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风雅与黑暗,华丽与腐朽,人与鬼并存的京都之地。
伴随着早已远去的泠泠古调,流传下来的是众多的鬼怪物语。
不过在这些神秘多端的物语夜话之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又有谁能知晓呢……
* * *
“喂,你们听说了么,神泉苑附近最近一到夜里就有妖物出现呢。”
今夜宿直宫中的乃是兵部大辅草剃出云,被人评论是风流子的他正与众人谈论着听来的传言。
因为炎炎夏夜而了无睡意,值夜的宫人和几位侍女便自发的聚集在廊下隔着帘子谈论起最近京都流行的新话题。
“听说了哟,据说是穿着白衣的长发妖怪。”其中一人摇着扇子接口。
“好像是有人经过神泉苑附近的时候,听到了古怪的声音,据说回家之后还病倒了。”另个侍从信誓旦旦的样子,立刻引来侍女们一片低声惊呼。
“真是可怕,一定是会吃人的妖怪。”责怪似的轻拍了下说话的人,侍女掩唇娇嗔。
“哈哈,所以你才要小心啊,说不定那个妖怪最喜欢你这样的美人哦。”勾起的嘴角显得草剃那俊朗的外表更加有富有魅力。
“草剃大人真是讨厌啊,难怪有那么多的人为您伤心呀。”侍女绯红了脸颊。
“您又怎么想呢,周防大人?”草剃抬头望向高大廊柱对面的方向,投落的黑色阴影下,一位身材高挑之人正竖起左腿,手肘搭在膝上,颇为随意的坐在那里。
“无聊。”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语言中的冷淡也非常明显的传达了他对传言的态度。
“哎呀哎呀,难道您就不能更加风趣一点么。”檀木折扇抵上额角,草剃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微微摇头。
然而,这次连回声都没有了。
* * *
三日后。
被草剃拉着以赏花为名喝酒到大半夜后,周防尊一个走在漆黑的朱雀大街上。
已经是将近子夜的时间,天上仅有一弯如钩的黯淡残月,路上亦不见半个人,只能听到夏蝉和晚虫的嘶哑鸣声。
深夜时分冷凉的空气扑打在酒后发热的躯体上,更容易给人带来醺然欲醉的感觉。
身为兵部省长官的周防尊有着相当不错的酒量,跟草剃在一起喝的也是上好的佳酿,故此周防尊此刻并没有切实的醉倒,只是保持有着些醉意的自由状态。从外表看来,稳定的步伐和沉稳的呼吸也半点看不出他的醉态。
就在这时,一声泠泠古音飘然而来。
周防尊停顿住脚步,侧耳细听之下,听到的只是一片寂静风声。
错觉么?
疑惑的望向四周,这里正是距离朱雀门不远,由第一代天皇桓武天皇建造的宫苑。
也是近来京都传闻中有妖物出没之地,神泉苑。
然而周防并没有露出任何惶恐的表情,拥有过人的武艺固然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周防对于传言的态度使然。
世上的传闻多为不实之词,而人们相传之时往往言过其实乃至信口开河,最终与事实相差甚远,所以对鬼怪传闻一类,周防并不抱信任的看法。
对他而言,切实能够看到并斩杀的,才可称之为敌人。
若是平常,他大概会嗤笑一声走开。然而今天大概是酒意的关系,周防难得的对传言起了好奇心而踏入了黑暗之中的花苑。
神泉苑面积很大,东西2町,南北4町。既以神泉为名,自然在苑中也专门引入了活泉。泉水从东北高处流向西南低处的园池,池中设有一座相当宽广的岛屿。
园中的大泽池仿唐土有名的云梦泽建成,当中则有专门请来大师摆设的名为古曾泷的瀑布石组。
池北正中面南为乾临阁,两侧分别有曲廊接两阁,向南的长廊终于临水的钓殿。
刚才的声音正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在深夜之中难以看清宫殿的全貌,只能隐约的看到飞起的殿檐轮廓。深幽的回廊栈道之上,只有周防一个人略显沉闷的脚步声回荡着,仿佛是要去向未知的神秘地域。
这时候,又响起了袅袅的古音。
深邃、宁静、优雅的古调。
走近了听才注意到,这应当是尺八的声音,和龙笛差不多相同的时间由遣唐使带入这个国家的唐土乐器。
因为有着非常复杂与难度的制作工艺,能称为精品的尺八本身就不多见,更遑论学习如何吹奏了。因此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京都,目前会演奏这种乐器的人也可以说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