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
【1】
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雨。
我应该是才从亲戚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回来,一个人背着小背包,右手打着伞,默默地走着。我嘴里还含别的什么人送的苹果饴糖,甜味和耳边泛滥的雨声化在了一起.
在穿过家门前的马路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
他从由我家向右数过去的第四座房子里走出来。那是一幢阴沉的灰色房子,我曾经在白天的时候路过,它的窗户像一双孤独的眼睛,映着一潭云影。我记得它是空的,一直,如同在等什么人一般;我也曾尝试过溜进它荒芜的后院,在齐膝深的杂草间捡拾虫鸣和闪光的易拉罐拉环。后院正中央长着一颗很大的树,生泛银灰色的叶子,开深紫色的花。
看来他是才搬进去的。
我们同时走到了路的两侧。雨依然固执不休地落下,宽阔的马路上积起浅浅的水层,我们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然后同时举足涉向彼方。我埋下头,路灯疲惫的光芒在水流中染出他的镜像,银色的头发,脸部倔强的剪影,再迈步的时候那景象便被打碎了,顺着黑暗的河流向前漂流到未知的方向。
我们在路面二分之一处错肩。
我在行至五分之四处时听到引擎轰鸣,轮胎打滑的声音和沉闷的撞击声。
走完路面的时候我才回头。引擎声远去了,听上去像惊恐的哀嚎,浅浅的水层中有比黑更黑的颜色飘散开来。
我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他依然没能到达彼岸。
[实验日志06]
记录时间:6.16 记录人:柯纳兹
这是第一次实质性的精神复健,之前的五次因为脑的自认还处于最初阶段,无法控制刺激疗法所造成的后果,只能施加意识层面的激活指令。可以说,从今天起,“复健”才真正开始。
我不知道少佐会看到什么,六岁,他们还未相遇,这段影像恐怕是军方重新架构的,他和阿亚纳米大人初次相识之后才可以直接提取少佐记忆中的信息进行解析和再架构,那样在操作上会更方便些。
可这真的是“复健”吗?它离破坏与摧毁难道不是只有一个闪念的距离吗?我始终怀疑着。
但我同时也知道他们是对的。
要救休加,只有这一个方法。
——他是多么固执的人,固执到可以抛弃世界,就像扔掉一块涩口的苹果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