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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边饰初步研究稿 作者:林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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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轶文最早刊登在2004年出版的《建筑师林徽因》,同年常沙娜将此文用作《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的序,此后我仅知陈学勇编的《林徽因文存·建筑》有收录。近年出版的林先生的作品集大多未收录建筑论文,少数几本收录了几篇也没有此文。前段时间的《林徽因全集》在网上看了下目录,似乎也没有此文。我认为这是反映林先生学术思想很重要的一篇文章


IP属地:四川1楼2013-01-31 01:03回复

    敦煌边饰初步研究稿
    林徽因
      中国佛教初期的艺术是划时代的产品,分了在此以前的,和在此以后的中国艺术作风,它显然是吸收了许多外来的所谓西域的种种艺术上的新鲜因素,却又更显然地是承前启后一脉贯通,表现着中国素来所独有的、出类拔萃的艺术特质。所以研究中国艺术史里一个重要关键就在了解外来的佛教传入后的作品。(中国的无名英雄的匠师们为了这宗教的活动,所努力的各种艺术创造,在题材、技术和风格的几个方面掌握着什么基本的民族的传统;融合了什么样崭新的因素;引起了什么样的变革和发展了什么样艺术程度的新创造)。
    佛教既是经由西域许多繁杂民族的传播而输入的原发源于印度的宗教思想,它所带来的宗教艺术的题材大部都不是中国原有所曾有的。但是表现这宗教的艺术形式、风格、工具与手法,使在传达内容的任务中可达到激动情感的效果的,在来到中国以后必不可能同在印度或在西域时完全相同。佛教初入之时中国的佛教信徒在艺术表现上都倚赖什么呢?是完全靠异国许多不同民族的僧侣艺匠,依了他们的民族生活状况。工具条件和情调所创出的佛教的雕塑、绘画、建筑、文字经典和附属于这一切艺术的装饰图案,输入到中国来替中国人民表现传播宗教热诚和思想吗?一定不是的。那么是由中国人民匠工们接受各种民族传播进来的异国艺术的一切表现和作风,无条件的或盲目呆板的来摹仿吗?还是由教义内容到表现方法,到艺术型类与作风,都是通过了自己民族的情感和理解、物质条件、习惯要求和传统的技术基础来吸收溶化许多种类的外来养料,逐步的创造出自己宗教热诚所要求的艺术呢?这问题的答案便是中国艺术史中重要的一页。
      国内在敦煌之外在雕刻方面和在建筑方面,我们已能证实,为了佛教,中国创造出自己的佛教艺术。以雕刻为例,佛教初期的创造,见于各个著名的摩崖石窟和造像上,如云冈,龙门,天龙山,南北响堂山,济南千佛山,神通寺以及许多南北朝造像,都充分证明了,为了佛教热诚,我们在石刻方面的手艺匠工确实都经过最奇刻的考验,通过自己所能掌握的技巧手法,和作风来处理各种崭新的宗教题材,而创造出无比可爱、天真、纯朴、洒脱雄劲的摩崖大像、佛龛、窟寺、浮雕,各种大小的造像雕刻和许多杰出的边饰图案,无论是在主体风格,细部花纹,阳刻雕形和阴纹线条方面手法的掌握、变化与创造,都确确实实的保存了在汉石刻上已充分发达的旧有优良传统,配合了佛教题材的新情况,吸收到由西域进来的许多新鲜影响,而丰富了自己。南北朝与隋唐之初的作品每一件都有力地证明我们在适应新的要求和吸取新的养料的过程中最主要的是没有失掉主动立场而能迅速发展起来,且发展得非常璨烂,智慧地运用旧基础,从没有作不加变革的模仿:一方面创造性极强,另一方面丰富而更巩固了中国原有优良的传统。


    IP属地:四川4楼2013-01-31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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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有色彩的绘画艺术方面,一向总为了缺乏实物资料,不能确凿的研讨许多技术上问题。无论是关于处理写实人物或幻想神像,组织画面,背景或图案花纹,或是着色渲染、钩

      描轮廓的技术,我们都没有足够研究的资料可以分合较比进行详尽的讨论过。我们知道只有从敦煌丰富的画壁中才能有这条件。它们是那样的丰富,有那样多不同年代的作品,敦煌在地理上又是那样的接近输入佛教的西域,同许多不同民族有过长期密切的交流,所以只有分析理解敦煌画壁的手法作风,在画题、布局、配色和笔触诸方面的表现,观察它们不自觉的和自觉的变化和异同,才真能帮助我们认识中国绘画源流中一个大时代。确实明白当时中国画匠怎样运用民族传统的画像绘色描线等的技术,来处理新输入的佛教母题,尤其重要的是因为佛教艺术为中国艺术老树上所发出的新枝。因为相信宗教可以解救苦难,所以佛教艺术曾是无数被压迫的劳苦人民和辛勤的匠人们所热烈参加的群众活动,因此它曾发展得特别蓬勃而普遍,不是宫廷艺术而是深深在人民中间的,逐渐形成一支艺术的主干。了解当它在萌芽时期和发展成长阶段对于今天的我们更是重要知识。


      IP属地:四川5楼2013-01-31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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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画匠怎样融会贯通各种民族杰出的各自不同的题材手法加以种种变革来发展自己,而不是亦步亦趋,一味的模仿或被任何异国情调所兼并吞没,如过去四五十年里中国工艺美术所遭受的破坏与迫害,正是我们今天应该学习而作为我们的借鉴的。
        在敦煌这批极丰富且罕贵的艺术资料里,以绘画技术为对象来研究时就牵涉很多方面。首先就有题材的处理、画面的整个布局和每个画面在色彩上的主要格调。其次如关于佛像菩萨,和飞仙的体裁服饰和画法作风。再次还有各种画中的景物衬托,如云、山、水、石、树木、花草和各种动物,尤其是人的动作,马的驰骋等表现方法。再次还有画的背景里所附带的建筑、舟车和器物。末后才是围绕着画幅或佛像背光、装饰在人物衣缘或沿着洞窟本身各部分的图案花纹的问题。但这新萌芽的图案花纹和老干的关系,同其它许多问题一样的有着重大价值。尤其是这新枝,由南北朝到隋唐,迅速的生长繁殖充满活力而流行全国,丰富了我国千余年来的工艺美术。并且它们还流传到朝鲜、日本、越南,变化发展得非常茂盛,一直影响到欧洲十八世纪早期和近代的工艺。
        现在为了要认识在图案花纹方面本土的传统的根底和新进来的养料如何结合,当时匠师们如何以自己娴熟的优良的手法来处理新的方面而又将许多异国的新因素部分的吸收进来,我们就必须先能分别辨认各种单独特征的来龙去脉,发现各种系统与典型规律。有了把握分别辨认,我们才有把握发现各种不同因素综合交流的证例,找出新旧的关系。分别辨认是研究各种民族艺术作风与型式的必要步骤,别的任何驾空的理论都不能解决这认识的问题。
        因此我们要了解敦煌画壁中的图案花纹,我们除了需要殷周战国秦汉三国两晋一切金石漆陶器物上纹样和在中国其它地区中的南北朝隋唐遗物来同敦煌的作较比。而同时还必需探讨佛教艺术在印度时本身的特征和构成因素。如最初大月氏种族占领的贵霜朝所兴起的佛教艺术的特点,犍陀罗地方艺术作风中的希腊因素与波斯影响,中印度和南方原有的表现,鞠多王朝全盛的早期和颓废繁琐的后期与末期等。更重要的是佛教传入中国沿途所经过的各地方混居复杂民族的艺术作风以及他们同西方的波斯、远方的希腊、南方的印度和我们之间的种族文化上的关系。在库车(龟兹)为中心与以哈拉和卓(高昌)吐鲁番为中心的许多洞窟壁画的题材、色彩、手法和情调的根源,和在和阗附近,及尼雅楼阑等遗趾中所发现的古代艺术残迹资料,便都要是我们重要的观察对象。先做了一番所谓分别辨认的准备工作,然后观察敦煌资料中最典型的类型,寻出何者为中国原有的生命与性质,何者为西域僧侣艺匠所输入的波斯、印度、希腊殖民地东罗马,何者又是经过自己匠师将外族输入的因素加以变革来适合自己民族的情调和风格,使比较地有把握了。


        IP属地:四川6楼2013-01-31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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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集中讨论图案之前对于敦煌绘画的其它方面,我们可以说最先引人注意的,就是有许多显著地是当时中国民族传统风格很奇异而大胆的同佛教题材结合在一起。如画的布局,北魏洞窟中横幅正类似汉石祠石刻画壁,画的处理亦很接近晋代石棺,还是以二十四孝为题材的那种刻石。盛唐洞壁上净土经变的布局组织都以一座殿堂(所谓宝楼)为主要背景,佛像菩萨则列坐其间或其前,前阶台上和两旁对称的廊庑之间则安置各种舞蹈作乐或听法的菩萨,这种部署还依稀是汉石祠正中主题的布局。印度佛教画如阿姜他洞窟壁画的布局就同以上所举,敦煌的两种都不同,佛的坐处如小型建筑物的很多,也有菩萨很大的头肩由云中飘

          忽出现俯瞰底下尘世王子后妃作乐,所谓王子观舞等场面。佛经故事在画幅中的组织敦煌的也同印度西域等不同。库车附近,洞中有一例将画面用不同的两三色,主要青和绿,画成许多棱形叶子,分几个排列,每个叶子中画一故事。敦煌北魏窟中的经变将不同时间的题材组织在一个横幅之中,如舍身饲虎图等。唐窟则皆以主要净土经变放在壁面当中,两旁和下段分成若干方格或长方形画框,每框一事一题。四川大足县摩崖石刻布局也是如此。又如在敦煌所画的北魏隋唐飞仙,正同云冈龙门、天龙山石刻浮雕上所见到的一样,是中国自己独创的民族型式同西域的、印度的或葱岭西边通印度的巴米安谷中的佛龛上,波斯印度希腊混合型的,都不一样,在气质上尤其不同。敦煌北魏的佛像菩萨塑像残毁或重修之后不易见到在他处石刻上所有的流畅俊美的刀刻手法,但在绘画上的局部衣纹都保持有汉晋意味,衣褶裙裾末端或折角处锐利劲瘦的笔法仍是那种洒脱豪放随笔起落而产生的风格。尤其是飞仙的姿势生动,披肩和飘带迎风飞舞,最能令人见动到下笔时腕力和笔触的练达遒劲,真是气韵生动痛快淋漓,无比可爱,无比可贵的民族作风。敦煌画壁上许多衬托的景物,如树木云山、马的动作和建筑物的描写也都富于传统精神,或从汉画脱胎而出,或同我们所仅有一些晋画(包括石棺画石)都极为神似,同时又开了后代铁线细描系统的基本作风。凡以种种显而易见的都只能说是笔者的大略印象,没有专家的分析阐明之前当然不能据此作何结论,这里只是指出敦煌早期的画壁上有一望而见到的民族作风雄厚的根底和在此上面所发展创造出来的佛教画。


          IP属地:四川7楼2013-01-31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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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敦煌的石窟寺仍然为中国本土的建筑物,它不可能完全脱离中国建筑的因素。在敦煌边饰中有许多正画在洞顶藻井方格的支条上的,和人字坡下并列的椽子上的,和其它许多长条边饰显然不是由于摹拟雕刻的花纹而来,就因为中国建筑是木构的系统,屋顶以下许多构材上面自古就常有藻饰彩画的点缀。三辅黄图述汉未央宫前殿,就提到《华榱璧珰》,西京杂记则更清楚的说《椽榱皆绘龙蛇萦绕其间》,又说《柱壁皆画云气,花药,山灵,鬼怪》。

            所以这就使我们必需注意到敦煌边饰的两个方面,一是起源于石造建筑的雕刻部分的外来花纹,主要的如忍冬叶等;一是继续自己木构上彩画的传统,所谓“云气龙蛇萦绕的体系”(图版一)。我们在山东武氏石祠壁上,祁祢明书像石上,孝堂山石祠壁上,磁县古坟的石门楣上都见到一种变化的云纹,这种云纹也常见于楚漆和汉代陶质加彩的器物上。在汉墓的砖柱上则确有“龙蛇萦绕”的图案。这两种图案在敦煌边饰中虽然少也都可找到原样。如朱雀形类的祥鸟也有一些例子。唐以后的卷草气势极近似云纹,卷草正如云的波动,卷头又留有云状的叶端的极多。和火焰纹混合似火而又似云的也有,都可以从中追寻那发展的来踪去迹。所谓“云气花蘤山灵鬼怪”的作风则渗入壁画的上部龛以上或洞顶斜面中组成壁画的一部。


            IP属地:四川9楼2013-01-31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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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雕刻型与彩绘型两种图案体系都是以粉彩颜料绘出时成为边饰时,区别当然很少,但有一个本来基本上不同之处经过后来的渗合相混才不显著,我们必需加以注意。就是雕刻型的图案在画法上有模仿凹凸雕刻的倾向,要做成浮雕起伏的效果,组织上多呆板的排列,而绘画型的图案则是以线纹笔意为主的绘画系统。随笔作豪放的自由处置。
                我们不知道《建康实录》中所说南朝梁时的一乘寺的寺门上所画“凹凸花称张僧繇手迹者”是什么,但如所说“其花乃天竺遗法朱及青绿所成,远望眼晕如凹凸就视即平,世咸异之”,则当时确有这种故意仿浮雕的画法且是由印度传入的。在敦煌边饰中我们所见到的画法在敷色方面确是以青绿及朱的系统所成,主要是分成深浅的处理方法。底色多深赭,花纹色则鲜艳,青、绿、黄、紫都有,每色分两道或三道逐层加深,一边加重白粉几乎成白色,并描一条白粉线,做成花或叶受光一面的效果,另一边则加深颜色再用一道灰色或暗褐色,略如受影一面的效果。目的当然是为仿雕刻所产生的凹凸。在沿用中这个方法较机械的使用久了便迷失了目的,讹误为纯粹装饰的色彩分配时大半没有了凹凸效果而产生了后代彩画所称的“退晕”法,即每色都分成平行于其轮廓的等距离线,由深到浅或由浅到深,称退晕。几个颜色的退晕交织在一个图案中混合了对比与和谐的最微妙的图案上作用。这种彩画和写实有绝对的距离,非常妍丽而能使彩色交互之间融洽安静没有唐突错杂之感。
                以线纹为主的中国传统的虽然有色的图案仍然是老老实实着重于线条的萦绕的。如龙蛇纹或如漆器铜器上的饰纹等,但两线间可有“面”,这种“面”上还加线可受不同颜色的支配,使主要图案显露在底色以上,但图案仍以线和面相辅而成所谓纹。这个“纹”和“地”的关系便做成装饰效果。所以最有力的是线纹的组织变化,萦绕或波动。作图时也以此为重点,便养成画工眼与手对连续线纹的控制,所谓一笔到底、一气呵成的成份,而喜欢萦迥盘绕。中国风图案的高度成就重点也就在此。这里还牵涉到技术方面工具的因素,中国传统的笔的制法和用笔的方法,下文便还要讨论到,其次是着色的面,所以对于明暗法的凹凸没有兴趣而将它改变成退晕法的装饰效果。
                很显然的这两种图案,至少在敦煌,起源虽不同,而在沿用中边饰的处理方法和柱壁上飞仙云气草叶互相影响混而为一,很快的就结合成一个统一的手法不易分出彼此,如忍冬叶的变化。上文所说我们的匠师能将新因素加以变革纳入自己系统之中,这里就是一例。萦绕线条的气势再加以“退晕”着色的处理,云气山灵鬼怪龙蛇萦绕等主题上又增加了藤蔓卷草宝花枝条的丰富变化,就无比大胆而聪明的发展开来。
                敦煌边饰中还有一个第三种因素,就是它受到编织物花纹影响的方面,乃至于可说是绫锦图案的应用。除用在椽楣枋等部分外,更多用在区隔墙上各画幅的框格边缘上。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上文已提到过敦煌洞窟是建筑物,尽管它的来源是印度和西域,它同时还是在中国本土上的建筑物,不可能完全脱离中国建筑中许多构成因素。中国建筑装饰的传统里有同丝织物密切的关系的一面,所以敦煌洞窟的装饰图案必然地也会有绫锦花纹这一方面的表现。


              IP属地:四川10楼2013-01-31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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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不足为怪,事实上佛教绘画中的一切图案都发展到整个工艺范围以内的装饰方面。或绘、或雕、镶嵌、刻镂、或织、或绣、陶瓷、五金,各依材质都可以灵活处理,普遍的应用起来,各地发掘唐墓中遗物,和日本皇室所保存的唐代器物都可供参证。当中国佛教艺术兴盛之时,造像同工艺美术也随着佛教的传播流传入朝鲜和日本。现在从朝鲜三国时期,和日本推古宁古天平、平安的遗物里都看得清清楚楚南北朝和唐的影响。日本至今对北魏型或唐代卷草都称作“唐草”,尤为有趣。
                ……
                第三节 北魏的忍冬草叶纹和唐卷草纹
                  敦煌图案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北魏洞中四瓣侧面的忍冬草叶的图案类型,和唐卷草纹的多种变化和生动;再次则为忍冬以外手法和题材上显然为各种外来新鲜因素的渗入,如白粉线和小散花的运用,题材中的飞马连珠等;末后则是绫锦纹的种类和变化。今分述如下:


                IP属地:四川13楼2013-01-31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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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忍冬草叶纹
                    在全世界里的各种图案体系中追寻草叶纹的根源,发现古代植物花纹是极少而且极简单的。埃及的确有过花草类图案,它有过包蕊水莲和芦苇花等典型的几种,但这些传到希腊体系的图案时已演成“卵和箭簇”的图案,原样已变动得不可辨认,在小亚细亚一带这一类“卵和箭簇”和尖头小叶瓣都还保持使用,至传入印度北部的犍陀罗雕刻时这两种的混合却变成了印度佛教像座或背光上最常用的莲瓣。后来随佛像传入中国便极普遍地为我们所吸引,我们的南北朝期的仰莲覆莲、莲瓣纹都有极丰富的发展,是各种像座和须弥座上最主要的图案,而且唐宋以来还应普遍的应用到我们的柱础上。
                    第二种可以称为植物花样的只有巴比伦——亚速系统的一种“一束草叶”的图案,和极简单的圆形多瓣单朵的花。除此之外,说也奇怪,世界上早期的图案中,就没有再找到确为花或草的纹样。原始时期的民族和游牧狩猎时代产生了复杂的几何纹和虫蛇鸟兽,对于花草似乎没有兴趣。就是这“一束草”也还不是花叶,只不过是一把草叶捆在一起的样子。“一束草”图案是七个叶瓣束紧了,上端散开,底下托着的梗子有两个卷头底下分左右两股横着牵去,联上左右两旁同样的图案,做成一种横的边饰。这种边饰最初见于亚速的釉墙上面。这个式样传到小亚细亚西部,传到古希腊的伊恩尼亚,便成了后来希腊建筑雕刻上一种重要图案。上面发展出鸡爪形状的叶瓣,端尖向内,底下两个卷头扩大了成为那种典型的伊恩尼亚卷头。在希腊系中这两个卷头底下又产生出一种很写实的草叶,带着锯齿边的一类,寻常译为忍冬草的,这种草叶,愈来愈大包在卷头的梗上,梗逐渐细小变成圈状的缠绕的藤梗。这种锯齿忍冬叶和圈状梗成了雕刻上主要图案,普遍盛行于希腊。最初的正面鸡爪形状叶反逐渐缩小,或成侧置的半个,成为不重要部分。另外一种保持在小亚细亚一带,亦用于希腊古代红陶器上的,是以单纯黑色如绘影的办法将“一束草”倒转斜置,而以它的卷头梗绕它的外周。这也可说是最早的“卷草纹”,这图案亦见于意大利发掘的古代伊脱拉斯甘的陶棺上。这种图案梗圈以内的组织仍然是同原来简单的“一束草”没有两样。
                    锯齿边的忍冬草在伊恩尼亚卷下逐渐发展得很大也很繁复,成为希腊艺术中著名的叶子。叶名为“亚甘瑟斯”,历来中国称忍冬叶想是由于日本译文。亚甘瑟斯叶子产于南欧,在哥林斯亚的柱头上所用的就最为典型。每一叶分若干瓣,每一瓣再分若干锯齿;瓣和瓣之间相连不断,仅作绉纹,纹凸起若脉络。另一特征是这种叶子的脉络不是从中心一梗支分左右,而是从叶座开始略平行于中间主脉,如白菜叶的形状。
                    这种写实的“亚甘瑟斯”叶子发展到成熟时,典型的图案是以数个相抱的叶子做个座,从它们中间长出又向左右分开的两个圈状的梗,两梗分向左右回绕,但每梗又分两支,一支向内缠卷围绕,一朵圆形花在它圈中,另一支必翻转相反的方向又自作一圈。沿梗必有侧面的亚甘瑟斯叶包裹在上面,叶端向外自由翻卷做成种种式样。这个图案在罗马全盛时代在雕刻中最普遍,始终极其变化写实的能事。它的画法规则很严格,在文艺复兴后更是被建筑重视而刻意摹仿。所以这种亚甘瑟斯或忍冬卷草是西方系统古典希罗艺术主要特征之一。凡是叶形的图案,几乎无例外的都属于这个系统。


                  IP属地:四川14楼2013-01-31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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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惊异的是这完全以汉画手法来处理的忍冬叶,和含有雕刻性质的伊兰系的忍冬叶图案,并不从此分道扬镳,各行其是。很迅速的它们又互相影响。绘画型的豪放生动的叶子竟再组织到边饰的范围内(见图),且还影响到真正石刻上的忍冬叶图案如图版,使每个叶子的姿势脱离了原来的伊兰系的呆板而大为活泼。图版中,南北响堂山石窟寺石楣上忍冬草纹的浮雕实可算雕刻图案中的杰作,尤其是浮雕极薄也是出于传统手法,刻工精美而简练,更产生特殊的效果。这种经过汉风变革过的伊兰系忍冬草纹也是当时传入朝鲜日本的最典型的图案之一,且是唐以前的一种特征。因为它同盛唐的卷草纹又极为不同。唐初所发展的草叶另属一个系统,彼此之间仅有微妙的关系,当在唐卷草一节中再详细讨论了。
                      北魏到隋的洞窟中有极明显的外来因素,还没有经过自己体系的融化收纳的,这外来的手法特征仅有某一些是所谓犍陀罗风,由于发掘资料知道佛像在西域多采用模型翻制,所以相当保有浓重的犍陀罗中希腊意味,情形同画壁显著受波斯风手法的不同。在敦煌洞中塑像曾几经重装,很难指出原来的特点,但在佛座上所刻莲瓣而论,犍陀罗风是充足的。除此之外在画壁上多处所见的不是汉晋的手法就是浓重的波斯型的西域作风。在装饰上使我们最注意的是用白粉描线和打小点子等手法,尤其是龛壁底色是深色的。这种白粉线的应用同库车附近各窟中的画壁上的很近似,白粉很显明的是当时龟兹伊兰语系民族索格特的画工所常用的画料。在中国白粉从汉代起就曾应用于彩画的陶器上面。但汉宫典质里提到:“以胡粉……
                    (林徽因注:未完底下尚未找着。)


                    IP属地:四川16楼2013-01-31 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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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了!感谢楼主


                      IP属地:辽宁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3-01-31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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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的好东西呀!!!


                        18楼2013-01-31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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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案应该是她自己手绘的


                          IP属地:辽宁22楼2013-02-02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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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真是有心人,可惜世人只道她的爱情故事,很少关注她的文学和建筑造诣(尤其是建筑),能不郝然。


                            IP属地:福建23楼2013-02-02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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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26楼2013-04-17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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