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多出】你听得到
　　新年的钟声开始响起。
　　大多数人都在神社或寺庙守着这新旧交替的一刻，祈求新的一年也平安喜乐。草剃出云却独自来到了海边，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更增添几分寒冷。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和一群不省心的伙伴们在这里戏水打闹，探索附近的幽灵传说。
“啊，到第二年了呢。King，草剃哥，新年快乐。”
　　“你太急了啊，十束。所谓的除夕敲钟，要等撞完才是新年。”
　　“诶，是这样吗？没事没事，反正早晚也会到来嘛。”
从以前开始，那个人就特别喜欢说没事没事，听上去尤其不负责任。虽然知道“那一天”也像新年一样，不管钟声是否敲完，都早晚会到来。
　　但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性层面，草剃都不太相信这种事真的能够被预知。
“这是我跟安娜学来的占卜哦，草剃哥会「路途长远，子孙满堂」，是好兆头呢。”有段时间，十束特别沉迷于这种游戏，收集吠舞罗每位成员的生辰八字，然后义正辞严地对下阶段的活动安排做出相应调整。
　　“你竟然还没玩够吗？”草剃有些好笑地看他认真摆弄各种小珠子和卡片牌，好像自己真的具有某种感应能力似的，其实只是找个借口，把平时固定行动的搭档们拆分再另外组合，为自己恶趣味的『吠舞罗秘密相册』开启新大门。
　　“草剃哥太过分了啊，我是很认真的。”
　　“嘛，这种事其实没什么意义吧。因为提前做了调整，又怎么证明事情原本会那样发展呢？”
　　“关注重点错！”十束煞有其事地做出说明，“这种乐趣在于如果占卜结果良好，那会满怀期待向前走；就算结果不好，也能事先规避不利因素——无论如何，对未来始终是怀着积极的心态。”
　　“有理有据的乐观吗？我不认为你需要这种依据，不知道低落和消沉可一直是你的优点啊。”
　　“偶尔也会希望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事件至少是有迹可循的嘛。”
　　“哦？那你自己的占卜结果又如何？”
　　……
　　就在一瞬间，草剃看到十束眼中闪过了一丝低沉，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对方很快又嬉笑起来，耸着肩对外行人解释道，“占卜师从不测算自己的命运。”
　　没有说出口的是，有些事情，或许还是未知比较好。
　

　　又过去好几个季节更替，十束的『吠舞罗秘密相册』已经把成员们各种排列组合都收藏个遍，也早已换了不少新兴趣，曾经的占卜师被遗忘在旧世界。
　　就是这样平常的时日，草剃毫无准备地听到了那句话。
初夏的午后已经有蝉鸣叫，微风适时吹走了燥热，躺在沙发上午睡的安娜忽然惊慌地叫了一声“多多良！”也许是在那个设施中心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安娜刚加入赤王氏族时偶尔会做噩梦，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草剃从吧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一边轻拍身体平抚情绪。
　　然后，草剃出云听到了那句话。
　　“在那个人身边，你活不长。”
那个人，哪个人？你？哪个你？多多良？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十束笑着说占卜师从不测算自身命运的样子，心跳就那么漏了一拍。
　　安娜在草剃的节拍下慢慢平复下来，草剃却觉得外面的蝉叫不知何时变得刺耳烦躁。
***
“十束，跟我一起出门吧。”
　　“十束，跟我一起回家吧。”
　　“十束，跟我一起吃饭吧。”
　　“十束，跟我一起睡觉吧。”
　　“十束，跟我一起加点油吧。”
　　“十束，跟我一起采购原料吧。
　　“十束，跟我一起去趟超市吧。”
　　……
　　十束没有异议地和草剃去了附近的大卖场，虽然回想起最近种种显得不对劲，但又不是什么重大问题，反正他也喜欢和草剃一起行动。
　　走在他们前面有对情侣利用超市推车玩情调，女生蹲坐在车筐里，男生扶着车把手，看着就好像主人带宠物出门溜达。
　　“真浪漫呢。”十束轻笑着发出感慨。
　　“你不怕别人看的话，也可以坐进来。”草剃拍拍推车，表示非常乐意效劳。
　　“我是不怕啊，但草剃哥的形象更重要。说起来，你最近稍微有些奇怪？”
　　草剃在货柜前挑选有红色包装的食品，不经意地答了句“是吗”。
　　“你以前经常嫌弃和我一起买东西，效率特别低。”
　　听到了十束话音里的不满与调侃，草剃也开起玩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记仇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十束绕到推车前面，拿下草剃手里的东西，转而抚上草剃的手，低着头注视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认真对上草剃的目光，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明明是自己有事隐瞒，却对别人问出这种话。
　　草剃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有点儿狡猾。
“上次你们不在的时候，安娜给我占卜了。”
　　“诶？这倒是奇怪，你一直不相信这种事吧。”
　　“她占出来的结果和你给我算的不一样。”
　　“不同时间会发生什么本来就不可能相同嘛。”
　　“她说我「前路孤独」。”
　　“……”十束想说怎么会呢，我就在身边，忽又想起安娜对自己活不长的预言，一时语塞。
　　“还记得你说过就算结果不好，也能事先规避不利因素。如果那个不利因素不可能改变，怎么办？”
　　草剃非常清楚，即使充分明白安娜预知能力的准确性，十束也不可能躲避「在那个人身边」这一不利因素。所以他想，是不是让十束「跟自己一起」，就可以投机取巧，又能继续在（草剃的挚友）尊身边，又打破那句预言呢？

　　“跟我一起”“跟我一起”“跟我一起”……
　　十束忽然明白了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过道上堆着一排排显目的促销物品，十束拿了一大堆“买一送一”的东西，丢进车筐。答非所问地说着，“别人都喜欢直接打五折，但我还是最喜欢买一送一。”
　　最初缠着周防喊king的时候，不曾料到会和草剃也缔结起剪不断的牵绊。
　　“收银员无法分辨哪个是花钱买的，哪个是送的。”
　　所以，没事的。命运主宰者也看不出来我是不是「在那个人身边」，我会和草剃哥一起走完长远的路途，见证你子孙满堂。
　　“你的前路不会孤独，因为我一直在。”
　　仿佛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十束凑近草剃耳边这样说着，然后用手掌捂住草剃的耳朵，“这样，就不会跑掉了。”
管它什么占卜什么预言什么命运，都不会知道我们这个投机取巧的小秘密。
那个午后漏掉的一拍心跳好像被眼前这个狡猾的人又找了回来。
　　草剃接过十束的手，“只有我听得到。”
***
远处开始有人放鞭炮，草剃被指间快烧完的烟头烫到了才回过神来。
　　结果还是被命运主宰者偷听到了吗？他有点苦笑地想。
“草剃哥，新年快乐！”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草剃慌乱地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十束站在上次他们探索幽灵传说的那个洞口前，向往常一样朝他微笑。
“这次，没有太急了吧？”十束偏头，确认了第一百零八下钟声正好传来。
　　草剃记得某次新年参拜，第一下钟声刚响起那个人就急急忙忙送出祝福，还被自己教育了，没想到他还特别留意到这种细节，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是啊，到第二年了呢。新年快乐。”
　　“诶，第一次听见草剃哥说新年快乐呢！”不远处的十束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草剃从前都不回应这简单的祝福，“以后每一年也要记得说哦！”
　　“是，是。”真的没有说过吗？草剃开始认真地回忆起来。
开始往回走的时候，他感觉到耳朵被一只比以前更冰冷的手捂住了，有缥缈的声音传来：“我向你保证过的，你的前路不会孤独，因为我一直在。”
　　——只有你听得到。
【END】

想起了乙一的那篇《只有你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