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的话
浙江嘉兴多香樟。人们不稀奇它,但它自有它稀奇之处。我眷录了几近一年的香樟,迂阔地有句没句地扯它。只因,我们在路上相迕。她不只是我迎面看到的,更是我转身再看时看到的。它引我仰视俯察。我从它身下经过,在超越和被超越之间,进入它不时映射的成长节律中。我从它身下经过,感觉它似有深视的眼睛,我的很多的底细都落入了它的眼底。
有一位希伯来哲学家说:如果万有的存在来自思想,那么思想来自思想者。这个思想真是一个奥秘。它要引我一生寻索,直至换了境界,一个全然明了之地。而正是它们的存在,让我们追忆古远,寄怀未来。
愿我在世的日子里,那些香樟树,不会有人来动它的土,要是有一日我走了,香樟树们仍好好的,这便慰怀了。然而,转念又想,惟人可以是不朽的,而自然像科学家说的那样,注定要枯槁死亡,那么,有一日,我们将会失去因风起而发出簌簌声的,温情的树们。而到那时,它也将要失去它一切的现实意义和象征意义。
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好看,树们是不被人经意的。毕竟很多的人,一生匆匆也来不及留意这些枯荣之物,但他们定是记得有一种树,它会掉一颗颗黑粒。有人告诉他,这是香樟树,他就要把那黑粒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这香,总是有人觉得难闻,也有人觉得好闻。我从它一生的沉默中,听到了它的风言风语,或说,我从它的树下,试图接住它那一个可以崩跳起来的词语,我觉得要记下它。我知道,我太愚钝,定是漏记很多,不过,它的内容太多太多,或许,也没有人可以记下它的全部。我这么想的时候,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从我心里滋生起来,并且,它正以奇妙的方式渗透我心的深处。
我对植物的爱好,因那香樟树得以通明的慰藉,并且,藉此我们似乎有了亲属味道。此刻,在深冬腊月里,我还轻轻地回想,今春,它曾有掉落的籽粒儿,轻轻地打我的右肩的一瞬.....
我或许不会再写其它的树了,我怕我落下太多的败笔,使我的心,留下挫败感。我或许不会再写其它的树了,像把自己已经许配了人。
我们各有云天,也同有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