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
其实即使是坐在这个人的车中，素还真仍是不安的。车辆行驶而产生的细微惯性和混在皮革与香水味之中若有似无的汽油味都被无限放大，让他不自主地颤抖反胃。断断续续会有飘忽的声音窜入耳朵，但是已经听不分明了。
素还真刚从医院回家，那一场无人想再提及的车祸让他在医院昏迷了月许，醒来之后更失去了视觉与部分听觉。身为医生更是好友的慕少艾烟管都顾不上拿，便对着脑部CT片子皱起了眉。一页书在门外扣了几下，里面的人仍是没有应门，他直接开门进去，慕少艾这才回神连忙放下手中的片子。
一页书向他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诊断书翻阅起来。慕少艾在一旁巴巴地打量他，这个意气风发仿佛无懈可击的人在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额前的黑发都淬上了一抹新白。素还真真是个损友，造孽哟，慕少艾心中仍不忘给好友漏气，却是有些心酸，若说是那人在此，肯定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过来堵得人心中怄气了。
“还能恢复吗？”一页书的声音本就有些高亢，连日不眠不休让他的嗓音都嘶哑了起来，问话一针见血，慕少艾抬眼数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灯，不知道该怎样跟他开口说素还真这事情还真难办……
“嗯？”一页书见他不说话，不悦地挑起了一边眉毛。慕少艾见这人真着急了，忙正色道：“可大可小。”一页书的手指骤然将那份报告捏成一团。“脑补冲撞造成的血块堵塞了血管，神经压迫才让他失明，若是顺利血块冲散，便能好转。”慕少艾揉了揉太阳穴，飞快地说完诊断：“最坏的打算，开颅。”
猛然投射过来的眼刀锐利地仿佛自己是那车祸的肇事者，慕少艾连连摆手：“哎呀呀，老人家可受不住啊，一页书就放过我吧。或许，还能再次撞击就会复明，武侠小说不是常这么演……”自以为调节气氛的玩笑话被一页书甩在脑后，关门的时候强横地留下一句：“我要带他回家。”
“哎！你说什么，一页书你等等……哎……”慕少艾扶额叹气，这都是什么坏朋友，一个两个都给自己扔烂摊子。一页书分明是知道素还真情况已经稳定才会提出这个要求，那刚才又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人！老人家真的禁不住吓啊……这样想着的“老人家”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腰，在出院批准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两人就在回家的路上。一页书向他提起回家的时候素还真苍白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了僵。一页书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回去，你若是累了，我可以抱你。”素还真的表情又回到了方才的柔和，扶着一页书的手臂摸索着下了床。他身上的擦伤骨折已经恢复，只是失去了视听两觉，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素还真站定之后，向一页书的方向抬起了脸微笑：“走回家太过辛苦了，前辈不累我也会累的。我可是病患呀。”这样的任性还真是好久不见了，一页书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素还真却是皱着眉头偏过了头，这样不自觉的举动一页书很熟悉，素还真又一次听不到了。 一页书终于妥协了，他像是第一次开车一般紧张，每次的刹车或是起步都尽力放轻，不想让身旁副座上的人有一丝难受。索性车子性能很好，一路也很顺畅平稳，专心开车的一页书分神扭头看了他一眼，素还真靠在椅背上，闭着的眼睫却有些颤动。
他此刻十分想要拥抱他亲吻他，用自己的体温帮他赶走所有的不安恐惧，但是也清楚此刻不论做什么都会让对方更加紧张。
“前辈，你像是很紧张呢。”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闭目养神的人口中传来，失去视觉，微妙的直觉却更加清晰，身旁的人笼在凝重的气息中，让素还真忍不住出声笑道。“见到你没事，我已经放松不少了。”一页书利落地转向，车子平稳地划过弧度停进了地下车库。
“平安到达了。”素还真笑了笑，很是诚恳地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的一页书探过身来，揉乱了他细软的顶发，轻吻他的眼睑，一手灵活地帮他解开了安全带。“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拉开门牵着素还真走到电梯门前，一页书把玩着手中纤长的手指，然后弯下身凑到他耳边说：“我们就要到家了，已经没事了。”紧拥着他走进电梯，一页书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上一次和这人一起回家已是很久之前，而现在……无论如何，他平安就好。
血条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