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迪诺按照云雀所说的方位疾奔至树林、下到井里,井底延伸石板道上的斑斑血迹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么多的血,不可能都是Hayato的吧?迪诺踉跄地冲进了地道里。
“Hayato!”急切的呼喊折射在每一条隧道的墙壁上,形成了远远近近的回声,“Hayato!”
“在这里!”徒弟沙哑而模糊的嘶吼从那头呼应。
无限的地道接驳繁复,没有尽头,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和心跳,青灰色的石砖从上下左右纷至而来,迪诺觉得自己渐渐被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在这里!”云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再转过一个弯,迪诺终于在一个隧洞里看到了昏迷中的狱寺被包在上身赤裸的云雀怀中。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一滞:狱寺安静地躺在那里,一边裤管被血浸得赤红,苍白的脸上表情忧郁,右手被云雀紧紧地握着;而后者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跳马,救他!”一贯冷漠命令式的语气,却因为语速过快带出了说话者几分关心。
云雀呼救的声音让他回过了心神,他冷静下来,蹲下身伸手拍了拍云雀的脑袋,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你没事吧,恭弥?放心,救护队跟过来了。”
小黑猫尚不宽阔的紧缩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迪诺又说,“恭弥,我现在需要你和我一起把Hayato抬到外边的过道上,方便救护队治疗,好吗?”
云雀低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狱寺,咬着嘴唇对迪诺点了点头。
很快,救护队人员带着医疗设备紧跟过来,那具瘦削的身体被一群身穿白衣的人围起来输血送氧,云雀按着脸上的纱布,沉默地在一边看着,眼神已由呆滞化作不甘。
肩上传来衣物的柔软温暖触感,是迪诺把外衣披到自己肩上,“回去吧恭弥,这里很冷,Hayato会没事的,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雀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男子一眼,又低下头。
“我不走,我要看他好起来。”
少年反转过手掌,视线在手心之间轮换。
“他刚才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血也总是止不住。”
这句话刺得迪诺心脏一阵紧缩。
“为什么偏偏要跑到这里来,伤口碰到水会再裂开他不知道么,明明就那么弱偏又爱找死,应该一开始就咬杀掉他才对。”总好过在自己面前一直流血。
泄愤般将拐子深深地插入身旁的墙壁,一条裂痕惊惧地从伤口处蔓延开。
望着这种似曾相识的悔恨,迪诺突然有冲动想责备云雀。“好了恭弥,Hayato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命也挺大的。先回去吧,你在这干着急他也不会醒过来。”
“记住,不想看到重要的人受伤,那么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这样才有力量挽留住他们。否则无论愧疚多么持久深重,都是于事无补。”迪诺叹了口气,不知云雀能听进多少。忍住回头去看狱寺的冲动,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他不想让重要的人受伤,不想失去。他要变更强。
迪诺的话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云雀的心上。他攥紧了拳头,那位名义上家庭教师的话语第一次深深地烙入脑海。
从井底回到地面,迪诺静静地坐在石井的边缘。夕阳如血,涛声阵阵,晚风拂乱了金色的刘海,赤裸的左臂上莫名地隐隐作痛——这景象,像极了自己从小迪诺变成迪诺·加百罗涅那日。
愿望之所以叫愿望,是因为它总是像悬着远方地平线上的星星,看这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偏偏还迷惑你一直向它走去。
迪诺直接把狱寺的病床安排在自己房间里,云雀会每天过来探望两次,每次都是看都不看迪诺一眼,自顾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狱寺的睡颜。迪诺倒是有点惊诧于这个徒弟居然还会如此外放地在他人面前表露情感。
有一次云雀还带来了一些捏得奇形怪状的寿司,迪诺好奇着要取一个来吃,却差点没被飞来横拐砸断手指。
这天云雀过来的时候,迪诺正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削苹果,果皮连贯坠地,他也在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串连成线。根据云雀所说,他们那天在车上和安东尼奥一伙起了冲突,然后开走了巴士,最后在靠近圣西朗观景台附近的小树林里遇袭,开火的是一伙黑衣人。问起黑衣人有什么特征,云雀摇头,只说那胖子也在。吩咐罗马里奥去调查,发现那个叫安东尼奥的少年是本地原势力一个小头头的侄子。
对自己这个后来征服者有不满可以理解,但是他们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发泄不满?夺回权力?但是袭击两个孩子未免也太大费周章,而且岛上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和云雀还是师徒这一层关系,云雀也说过从没见过那群家伙——或单纯瞄准了狱寺,因为俩人的关系被发现了——云雀那边突然发出一点声音,迪诺不由抬眼看去,是他起身为狱寺更换快滴完的挂水。
他又联想到之前两人一起晚归及种种场景,察觉到两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关系变好了,但是好像又不仅仅是关系改善那么简单,有一些更细微的地方也改变了,而且令迪诺在意。
思绪纷乱开,苹果皮也开始变得参差不齐,他刚弯下腰去捡的空当,就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水……”
惊喜漫溢开来,迪诺几乎是从沙发里跳起来,“Hayato!”
云雀却先他一步在狱寺腰下塞好一个蓬松枕头,然后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注水,细心地扶起了病号,又把透明的杯子递到他嘴边。他目不转睛地看狱寺半合着眼睛咽下一小口水,完全没在意迪诺的存在。
迪诺看着对方喉结滑动咽下水,然后缓缓睁开了绿色的眼睛。
两个模糊人影渐渐地聚焦。
“云、云雀……还有迪诺……我这是……啊指环!”狱寺突然猛烈挣扎起来。“迪诺!那群人的目标是彭格列指环!”他一动作,手背上的输液针都被扯松了,血液无声地倒灌,他疼得咧嘴。
迪诺本来放大的笑容又收回成了担忧,这时云雀又先他一步按住了狱寺,“别乱动。”
被力气大得出奇的云雀压回柔软的床铺里,刚才那点挣扎又耗掉了尚未恢复的体力,狱寺也只能大喘着气瞪着眼瞳看迪诺,苍白的胸膛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
迪诺轻叹口气,在床沿边上坐下,对云雀说,“恭弥,我有话要单独对Hayato说,你方便回避一下么?”
云雀转过头来看他,平静地对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人说道,“不,这事涉及到我。”
“云雀,”这回是狱寺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你能不能帮我去图书馆看看这个月的《世界不可思议》来了没,我想看。”
云雀不言不语,眼神却是在拒绝。
“拜托了。”
收到狱寺祈求的视线,云雀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黑色的衣袖消失在关上的门缝里。
房间里只剩狱寺和迪诺二人,狱寺咬着嘴唇不说话,绿眼睛也别过一边,拳头不由自主地紧紧攒起——迪诺就是知道这是他确实在瞒着什么事情的下意识动作。
“先吃点东西吧。”迪诺起身去取来保温盒,里面是罗马里奥下午刚熬的粥。他盛了一碗递到狱寺手里,狱寺说了声谢谢,然后慢吞吞地举起了勺子。
也许真的是很饿,狱寺唏哩哗啦地就吃掉了三大碗.饱餐后他接过热乎乎的毛巾,擦完嘴之后索性就把脸盖了起来,让水汽渗透自己干燥的皮肤,顺便也遮住了视线。
他真不懂迪诺在想什么,不过算了,本来迪诺也不懂他,没有什么人真正明白自己的执着。尽管这并不影响自己对迪诺的忠诚,但是却让心脏像被塑料薄膜包住了一样难受。
“Hayato,你还想吃点什么吗?”迪诺轻轻揭开了白色的毛巾,放到一旁。他把手轻轻放到狱寺额头上,慢慢地摸索那头银亮的柔软,顺着光滑捋下,又逗弄起小小的耳垂。
“还觉得哪里痛么?”
狱寺扭过头,眼底泛着红,用几乎是冤屈的语气冲迪诺大吼起来,“那群人是冲着彭格列指环来的,你和云雀都TMD有危险!你当我是为了引起注意在说谎,或者根本就是在放屁?”
迪诺收回抚弄着对方的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Hayato,在了解事态之前,我更知道你受了重伤,如果你真的稍微有点家族成员的自觉的话,请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老是让我担惊受怕。”
迪诺苦笑了一下,心中想你以为我的担心是虚假的么?
“可是!”狱寺辩解。
“我是不是该适当管束你了?”迪诺起身,将上身撑在狱寺两侧,在他上方形成了一片阴影,那蜜糖色的温暖眼睛里盛满了忧郁,像六月的晴天就要变天。“你生性好自由不愿被管束,我像尊重成年人一样尊重你的意愿,但是,”
“你真的不知道吗,Hayato,我是多么害怕失去你。”下一秒,狱寺感受到了迪诺压在身上的重量,于是反射性地,双手抱住了他。
到喉咙里的话又被噎住了。这次狱寺有话要说,他有些近乎忤逆的话要说,但是却在感受到这个拥抱的时候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爱你,Hayato,胜过自己的生命。”男子将一枚长久的吻落在少年的额头,烫得仿佛烙铁,让狱寺尚虚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不得不抓满了床单来支撑住自己。
他其实,从来不曾理解这句话。
Hayato,我爱你。这个人总是能那么轻易又真挚地说出这句话。
迪诺理解的爱是怎样的,和自己理解的是一样的吗?迪诺向来什么都不缺,而自己一直什么都没有。
他爱迪诺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亟需疼痛和冲撞来驱散浮现于脑海中,另一个人清隽的侧影。
迪诺一开始只是想吻他而已。他一直眷恋于这种举动,认为既亲昵又能给双方带来安心。何况是亲吻自己的爱人呢。
但狱寺并不完全能像他这样理解——在少年眼里,这大多数时候等同于性的信号。而自己必须服从这位温柔BOSS的意愿。
在缠吻,狱寺主动地褪下病服,让白色的躯干暴露在初秋的空气里,那些新鲜或陈旧的伤痕潜伏着显露着,在炽热的呼吸之中似乎变成了蠕动的活物,刺激着迪诺的视线,而左腿上还缠着的重重纱布,像是纯白的镣铐。
这是一个宁静的下午,靠近黄昏,窗外传来鸟儿惬意的歌声,时不时有微风撩动窗帘,偏斜的太阳把屋内点滴架子的影子拉得好长。但狱寺却有一种错觉:他并不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理智默许着,灵魂疑惑着。
脱下自己全部的遮掩,还有迪诺的,他又把自己赤裸地展现在这个人面前,像初生的婴儿,不需要觉得羞耻,迪诺会包容自己的一切。
“Hayato,不如等你恢复……”
“我没事了,开始吧。”少年闭上双眼。
迪诺怕弄开裂他的伤口,就小心地让他跨坐到自己双腿上,狱寺自觉地环上他的后颈,伸出舌尖去舔迪诺的脖子,引得对方发出一阵享受的低吟。
“你太棒了,Hayato。”迪诺由衷地赞许,仰头,手指开始轻轻地顺着狱寺脊骨抚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