到主动权的时间段，如果被这些人带走的话，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就会马上变成没有任何优势的待宰羔羊。佐助随着大家的脚步下了车，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基本的情况，微微地皱起了眉毛。
有些空旷了。
来的方向还勉强有几所土坯房子作为阻挡，学校爆炸后的产生的浓烟并没有散去，应该也可以算作一个很好屏障。佐助的头脑飞快地转着。看来一定要想办法牵制住纳伊夫本身，这样才有办法让鸣人逃出去。
他看了看正在检查记者装备的纳伊夫，他把那些照相机和手机录音笔之类的都搜出来，集齤合成一小堆。跟随而来的三个同伴跟在他的身边，但只有一个人端着枪。他慢慢地向鸣人的方向并了一小步，贴近了他的身侧，轻声地开口：“一会儿——”
鸣人却瞬间制止了他的话，他没有看佐助，只是一直地盯着地面。嘴里挤出零丁的词句。
“我自己有办法。这次……听我的。”
纳伊夫已经检查到鸣人之前的那个人了。再做过多的交谈是近乎暴露目的的举动。佐助心里像是突然堵住了什么一样，不知道把自己满肚子的慌张安放在哪里，他居然晚了鸣人一步，之前的百般思考都变成了一纸空白。混乱的情绪杂糅成一团，他愤怒着，却又觉得无比的害怕，鸣人就在他眼皮底下被置入了最危险的境地，而他，一直以守护者姿态自居的人，却只能眼巴巴地做一个观众。


　　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佐助的顾虑，轻轻地，用手背擦过了他的手。
一点一点的，若有若无的触碰。
像是在空旷的场地投掷下了一小段叹息。
却莫名地让佐助的眼泪想要瞬间冲出眼眶。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酸涩的，却又带着撕扯的痛楚。
鸣人……要离开他了吗？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枪声，尖叫声，还有因为过度紧张而加速的呼吸声一瞬就搅合到了一起。等到佐助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鸣人用枪抵住纳伊夫的后脑勺，强装着凶狠的语调说着什么。
没人看到他怎么抢到纳伊夫的枪，只是感觉一声驽钝的声音响起，一切就展露在眼前了。佐助的目光定焦在鸣人脸上，他能看清那些豆大的汗珠顺着麦色的脸颊坠落下来，很轻的重量却很重地砸在了自己的心头上。
“……身手不错。”纳伊夫神色平静，完全忽视了卡在后脑的枪齤支。
“放他走。”鸣人似乎听不见那些调侃的话语，死死地握住枪，生怕有一点闪失“刚才站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把他放走！！”
“从我拿出枪开始你们就一直在打情骂俏，怎么？现在想英雄救美么？”纳伊夫示意自己的同伴围上来，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别过来!!!”鸣人用力地掰住纳伊夫的手腕，近乎破音地喊着：“佐助！！跑！！向有烟的地方跑！！！！！”
“跑！！！！！“
佐助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的世界突然停顿了下来，鸣人近乎决绝的表情充满了自己的全部视野。他爱的人无比默契地和他想到了同样的计划。他告诉自己快跑，快离开。他忘记了天真和淳善的做法，断然抛弃了其他所有的生命。他只要自己活下来。
他只要自己活下来。
佐助颓丧地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完全无法动撼的脚，在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双腿，在很久之前就被诅咒了。
它以你为中心画了一个圆。
——只能站在你的身边啊。
佐助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任由软绵的躯体跪倒在地上，他仰起头，看着不远处紧张得仿若两个世界的剑拔弩张，就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停下来吧……鸣人。”
纳伊夫似乎对佐助做法很满意，微微颔首。小声说道：“你的同伴做法很对，小朋友，你如果现在杀掉我，那你和你的同伴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这里，如果你选择一直僵持着，那么我曾经当过佣兵的伙伴，绝对有机会爆掉你的头颅，或者……”他感应到背后力量的放松，伺机把右手抽了出来，迅速地拿出别在马甲里的枪顶在了鸣人的腰侧，“我们来比一比，谁的子弹……更快一些？”
鸣人缓慢地呼吸着，最终还是一咬牙把枪递了出去，随后涌上来的情绪莫名的空落，他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绝望，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涌了出来。他狠狠地用衣袖抹干，盯着纳伊夫一动不动，似乎等待着刑罚的到来。
让他有些惊异的是，纳伊夫并没有抬手齤一枪崩了他，而是贴近他的耳侧，小声地喃喃着。
“勇敢的孩子，我饶你这一次。你有去注意过你自己的眼神吗？那真的是非常漂亮。我很好奇，原来人类还会有这样坚定的眼神……呵呵……试试看吧，看我能不能把你的命留到最后呢？”
鸣人能够清楚地看到，纳伊夫平静到近乎从容的神色，和挂在嘴角若有若无的残虐笑容。像是一种奇怪的矛盾结合体，就那样地戳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随后的进程与前面的惊心动魄相比，就显得有一些枯燥了。纳伊夫和同伙把收上来的电子产品统统烧掉，包括鸣人为了夺枪而砸在纳伊夫颈侧的那架单反。连来的时候的巴士也被烧掉了。他们被驱使到几百米外的另一个狭窄山路上，搭上了一辆铁皮卡车。


虽然没有被绑着，货舱里也没有纳伊夫的人，但是被拘禁的记者们还是乖乖地坐在原地，Sim和鸣人的事件已经让他们知道了这群亡命徒的厉害，脑海里的主意被搜刮殆尽，也许就剩下了坐以待毙这一条。
佐助自从上车以来就没有和鸣人说过一句话，这样鸣人有些不满。明明自己为了他搞得这步田地，而对方却还在自以为是地生起了闷气。
“喂！刚才你为什么不跑掉！！我明明制造了那么好的机会。“
“佐助！！“
“宇智波佐助！！！“
又被提醒了一次之前遭遇的佐助心情直落而下，他狠狠地皱起眉毛，突然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举动。
没有任何怜惜的，使出全身力气的一个巴掌，立刻在鸣人的脸上铸上了一个红肿的印子。在鸣人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之前，他紧紧捏住了鸣人的下巴，把那些担忧和心疼统统变成了震怒发泄出去。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混账！“
“你逞什么英雄！！“
“那么想去死吗！！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他贴近鸣人的脸，看着那些红肿的地方都泛起了淡淡的血丝，他按耐下满脑子的疯狂，压低了声线，“我告诉你，你的这条命，有我的一份。有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不•允•许•你•随•便•放•弃！“
鸣人看着咆哮着的佐助，垂下了眼眸。然后慢慢地有些怯懦地去抓佐助的手。
“笨蛋……说得这么大声，表情却像要哭了一样。“
他轻轻地拍着佐助的手，慢慢地，一拍一拍。
“那个时候，心里想着的，就只是让你逃出去。对不起。“鸣人仰起头顶着红彤彤脸，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太笨了，想不到让两个人一起成功出逃的方法。对不起。“
佐助突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乖乖认错的鸣人，像是为了哄他一样倔强地弯曲着嘴角。他在那个时候突然想要去亲吻他，想要把自己压在心底那么多年的话都说出话来。但心脏揪得快要疼死了。他唯一能做出的举动，只是一把把鸣人扣进怀抱里，在耳边轻轻地说：“你才是笨蛋……笑得像哭一样……还笑什么啊……“
一场初始的风波终于在两个人安静的呼吸声里停止下来，鸣人掏出口袋里的小东西放在佐助的掌心，有些谄媚地笑着，“呐……这个就作为赔罪吧。“
佐助顺着方向看过去，服帖地呆在手心里的，是一枚小小的SD卡（注1）。
“我啊，提前把它卸下来了。“鸣人偷笑着，靠在了佐助的肩膀上。”啊啊……困死了我要睡觉……说不定醒来一看我们还在日本呢呵呵呵……“
佐助小心地把SD卡收到在衣服里怀的夹层里，然后也轻轻地挑了一下嘴角。
明天啊……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注1：SD卡，相机的记忆储存设备。还记得吗鸣人拿的是佐助的相机，那里有佐鸣两人的第一张合影。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全身上下最敏感的感受只是嗓子眼里像是能冒出火一样的干涩。还有多久才到能喝水的时间呢？鸣人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觉眼前依旧是熟悉到绝望的摆设。乱七八糟的木材和建筑材料混杂在一起，毫无秩序地被堆砌在地面上。一小绺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洒了进来，浮尘便在这片狭隘的空间里飞舞着。排气的地方风扇在嗡嗡地响，刺激着鼓膜很不舒服。鸣人稍微颔了下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想了一会他明白了，那是他自己散发出来的。
“嘿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脱力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喂，佐助……我馊掉了。”
被押送到这里之后他们就被分散地绑在承重的柱子上，要感谢那个主谋的怪趣味，他和佐助被绑到了一起，虽然柱子的两个对立面，但是一伸手，还是能摸到对方的手的样子。
“哼……笨蛋。”佐助的应答有点有气无力，毕竟好几天没吃饭了根本提不起力气，“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洗个澡，否则别想在我身边一米内出现。”
“诶？混蛋你居然还敢嫌弃我……你一定也馊掉了一定的。”鸣人嘴上不饶人，却依旧伸出手去碰了碰对方，“混蛋你要坚持下去啊。大不了……大不了回去起好好请你吃一顿啊……”
佐助没说话，只是动了动肩膀伸长了手，然后整个把鸣人的手掌包了进去。带着汗液的手冰冰凉凉的，但握着的力道却很大，像要去证明什么一样。
“死笨蛋……逞什么强。”鸣人叹了口气，任由对方拉着，心里好像有了点底气。
在他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他从来不没有想到过未来会是这个样子的。被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哪怕心里想了再多的，想要逃出去，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却被不知名的东西束缚了全部的可能。他感到恐惧，害怕，还有更深的迷茫。只是手上那份小小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也许是没什么来由的，他只是简单地去相信。
只要有佐助在，他就能坚持下去。
还没等他思考完毕，手上那份力量就突然撤走了。
“有人来了。”佐助声音低低地传来。他抬眼看过去，纳伊夫和几个端着枪的同伙正向他的方向走来，­他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人还拿着一个小小的DV机。
拿ＤＶ干什么？他想要拍摄什么吗？
脑子里被各种猜想堵得一塌糊涂，直到纳伊夫拿着冰凉的枪杆贴上他的脸颊才发觉。他转过头去狠狠地瞪着对方，巴不得用目光就把这个混蛋杀死。
“还很精神嘛。”纳伊夫和善地笑着，用手扶住鸣人的肩膀，倾斜着上身让自己帖向对方的耳侧，他小声地说着：“我查到了很好的事情哦。你的全名是漩涡鸣人吧。哦……日本议员的儿子呢。”
鸣人咬住了嘴唇，脑袋里有一根弦突然断掉了，他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安，却觉得不能做出什么畏惧的姿态，依旧瞪着对方看。
佐助在另一边听到了对话，手心里紧张得全都是汗，他压抑着过快地呼吸，急冲冲地说：“既然知道了……就别对他做什么……我不管你的目的什么……不想引发战争的话，你最好停手。”
纳伊夫却让来身来，并没对对佐助的这一番话发表什么见解。只是喃喃着〔目的〕这个词语，微微地裂开了嘴角。他让鸣人看清背后的拍摄设备，对着打开的镜头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开口。
“如果现在打扰了大家真的是抱歉了。我是纳伊夫。你们一直想抓住的爆炸案的主谋。如您所见，记者绑架的事件，也是我做的。“
他拿起揣在上衣里的烟，点了火吸了一口，然后继续语调匀速地说：“我没有什么想要向你们索取的。只是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从明天开始，我每一天都会杀掉一个记者，如果想救他们的话，就去试着找找爆炸的地点吧。我在库尔德周边的地区安放了十四个遥控炸弹……如果找到了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饶过这些可怜人的性命。”
“至于今天——”他扔下还冒着红星的烟草，走上前去揪住了鸣人的领子，淡淡地对着镜头笑了起来，他用手掰着鸣人的下巴，强迫他看着镜头，继续道：“这个小少爷是日本某个议员的儿子……蓝色的眼睛很讨人厌是吧（注１）……但我不舍得杀他呢，只是啊——”
他从怀里掏出小口径的手枪，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冲着鸣人的腿就按下了扳机。
“这就当是游戏开始的标志吧。”
鸣人近乎撕裂般地吼了一声，然后拼命地把呻吟从嗓子眼里咽下了去。他没想到自己头一个想法居然是安慰后面几乎炸起毛来的佐助，混乱地摸到了他的手，抖着声线说：“只是腿……没事……佐助……只是腿而已……“
剧烈而尖锐的疼痛在脑海里不断地碰撞着，他只觉得想要晕眩过去躲避开这近乎绝望的痛楚。停留在耳边的声音格外揪心，在佐助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声里，他堕入了一片漆黑的昏睡。
他在合上眼皮之前看见了纳伊夫微笑的脸，和那一句若有若无的话语。
“我在对这个世界宣战啊……“
　　注１：伊拉克讨厌蓝色，视蓝色为魔鬼的色彩。


TBC

　　Section08
痛。
停留在脑海里唯一的词语就是疼痛。这种感觉压抑了其他所有的神经，尖锐地入侵到自己的身体里。晕眩只是瞬时的反应，疼痛很快就将它打破了。鸣人缓慢地喘息着，觉得好像一个铅条整个地把腿部贯穿了过去。他死命地睁开眼睛，够着去看自己受伤的地方，因为射击距离过近，表面的皮肤都有些焦灼了，从那个有些可怕的洞口还在不断地流出血液，整个右腿上的布料被红色染透了。鸣人把呻吟死死地咬在喉咙里，向后仰倒靠在柱子上，盯着正悠哉地抽着烟的纳伊夫。
“哟，真厉害。”纳伊夫似乎被目光灼烧到，转过了头来，“如果在战争年代——”说罢用手捏起了鸣人的下巴，把头靠近，“你这样的表现一定是人民英雄。“
鸣人被这满带着屈辱性的姿势惹怒了，在脑海里组织了一大堆在美国街头学油了的骂人话，霹雳啪啦地就往纳伊夫那边撂。
纳伊夫没什么反应，表情自然地听着，把头更靠近了一些。
近乎都要擦到脸颊的距离让鸣人心里一阵反胃，仰起头就冲着对方啐了一口，扯着喉咙吼了一句，“滚蛋！少他妈拿你的脏手碰老子。“不过刚才骂人骂得体力有些透支，除了在言辞里保持一些气势之外，鸣人就只能死死地瞪着对方。
可对方的反应，却像是享受一样的看呆了。
这样的眼神……
这样几乎像是燃烧起来的眼神……
居然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揪起鸣人的领子，右手向下死死地按住鸣人的伤口，看着鸣人小声地呻吟起来却立刻忍耐住的样子，几乎兴奋地想要窒息了。
太棒了！！
对！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不管有多少痛苦有多少挫折，不管被多少黑暗浸染，却依旧像是太阳一样不会被任何东西磨灭掉光芒。
这个异国的孩子和加齐一模一样啊！！
他近乎愉悦地看着这张面孔，然后趁着鸣人不备就一掌砸向了他的颈窝，青年晃动了一下就昏厥了过去，他轻轻揽住他细瘦的脖颈，拿起别在腰侧的军刀截断了捆绑他的绳索。
正当他想把鸣人转移到其他的地方的时候，他并没用注意到自己的行为连带着后面的绳子都会松掉。所以被绑在柱子后方的另一个日本人突然地窜出来时，他没办法克制住自己惊愕的表情。明明被像是困兽一般地对待了好几天，对方却像是被强加了某种力量一样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以极快的速度抢去了其中一个部下的枪支，然后就以这个柱子为遮蔽物，连爆了两个阿拉伯人的脑袋。
纳伊夫看着那浸满杀气的眼神，有些困扰地皱起了眉。
宇智波佐助一定想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那和他采访过的杀人犯有着出奇的相似感。眼神冷漠而凛冽，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镇静。他端着枪的双手异常的稳妥，正等待着一个时机将对方一击毙命。
他忍耐不住了，头脑里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又莽撞又危险，但是还是无法按捺得住心里升腾得老高的怒火。鸣人就在他的背后忍耐着非人的折磨和痛楚，那些嘶哑的怒骂和呻吟几乎都可以把自己的心脏劈碎了。
我的鸣人。
我几乎耗尽了全部时光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鸣人。
你有什么资格去触碰！！
手里拿着的枪是一种老式的半自动步枪，很像二战时用的M1式加兰德步枪（注1）。这种步枪的缺点就是弹仓容量太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只有八发左右，刚才已经用掉了两发，那么现在他自己处于的状态，就只可以用危险两字概括了。佐助的那点枪械常识基本都来自于波风水门，之前他被派去给这位军事奇才做专访，整整两个月都跟着波风跑。已经默认了佐助对鸣人的感情的大将大人那个时候说了一句话，“在我儿子身边的话，就要有点自觉了。”
他在波风的指导下开始学习那些军人的生存技能，其中射击就是很大的一块。也许是佐助自身冷静的性格使然，波风都很诧异这种近乎飞速的进步速度，还开了一句玩笑话，“要不要来当兵呢，佐助君？”
可是再高的天赋也是无法与经验抗衡的，在佐助眼里，纳伊夫的一举一动无不在显示着他的近乎恐怖的经验丰富，也许之前就是一个佣兵也说不定，这个仓库外围肯定还有他的同伴，即使没听到枪声，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进来。他能把鸣人救下来的机会太渺小了，手心里团聚了粘腻的汗液，却不敢放松一步。
纳伊夫揽住鸣人的身体，微微眯起眼睛说着：“看来我看轻你了。”
佐助咽了一口唾沫，右手食指狠狠地扣在扳机上，动都不敢动一下，他看着瞄准镜里拿鸣人做掩护的纳伊夫，开口道：“把他还给我。”
“哦？”似乎是听到了意向之外的答案，纳伊夫轻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天真的家伙，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打死我，自己却放弃了。”他从怀里掏出刚才那把小口径的手枪，抵在了还在昏迷的鸣人的太阳穴上，“所以我对于你的提议，只能说[不]了。”
“把他还给我！”佐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依旧稳稳地驾着枪支。
“你这么说……只能让我很好奇……你们的关系是什么……”纳伊夫露出了一个格外礼貌的笑容，拿着手枪的右手慢慢地从鸣人的胸膛上滑了下去，挑开了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衬衫。里面的紧身背心翻卷起来，露出一小片麦色的皮肤。他沿着鸣人的腹部缓慢地打着圈，举动充满了色情的味道。
佐助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纳伊夫安静地蜷曲着嘴角，贴近鸣人的颈侧。伸出舌头去舔舐他的耳垂，近乎挑衅一般的动作意味十分明显。阿拉伯人冲着佐助得逞一般地嗤笑着，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觉得手肘一阵要命的刺痛。
这个日本人竟然在他和人质这么近的状态下射中了自己的手肘，真是恐怖的集中力。纳伊夫调整着呼吸的节奏，掩藏着心里的震惊。

　　如果自己没有手上的这张保命符的话，可能现在已经死掉了。纳伊夫明白或者说是很是了解，把一个人压抑到一种绝对的绝境，会迸发出一些恐怖的力量。他甚至不能和那样的目光对视，似乎只要视线交接上，就会被燃烧的灰飞烟灭。
佐助稳稳地端着这支老牌的半自动步枪，声音寒冷而决绝，像是从地狱发出来的号令。
“再碰他一下……下次爆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未知程序一样在脑袋里炸开了。纳伊夫知道，眼前的情景和被自己尘封起来的某些记忆重叠了，似乎还能隐约地看到加齐灼热的眼神。他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声中还带着些丁丁点点的哽咽。
如果当时……你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纳伊夫卡住鸣人的颈项，闪身躲到了另一个柱子的阴影面。他换了一下持枪的手，然后按下了自己发信器的开始键。被强悍的东西震撼过一次就够了，自己居然还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一丝恐惧真是可笑死了。对面的小子相比加齐来说远远地不够格呢。
“如果你还决定和继续我对峙的话，你家的这个小少爷可能就会失血过多死掉哦？”先发制人地扰乱对手的心思，纳伊夫估算着同伴从隔壁基地赶过来的时间，把鸣人置放在了地面上。
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身后被绑在其他柱子上一个记者的眼神，惊恐而瑟缩的，完全像是一个卑劣的低等生物。纳伊夫啐了一口，然后毫不犹豫地爆了对方的脑袋。
莫名的虐杀让看到这场血腥的几个女记者尖叫起来，锐利的声线在废旧的工厂里不断盘旋，又一次成功地扰乱了佐助的视听。他没法逼近纳伊夫所在的位置，心里又在担心鸣人的安危，脑门上细细密密地列出了一排汗滴。
“放弃吧。”
就在他想要前进一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来了一句生硬的英文。后背上被顶上了坚硬的东西，两个或者三个，他知道那是黑洞洞的枪口。佐助闭上了眼睛，他居然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纳伊夫的同伙制住了。
后面的大个子说了一句库尔德语，大概是说没问题了。纳伊夫揪着鸣人从柱子的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把鸣人扔给一个细瘦的黑人，小声地嘱咐了一句：“把他的腿简单包扎一下。”
佐助看鸣人的安全暂时被保证了，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手中的枪已经被卸掉了，他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放抗这群残暴之徒了。他盯着纳伊夫，发现对方的手肘还是血淋淋的一片，不过他却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踱着步子走向了他们这边。
“你很强。”他正经地吐出了赞扬之词，接过同伴给他递过来的止血带，“整个手肘都被你打穿了，这是在报复我对你的伙伴做的事情吗？”
佐助无力地挑了一下嘴角，没有答话。
纳伊夫微微蹲了下来，和跪着的佐助保持同样的高度，“我不想用暴力让你开口，但我很感兴趣，说说吧，你和那位鸣人是什么关系。”
你和鸣人……是什么关系？
这是一个从小到大被无数的人询问过的问题。每次在鸣人回答说自己是他的天敌之后，佐助都会假装的小伤感一下。然后等待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鸣人来安慰他。那一定会是小声的贴心的一句。
“……是……是很重要的人啦！”
是很重要的人。
是可以投之以一辈子的时光，去好好保护的人。
佐助扬起了头，漆黑的眉毛舒展开来。哪怕脸上都是汗渍和擦伤，也不能阻挡那种几乎窒息的英俊。他轻轻地弯着嘴角，缓慢地把字句从自己的喉咙里酝酿开来。
“漩涡鸣人，他是我的爱人。”
我知道你无法听到。
所以请让我就在这个时候好好地，骄傲地讲出来。
你是我的爱人。
注1：M1式加兰德:步枪(正式名称：UnitedStatesRifle,Caliber.30,M1)因其设计师约翰•坎特厄斯•加兰德而得名。是美国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装备的制式步枪。约翰•伽兰德从1919年10月开始在美国陆军的春田兵工厂从事武器研究和设计工作，其中最著名的产品就是1935年10月定型的7.62mm口径m1半自动步枪，也称为伽兰德步枪。1936年1月9日，美军开始装备m1伽兰德，历经二战和朝鲜战争，至1957年全世界共生产了m1伽兰德近1000万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