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药师回到居所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所以他很吃惊会在房间门口看见应该已经回家的同僚——药师在外无家可回,他平日都是住在宫中的。
她焦躁的在门外踌躇,连药师近身了都没有察觉。
“葵药师?这么晚了有事吗?”
葵药师吓了一跳,她眼睛发红带着湿润,嘴唇颤动,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好像在害怕,又好像在挣扎该不该说话。
药师很是奇怪,正要再问两句葵药师突然扑了过来,惊得他直往后退
葵药师抓着药师的手腕,手里全是汗水
“四月一日……我……陛下她,陛下……”
药师一激灵,原本就被夜风吹得透凉的身体此刻更是发冷,在宫中沉浮多年早练就的一副平静无波面部表情激荡,他反手扣住葵的手腕
“陛下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陛下……不让告诉你。可是……你去看看,快去看看……”
……
药师顾不得规矩一路狂奔,本为了便于照顾他就住在女帝寝宫偏殿的耳房内,不算远,但也不近。当他喘着气到地方时相熟的侍卫却把他拦在门外,这更让他失了分寸,大声嚷道
“为什么!我是陛下的御用药师!”
“陛下严旨,过了这个时辰谁也不让进。还特别点明了药师您……”
药师一愣,心里冰与火相互熬煎,面色变得阴郁
“我得到消息陛下身体不好,特地前来医治。陛下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要是耽误了治疗有损龙体,你们拿什么担待?”
“这……”两名侍卫犹豫了,此时室内突然传来侍女的惊呼,这一愣神的功夫让药师钻了空子,硬挤进房门。女帝寝宫内殿,成年男子即便是近卫,无旨也不能入内,两名侍卫拦截不及,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眼。
药师虽进了寝殿也只是外室,脚步不停往传来声音的内室赶去时居然没见到一个侍女,到门口时才与端着水盆出来的一个侍女撞了满怀,差点摔倒在地。
平时内室已经乱做一团。女帝神经比起常人要来的衰弱,受不了吵闹,使唤的侍女不多,只有制度上最简的十五近身侍女,都经过严格训练,平日一声咳嗽都不闻。
近门的几个侍女惊讶于药师的闯入,四五名侍女围在书桌前,皆是一脸惶急无措。
药师拨开侍女看清了情况,却呆住了。
女帝伏在地上,脸色惨白,不住痉挛。打翻的褐色药汁染透了左袖粘在胳膊上,女帝眼睛紧闭,贝齿咬唇,用力到唇上血肉模糊。侍女根本按不住她。
药师来不及叫侍女让开,一个箭步撞开旁人拦腰抱起女帝往卧房去,大声喝道
“热水和毛巾!快点!”
侍女们这才回神忙四散开去准备,两名侍女紧跟药师帮手。
药师把女帝放在床上,着手为她推拿按摩
“怎么回事?这样很久了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如果只是普通的抽筋,葵不会那样去找自己的!
侍女本就被女帝的突然发作吓丢了魂,又被一向温和知礼的药师近乎狰狞的表情一惊,把女帝的嘱咐忘了大半
“大……大概一个月前开始的。前几次都很快就好……陛下不让告诉您……最近国事繁重,陛下通宵达旦,不吃不喝,才发作的严重起来……”
药师一直负责调理王的身体,知道她健康的脆弱。些微的风寒就可能导致高烧不退,就算只是一晚不睡都会头疼足足半月。听了这话几乎咬碎银牙,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暗淡。
“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显然疼痛难忍,药师的手被挖出道道血痕,却还强忍着不肯出声。
落后的葵药师也终于赶了过来,准备了毛巾想让女帝咬住,王却勉力推开了葵,张了几次唇才说出话来
“快去……别让大臣们……知道……”
现在国家动乱,朝臣野心勃勃,女帝病重的消息一旦传出不知会激起怎样的风齤波。
药师赶忙应了。两位药师联手,女帝渐渐安静下来,侍女也端了热水候在一边,葵换下药师给女帝擦身,药师只能退出内室,去警告侍卫和侍女不要外传。这些近身侍奉的人当初就经过严格挑选,还有身家性命在手上,很是识趣,这倒是不难。所可虑者就是女帝的情况,明天能不能照常上朝……
“可恶!”
药师发狠的提脚就往柱子上踢,才刚伸脚就一阵剧痛——进门和侍女相撞的时候扭了的,现在放松了些才感觉到。
葵药师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药师死命捶自己脚踝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在治疗倒像是要拆了它。
葵对药师说:“陛下招你进去。”然后带着一干侍女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