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
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滴落,仿佛我的心也滴落着、滴落着血。看着莫总紧皱着的眉头和佝偻着的身躯,我甚至能听到他浅浅的呻吟,这是我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景象,即便是上次胃出血,我也没有看到过他这幅神情。
我的心似乎也早已失了主意。病房门被打开,张哲远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莫总还睡着时,就夸张地蹑手蹑脚起来,还极其轻声地问我:“莫总他怎么样啊?”我如果没有看到他的嘴型,我肯定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莫总的声音,“哲远,你来了啊。”莫总微睁开眼睛,声音里满是无力的感觉。哲远听了,想是也激动了起来,我和哲远搭手,边将病床摇起一些,边扶莫总侧了侧身,“莫总,要不是因为我,也不至于这样……”哲远很自责。“别这样说,这怪不到你的。”莫总说话间,还是紧皱着眉。“身体怎么样啊?”“胃还是有点痛啊,不过不碍事的。”听了莫总说的,但哲远的目光直直却问向了我,也对,莫总肯定多半是不会把糟糕的情况告诉朋友的,这一点我和哲远似乎都有意识。“医生也是说暂时没有大碍,但慢性胃炎是肯定的了,还嘱咐平时一定要忌烟忌酒。”我淡定地说着,我自以为的淡定。“怎么这么严重?”哲远的脾气,说话那么大声把我吓了一跳,莫总倒笑了,“哲远,你想把我吓醒啊?”“没、没、没有,我就是……”哲远憋了半天,接了一句“我想多了。”我和莫总都笑了。慢性胃炎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却也可能严重,因为慢性胃炎是可能病变为胃癌的,当然现在是不严重的。哲远那慌张的样子,他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莫总那么聪明,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待莫总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我和哲远就又问接下去的事,最后,莫总让我把他生病的消息放出去,而且最好把病情说得严重点,“赵副市长,那样做,无非是想我屈服,他灌我酒,也是为了让我屈服。之前,我以硬对硬,那个办法不对,因为他的权就在那里,我们撼动不了,也抗衡不起。他既然要我屈服,那我现在就示弱,等待他犯错,我们要么不动,一动就必须把他连根拔起,如果做不到,莽撞行动,我们将万劫不复。”“哲远说的向上反映是没有用的,你虽然算有点关系,但有点关系、如果不到位,就等于没有关系。凭什么人家领导相信我们一个商人,而不相信一个当官的自己人,但哲远的话也对,要扳倒他,却只可能是领导,我们要做的只是等待他犯错、掌握他的证据,恰当的时机反映给恰当的领导,利用权力的自私性或者说自保性来打垮权力。”“但我们的难点是,怎么掌握他的错处,在官僚体系而言,我们毕竟在体制外。当然,也不是不可为,体制里总也有矛盾,至少从饭局看,工商的一把手局长两次吃饭都没有来,这个是引子。而那个许总,也是明白人,虽然表面上对赵副市长毕恭毕敬,可心里未必服他,只是他这个不服是什么性质的,我还不能确定。他两次帮我解围,但这个很奇怪,他没有必要卖人情给我。”
莫总的话,总是深有道理的,我和哲远就也差不多知道要做什么了。哲远又补充说了许总的情况,“那个许总可是只老狐狸,当年慕长河……”,哲远在说话间又偷望了望莫总,看来他和我一样,都有点怕莫总的,“慕长河他们打入杭州市场,顿时就抢了许总好几个项目,可那个许总东靠西靠,愣被他挺过来,不但挺过来了,市场的份额反倒占得更大了。而且听说,前三年吧,他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他倒不是没钱,但这个账吧,有些就是收不回来的,但他不知耍了什么手段,有一笔大金额的账竟然提前几个月给要到了。你说奇不奇?”“奇,那么多年前的事,你都知道,哪里能不奇?”我说这个话,当然是打趣他的,但我也不觉得慕长河那会的事他竟然能知道,“我听人说的,但保管是准的。”
莫总看我和哲远打趣,大概也是只能由着我们,商量着很严肃的事,但氛围倒轻松了些。莫总此时稍舒了眉,“现在接触许总还没到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们不能确定,那就不能去接触。暂时先示弱,再看看那个工商一把手局长怎么回事,体制里总得有个人。还有就是,无论如何市府大楼的尾款必须想办法尽早收到,资金短缺这个事可拖不了太久,哎,这一点叫人头疼啊。”这时莫总已经闭起眼睛了,他应该真的累了,“能不能隐忍到成功,能不能反戈一击,这个还不好说,只是现在只能这样。”
商量得差不多了,哲远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哲远没来由地说了句“他(她)的事都办好了,你放心,在我一个朋友那上班”,他(她)是谁?话是慎重地向莫总说的,难道是童雪?“还像以前一样,具体的情况我不想知道,好就好。”莫总依然闭着眼。可这边哲远倒慌张起来,但已经出了病房门,也不怕莫总看到了,哲远匆匆忙忙要走,又折回问有什么东西需不需要带来,老马已经回去取了,自然是不需要,他这才又莽莽撞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