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帖限制坑死了。。晚上再发剩下的

第27章 魔术师的怪招儿
　　夜渐渐地深了，一切正常，没发生什么事情。
　　女演员Ｓ回家了。Ｔ夫人也退到另一房间。Ｔ所长从摄影所回来以后，曾到病房里露了露面，过后也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洋子脸朝里睡得很安详。无事可做的护士，坐在椅子上不时地打着瞌睡。座钟的指针指向了11点。房间一角的蚊香升起一缕细烟。
　　“喂，有事叫你。你到隔壁房间去睡吧。”
　　畔柳博士不忍看她困成这个样子，拍了拍正打瞌睡的护士的肩。她不好意思，磨磨叽叽地不愿离开。博士又说：“明天还要做事的嘛。”她这才退至隔壁的房间，那儿有Ｔ夫人专门为护士准备的床铺。
　　“看来那小子不可能履约了。”
　　波越警部嘟嚷着，无聊地站了起来伸了个大懒腰，然后走到大开着的窗户前，将头伸向漆黑的窗外，看了看下面，说：
　　“从下面不大可能爬上这窗户，没有什么东西可抓，雨漏离这儿很远，首先在这方面可以放心。那么，惟一的通路就是那个门了，而门里面有我们的手枪在等着呢。畔柳君，就这样那小子还说能实现有关他名声的约定吗？”
　　警部拍了拍口袋里的手枪说，言外之意是那小子简直是昏了头。这手枪是根据博士的提醒，从反镇警察署取来的，他们两人，每人一支藏在口袋里。
　　“到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博士冷淡地回答。
　　正如波越警部所说，贼人的侵入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哪怕是眨巴眼的功夫，也没有让房间处于无人看守的境地。为了排解无聊，两人都猛喝夫人悉心准备的冷饮，因而屡屡要下楼上厕所，就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博士和警部也一定是轮流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和麻痹。
　　过了没多久，警部说了声：“对不起，我再去一趟。”笑着站了起来，又说，“顺便去看看把门的几位老兄。”说罢，下楼去了。
　　厕所是在楼下相反的那一端，要走很长一段走廊。警部方便完之后，打开门厅的锁，向大门走去。凉气扑面，挺舒服的。
　　忠实的刑警蹲在门外树丛下，忍受着蚊虫的侵袭，尽职尽责。
　　“野崎君呢？”警部发问，刑警起立答道：“刚才说要到后面的墙外看看，往那边去了。”
　　警部对于大家的责任心深为感动，拐过了墙角又到后门查看，那里的两名刑警也同样忠于职守。
　　警部回到原来的病房，将情况向博士报告了，博士满意地点头。
　　“不过，对于那小子，不管怎样小心，也不能说是小心过分的呀。”
　　警部心里对于博士的这种态度很不以为然，但是口头上什么也没说。
　　无聊至极的警部，觉得时钟的指针走得格外地慢，好不容易熬到了11点50分。
　　“再过10分钟就12点了。不至于在这10分钟内来劫持洋子吧？”警部强忍着哈欠说。
　　“你呀，过于小看他啦。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理解那小子的性格，你看见过他哪怕是一次违约过吗？”博士好像因警部打哈欠反而动了气。
　　“但是，迄今为止，是因为我们大意了，而且又是在野外和摄影所等这些开放的地方和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情况完全不同嘛。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们在离洋子的床不到几尺远的地方，还武装了起来守卫着，绝对不让任何生人进来，这哪里还会有空子可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警部深信不疑。
　　“真的不可能吗？”博士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似乎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警部不说话了，他感到博士的表情中，好像有一种不可动摇的东西，他有点失去自信了。
　　“譬如贼人的挑战书吧，你好好想一想，一次是放到了密闭的，外人绝对是进不去的房间里；另一次呢，你知道得很清楚，它夹在警视厅警部的威风凛凛的制帽的汗带中。两次按照通常的想法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那小子，不是把这些不可能之事不费劲地都做到了吗？
　　“再来看看他对洋子的做法。他先发预告，然后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就那么表演了一套他的戏法。那小子装什么像什么，扮成过演员，又扮过白发老医生，因为这些都是根据常识无法想像的、非常出乎意料的手段。所以我们一下子就被骗得一塌棚涂，是不是？今天晚上也是如此，天晓得他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意外手段！”
　　博士好像是在规劝警部不要麻痹大意，说了这么一大堆。
　　“看来您好像相信贼人一定会来，是不是？”警部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害怕，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说。
　　“不能不信呀。”博士非常严肃地断言。
　　“已经只剩下5分钟了，难道……”
　　“在敲响12点那一刹那之前，不能有任何麻痹。”
　　警部不由得转脸盯视洋子的睡姿，她仍然脸朝里睡在纯白的床单中，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动也不动。
　　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深夜如此地寂静。1分钟过去了。
　　警部感到腋下冒出了冷汗，剩下的这仅仅4分钟真叫人无法忍受。
　　他不由得慌乱起来。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将两个窗户都关了起来。还挂上了挂钩。这样还不放心，又走到门口，把插在钥匙洞里的钥匙拧动了一圈，从里面把门锁上了。这样一来，只要是不打破门，谁也别想进来。
　　后来他对于这些表现羞愧得无地自容，但是当时，像这种孩子般的行为，他可是非常认真地做的。博士看着他做了这一切，并没有特别表示不赞成。
　　因为门窗紧闭，室内骤然变得闷热起来，闷热加上紧张，浑身不停地冒汗。还有3分钟。还有2分钟。
　　博士和警部的彝尖上都挂着汗珠，眼睛凝视着床上，这样的紧张如果持继20分，30分，两人可能郤会发疯。但是，幸好什么亊也没有发生迎来了12点。
　　“啊，终于熬过来了。”
　　解除了紧张的警部首先站了起来，平安无事地过来了，反倒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想到这个座钟是不是那个小子做了手脚？会不会故意把座钟拨快，等12点过了，我们麻痹了，他乘机下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整12点。
　　“不至于是那小子的表慢了吧。”
　　警部终于安下心来，心宽多了，已经可以开玩笑了。
　　然而，奇怪的是畔柳博士似乎一点也未解除紧张，他以一种更加严肃的口吻说：
　　“你相信那家伙没有践约吗？”
　　警部听到此话，吃惊地看着博士的眼睛，博士的眼睛似乎包含着一种莫名的奇怪的意味。
　　两人长时间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对视着，又过了无法形容的、令人恐怖的数秒钟。
　　洋子还在床上睡着，约定的12点已经过了，贼人爽约已是明白无误的事实。博士究竟还在害怕什么呢？
　　但是，警部好像也模模糊糊地觉得有点明白了。
　　“莫非，莫非，”一股冰冷的预感从他的脊梁上爬了上来。
　　他战战兢兢地朝床上看去，然后结结巴巴地低声说：“那不至于是洋子的尸体吧。”他没有勇气走近床前确定洋子的生死。
　　“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不会杀死她的。但是……”博士说了一半就不顾一切地走向床的另一边，窥视洋子的脸。
　　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奇怪的事。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博士骂了句：“这个狗娘的！”猛然抓住洋子的肩膀，把她从床单下给拽了出来。怪怪地一甩，啪唧一声给摔到了地板上。
　　警部惊得面无血色，他以为是博士疯了。他飞快地跑到博士的身旁，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怎么啦？怎么啦！”已经就要哭出来了。
　　“你看呀，洋子给偷走了呀！”博士因为过于愤怒，使劲掰开警部的手，大声喊叫起来。
　　波越走近倒在地板上的那妇人，低头看她的脸：
　　“哎呀，这不是偶人吗？”
　　地板上滚放着一个等身女偶人头，原来是这偶人一直面朝里睡着，从这边只能看见后脑勺，所以很长时间没发现那是偶人。拾起来看一看，那偶人没有身子，脖子以下全是白布。在床上把褥子团了团，伪装成人睡的姿势。
　　“我们这么长时间是给一个偶人值班了。”从激动中冷静下来的畔柳博士像疯了一样，一屁股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颓然地嘟囔着。
　　警部冷不防地拧开了门上的锁跑了出去，逐个房间敲门，把所长的家人全都叫了起来，接着又朝大门前他的部下那里跑去。

第29章 畔柳博士负伤
　　本故事为避免冗长烦杂，没有一一记述社会上的反响，但是，这一次绝没有达到以往的“鬼熊”或“说教强盗”等的程度。那些人虽是恶人，但总还有那么一点让人同情的地方。因此，社会上对他们的反响，也可说是他们的“人缘”吧。
　　然而，蜘蛛人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他没有一星半点值得同情之处，他只有让人唾弃的残虐、令人战栗的冷酷，他不是人，他是连正儿八经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畜牲，而他又是个从未被打败过，怎么整也整不死的家伙。
　　人们对他的恐惧和僧恶达到了极点。报纸日复一日地以大字标题报导这一人类敌人的令人无比仇恨的行动。
　　那些有姑娘的父母，有年轻妻子的丈夫，都在担心她们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和那恶魔所喜爱的容貌相似。而那些年轻的女子，每日战战兢兢不得安生，那是不言而喻的了，据说银座的人行道上已经看不到独自行走的女人。
　　这些暂且不表，却说恶人将病着的富士洋子换成了等身大的偶人，骗过在一旁看守的博士他们的眼睛，将真洋子按照约定的时间盗走了。但是问题在于究竟什么时候把真人调换成偶人的？博士和Ｔ所长都为解开这令人费解的幻术的谜底儿而大伤脑筋。
　　已经人去屋空的病房里，除了博士之外，因为听到呼喊Ｔ所长及夫人，还有佣人们都赶来了。在惊得目瞪口呆的人们面前，一颗肉色的偶人头滚在地上，像是在嘲笑他们的失策。
　　“刚才我让在外边放哨的刑警到房前房后去查一査，当然这已经是马后炮了。”波越警部返回室内向大家报告，额上全是汗水。
　　“那是没有用的，调包早就完成了，我们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拼命地看守着一直面朝里的偶人的后脑勺。”博士的鼻头也沁出了汗珠，并不只是因为热。
　　“然而，这太怪了呀。自从把洋子送到这里以后，一秒钟也没离开过人呀。不管在任何瞬间，这里总有一个人在看守着，而且窗户离地这么髙，不可能有人爬上来。从门口经过走廊运出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定是在哪里设了骗局，但现在一点也摘不淸楚。畔柳君，您怎么想？”
　　警部紧皱眉头，向博士的智慧求助。
　　“医院的医生来过，他们可是真正的医生，对吧？”博士看着所长夫妇，他们点头说断然不会错。
　　“而且，那位医生回去时，洋子君还是头朝这边睡的。就是说还不是等身偶人。我们以此为起点，列个时间表，写出来会格外清楚。”
　　于是，博士边想边往记事本上列表。
　　从医生离去——到吃晚饭——Ｔ所长、Ｔ夫人、护士、波越、畔柳
　　波越、畔柳吃晚饭期间——Ｔ所长、护士
　　晚饭后——波越、畔柳、护士
　　护士离去——到发现被劫走——波越、畔柳
　　“其他还有摄影所的人，洋子君的女演员朋友等，但他们都中途回去了，所以真正在这里负责看守的人的时间表就是这个样子了。当然，在这期间，波越和我曾经轮流去过两次厕所。不过，波越君，在我去厕所剩下你一个人时，你没离开过吧？”
　　“绝对没有。”警部有点不高兴地回答。
　　“我也同样。即使我们离开了一会儿，要是搬走一个活人，会有抵抗的，也会发出声响，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也干不完那种事……非常遗憾，结果仍然只能说无法解开此谜。”
　　“首先，我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运走的。”警部有些发急了。“不是从走廊走的，这很清楚。因为那样势必被人看见。那么，除了窗户之外就没有别的通路了。但是这么高的窗户，又没蹬脚的地方，怎么能爬上来呢？又怎么能带上一个人下去呢？”
　　“只能认为是使用了绳梯。”
　　“你说是用绳梯？傻话！”警部动了怒，“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知道从这下面往这窗框上扔钩子，还要让它挂好，这样的技巧动作是做不到的。即使能做到，那也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屋里又不是没有人，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这的确如警部所说，但是读者已经知道了，洋子明白无误地是用软梯给运出来的。那么，坏人真的是出色地完成了警部所说的不可能之事吗？不，不论是怎样的怪贼，不可能之事就是不可能。警部在这一点上是想错了。他的思维方法有的地方不对头——但是，这是后话，容以后再说。
　　正在他们进行这没有结果的马拉松讨论时，一个刑警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警部急火火地问。不用说，已是这般时分，贼人不可能再在这一带转悠了。
　　但是，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刑警带来了这样的报告：“野崎君不见了。他说到后边去看看，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刚才我们到后边去找了，哪儿也没见到他。我想可别出事了，就打着手电检査了后边的地面，结果发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有新的汽车轮胎印。莫非那就是贼人的汽车？野崎君发现了它，于是追踪去了？或者，说不定他也……”
　　“你是说连野崎君也被那家伙掳去了？”波越今天晚上老是爱激动。
　　不论如何，先到现场去看看吧。博士、警部和Ｔ所长除了手电筒还准备了提灯，由刚才的刑警带路，朝房后走去。
　　的确是轮胎新留下的痕迹，还有鞋印。除了刑警的脚印之外，沿着院墙从大门那边过来的，可能是野崎的脚印吧。另一个脚印，好像是从后院墙到汽车之间来回走动。
　　“看来贼人到底还是翻过墙了。”警部看后作出了判断。按照他的命令，一名刑警由前门进去，把院内那边检查了一遍。因为院内种着草皮，很遗憾，脚印看不淸楚。
　　“如果说野崎君成了贼人的俘虏，那更不能置之不理了。即使是徒劳，也要按这个轮胎印尽可能地追一追看。”
　　博士并不是专对任何人嘟囔了这么一句，说罢，一手柱着手杖，一手提着灯，弓着腰向前走去。也许是从一大早就不停地活动，那条假腿痈了，一跛一跛地瘸得很厉害。倔强的博士虽然口头上不说，看来非常痛苦。
　　“他是一心想抓住贼人呀。”
　　想到这里，波越好像眼睛有点湿润。
　　“畔柳君，可不能太勉强了呀，这儿交给我们好了，您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没有事的，这种时候我心里着急呀。”博士仍然不服输，固执地往前走。
　　但是，果然不出所料，刚走了两三步，他“哎唷”小声地喊了一声就摔倒了。因为是荒地，到处坑坑佳洼的，博士一脚踩了进去给闪倒了，提灯给摔得老远，熄灭了。
　　警部他们跑到跟前拿提灯一照，只见博士倒在那里，双手抱着那条假腿疼得直咬牙，像是摔得挺重。
　　“要紧不要紧？有没有伤着？”
　　“没事，不要紧。”
　　然而，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博士，刚向前迈出一步，就疼得受不了，扑通又倒下了。脸色很难看。
　　于是，追踪之事只好暂时中止，警部把余下的事交代给部下，自己和Ｔ所长共同照顾着博士回家了。
　　Ｔ所长说不管怎样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博士固执地拒绝了。
　　“我也算是个医生呀，所以，自己的腿，我自己可以对付，但是非常遗憾，今天晚上的搜查我就帮不上忙了。把汽车借给我用一用。”
　　于是，Ｔ所长把司机叫来，要他把车准备好。但糟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汽车车胎打爆了，没办法只好从老远的地方叫来辆出租车，以解燃眉之急。Ｔ所长等人要去送，博士说“这点小事”，坚持不让送。
　　畔柳平安地返回了寓所。看来贼人还没有做到叫来的出租车就是贼人的车，以至于博士也同时遭难的地步。尽管如此，贼人虽没遇上，但腿伤却很重，从第二天起，博士就躺倒在床上。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这位得力的同伙，波越警部可真够惨的了。

第30章 野崎遭难
　　现在话再说回来，看看终于査淸了麹町区Ｒ街贼人老巢的我们勇敢的年轻人野崎那以后怎么样了。关于他，还有一段甚为荒诞离奇的冒险故事呢。
　　恶人不是蓝胡子本人，而是原先那个不良青年平田东一，此事甚为意外。但是，仔细想来，上次他在博士寓所里消失，可能就是贼人想把这个机灵的小恶棍收作手下才把他掠走的。即使不是这样，他那么个德性，看到自己有生命危险，于是就巴结贼人，主动入伙，对他来说那是太便利的了，这样做，对他会既有兴趣又有好处的。
　　如果是这样，哈哈哈，我知道了，上次抬着绢枝的尸体从江之岛的长桥上通过的两个人，就是蓝胡子和他的新弟子平田这个家伙。
　　这个先不去说它，却说将尸体一样的富士洋子运进这所空房子的这个怪青年，并不知道在对面的墙下黑暗处野崎正在窥视着他。没过多久，他只身返回，再次上了汽车，不知向何处急驰而去。
　　野崎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再次贴在车的后部跟踪？但又想，现在最重要的洋子被运到了这所空房子里，即使再去追踪平田，他又不是蓝胡子，能够追出什么结果？想到这里就留在了原处没动。
　　“这个蓝胡子混蛋，他一定在这所房子里，他准是翘首等待着平田把洋子给带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他非常担心起洋子的生命安全，会不会现在马上就要开始上演那个死亡舞蹈了？野崎心急如焚。
　　野崎这个年轻人，虽说对搜查罪犯和要为绢枝报仇充满激情，但他不是一个大胆的人，所以对于要不要只身深入这所里面不知藏着何人的阴森可怕空房子探个究竟，不能不有些踌躇和犹豫。
　　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平田只身急匆匆地回到了原来的空房子，看来附近什么地方有停车场，他把汽车放那里去了。
　　木格子门轻轻地毫无声响地打开了，平田消失在屋内。这时，野崎再也呆不住了，也没有时间想想屋内除头目之外，平田再加进去，这样对手至少在两人以上，只是一个劲地挂念洋子的性命，头脑里什么预案都没有，稀里糊涂地就跟在平田的后面潜人了空房子之中。
　　如果此时他不是鲁莽地单身闯入敌营，而是暂且撤身，然后到附近的警署去说明情况，请求警方的支援，这样就不至于遭遇那么可怕的危险。但是，Ｒ街在麹町区是最不方便的地方，到警察署要走很长一段路，在为此等事情耽搁期间，可能洋子早就被杀掉了。如若这样岂不白费他的一番苦心！其实，他并没有明确地想到这些，但是，当野崎想到那个将要遭到贼人毒手的可怜的牺牲者时，他被一种正义感冲昏了头脑，来不及细想就冒冒失失地闯入了敌营之中。
　　空房子里一片漆黑，也许是出于小心，把电灯全关上了。平田进了门厅之后，用他事先准备的手电照着脚下，一个劲地向里面走去。野崎只需瞅着那落在榻榻米上的椭圆形光环，跟着走就行了。
　　是因为黑暗的缘故，还是事实就是这样，这栋空房子比起大门口的穷酸相要显得幽深得多。由这间屋子拐进另一间屋子，有时还从屋外的廊子下到地上再抬脚跨上另一所房子，令人感觉与普通的住宅不一样。说不定是贼人为了他们干坏事方便，将这栋空房子进行了一番改造。
　　其间，野崎非常幸运，没有被敌人发现。有一次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响声，平田用手电向后照了一下，野崎蓦然停住了脚步，手电的光束刚好从他身旁一扫而过，对手又继续向前走了，根本就没想到敌人就紧随其后，离他不到三四米远。
　　最后又转向地下，顺着低矮狭窄的台阶往下走，下了台阶，迎面是一扇像是很结实的拉门，平田像是很费劲地将其拉开走了进去。哎呀，这栋空房子竟然有地下室。野崎心想，这可要小心。这时，突然手电光不见了，之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是平田把手电关上了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到达了将要惨杀洋子的场所了呢？还是手持手电的他拐进了什么东西的后面去了呢？
　　正好这时野崎正下到那低矮狭窄的台阶的一半，于是他就摸黑下完了台阶，朝着拉门里边刚才手电照过的方向摸索着往里面走。
　　刚走了有五六步，这时他就觉得嗖地一声有一个什么东西带着一阵风掠过他的身边往后边飞去。
　　“哎？”他蓦地停住了。只听见那东西撞到后面响起了叮叮当啷的碰撞声，接着是很重的关拉门的声音。
　　“活该，你这个毛头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后面跟着我？你这个傻瓜蛋！你就在那儿好好的休息吧。那儿可是有你好多朋友呀。”
　　是平田在拉门外面说话。与此同时，吧嗒一声，像是锁门的声音。
　　糟，叫他给骗了！原来刚才他用手电向后照时，野崎虽未被直接照着，但是机灵的对手早就感觉到了。于是他佯装什么也不知道，把野崎引到了这个地下室，轻而易举地把敌人关了起来。
　　从平田放心地大讲挖苦话的样子看，这儿一定是只有一个出口的密室，而且出口的门就像仓库门一样厚而结实，靠-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打不破的。
　　“这下子完了。”想到这里，不擅冒险的野崎，两唇发干，脸部难受得要命。好一阵子他茫然地一直站在那里。之后，他一边鼓励着自己那颗软弱的心，一边考虑善后的措施。但是，现在这么黑，什么事也干不成。已经没有好顾虑的了，先把房间弄亮看看再说。
　　他伸手往口袋里去掏，糟糕，手电没有了。可能是刚才玩跳汽车把戏时，把手电给弄掉了。
　　他不抽烟，所以也就没有准备火柴。
　　没办法，他就在黑暗中摸索着顺着墙走。厚厚的墙壁敲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能是抹的砂浆或水泥，那外面就是土了吧。
　　野崎就像没有视觉的野兽一样，由这面墙转到那面墙，
　　房间很大，而且不是四方的，七个角，八个角，有好多角。是一间像是八角钟一样的、结构奇特的特大房间。
　　“真奇怪，在这种地方有这么大的地下室，我是不是在做梦呀？”一种奇妙的、令人害怕的感觉。
　　但是，很快就明白了真相。原来，这不过是黑暗中的错觉而已。失去视觉的人依靠手的触摸沿着房间的墙壁往前走，即使回到了原来的拐角处，仍然不知道已经转了一圈，等到了下一个拐角时，就以为房间是五角形，再到下一个拐角，就以为是六角形。就这样，最后觉得它是无限宽大的多角形房间，和围着普光寺的受戒坛转时的错觉是同样性质。在爱伦·坡的《陷阱与钟摆》这篇小说中，对这种黑暗中错觉的恐怖有精彩的描写。爱好侦探小说的野崎读过这篇小说，现在想起来了。
　　实际上，那只是一间很小的普通的地下室，是库房下面放杂物的那种地方。但是入口只有一个，而且那是靠野崎的力气无法打破的，这个与他想的完全相同。你就是喊叫，外面也不会听得见。唉，他难道要在繁华的东京中心这间奇怪的地下室里饿死不成？
　　“但是，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野崎忽然想起了此事，而且为其语气过于不是味道而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他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是别的，他想起的就是刚才平田临离开时发出的威胁中的一句话：“那儿可是有你好多朋友呀！”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儿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吗？还是……难道这漆黑的房间中，除了野崎之外，还有什么人潜藏在里面？那些人随着野崎的行动，步步后退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地在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是人，还是别的生物？
　　他陷于极端的恐惧之中，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就这样过了既无光又无声的数分钟。
　　太奇怪了。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也听不到对方的呼吸。
　　野崎一狠心离开了墙壁，像肓人一样两手前伸，向房间正中走去。
　　碰到了。但是，不是什么形状怪异的东西，而是大木桶，一个，两个，三个，总共五个。摸了摸，全是湿漉漉的盐。噢，明白了，这儿是放腌菜的地窖。怪不得从一开始就闻到了一种好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咸菜也好嘛，这儿有吃的东西，首先不必担心会饿死了：，
　　野崎忽然想到这一点，这是从惊险小说里学来的智慧。但是，他这样想证明他已失去了冷静。又不是开酱菜店的，又是如同无人居住的空房子一般的这栋房子里，竞然忙存了满满五大桶腌菜，岂非天大的怪事！
　　现在，平田所说的”朋友“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很快就要知道了。然而，在此之前还有足足一小时的时间，利用这一间隙，我把在这同一栋空房子的其他房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向读者介绍一下。

第31章 超出想象的毒计
　　当野崎被关在地下室里约摸过了30分钟的时侯，在这同一栋房子的后边的屋子里，有两个人在悄悄地说话。
　　一人是平田，另一人是没见过的穿西服的中年男子。不用说，这就是怪贼蓝胡子。
　　“那毛头小子，还老实吧？”
　　这是蓝胡子的嘶哑声。每逢说话就闪闪发光的那副大眼镜，还有盖着半边脸的特黑特黑的胡须，长得和原来的那个稻垣一个模样。
　　“再闹腾，凭他那点力气能出得了地窖？”平田回答。
　　“但是，你关的不是地方呀。正好在那地窖上面的仓房里，那个人还躺在那里呢。弄不好，上下感应，说起话来可就糟了。
　　“甭担心，不要紧的。洋子还在睡着呢。在她睡醒之前把她搬到浴室里去，就不用担心了。”
　　“还有那些腌东西的木桶。”
　　“噢，那些东西呀，不过，那小子今生也别想出去了。就要在那里变成人干儿了。管他看见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说得好，说得好。你打算把野崎在那儿给饿死吗？你近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可别夸我，都靠您点拨着呀。我只要在您跟前，干什么都不要紧的。您可不要甩下我呀。”
　　“无需担心。我呀，自从当初看到你，就喜欢上了。我是不交朋友的，惟独把你当成了朋友。怎么会甩了你呢？”
　　蓝胡子笑得让人发瘆，拍了拍他那尚未发育成熟的瘦削的肩膀。
　　“不过，现在终于把洋子也弄到手了，最后的大戏就要开场了。我们就要大忙了。”
　　“您是说490人一网打尽这档子事吧？想一想就让人激动得不行，我还从不知道世界竟是这么有趣呀。”
　　“你的那些朋友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所谓不良少年正适合干这种事。其中特别是我以前干团长的编蝠团的那些小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干将。”
　　“不会让他们察觉到什么吧？”
　　“您是说您的底细？你放心好了，这帮小子是不会问这问那，猜东猜西的，他们只会遵命行事。只要能捞到钱就没有二话，在那儿是团长说了算。而且，这次礼金是一个人头200块，赚头可不小呀。”
　　从这对话的情况看，正如畔柳博士猜测的那样，蓝胡子企图将490名他理想中的姑娘一举全部劫持，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场大戏。但是，将490人一次劫走，他准备怎么办？再是蓝胡子，想在一天之内处理那么多人，他能有如此的精力和残暴性吗？这计划不是太超出想象了吗？
　　而且，作为其劫持的手段，好像是计划使用曾经是平田的部下的蝙蝠团的不良少年。就算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不良少年，能够顺利圆满地完成劫持490名妇女的任务吗？这计划不是太莽撞、太危险了吗？
　　但是，在想坏点子、出馊主意方面，蓝胡子真可谓高深莫测，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奇特巧妙的实施方案。
　　两人就这样长时间地叽叽咕咕商量着他们的坏事。过了一会儿，蓝胡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得去仓房看看啦，该醒过来了。”
　　于是两人站了起来，穿过空空如也的房子，沿着廊子向后边的仓房走去。

第35章 大失所望的波越警部
　　警部与属下几名刑警一起飞车赶到那所空房子。因为是从Ｋ镇赶来的，紧赶慢赶也花了50分钟。到那儿一看，门前已经有两名刑警全副武装地在站岗。
　　“抓住了没有？”波越警部飞身跳下汽车就问站岗的刑警。
　　“没抓着，好像他溜了。不过，现在仍在里面搜査着。”
　　“什么？溜掉了？你可知道那小子负了重伤呀！”
　　说罢，警部向里面跑去，上了门厅的台阶，迎面碰上警视厅的同僚Ｍ警部。
　　“噢，波越君。太不可思议了，出了那么多血的罪犯，他怎么能逃跑呢？”Ｍ警部大声说道。
　　“嗬，可真出了不少血！哎，派人调查附近的医院了没有？”
　　“让麹町区的Ｕ君打电话问了，说是在麹町区范围内的外科医院，没有一家收容过类似罪犯的伤员。只能认为同伙用汽车把他送到市外去了。”
　　这时，只见一个像疯子一样服装不整、脸色煞白的青年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这不是野崎君吗？”波越惊奇地打招呼。
　　“噢，波越警部，太遗憾了，又让他给逃掉了。”
　　“从富士洋子的电话里，大体情况都听说了。你可是遭了罪了。但是，你查明了贼人的老巢，立了大功。”
　　“就因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才失败的。在找到这房子之后马上向您报告就好了。”
　　野崎将上一章记述的事实扼要地作了说明。
　　“我当时认定是洋子君被杀掉了，心想不管怎样我得从地下室逃出去，于是就抓起身边的木棒子对着门口的那厚厚的木板门猛敲一气。这敲击声被警察听见了。我好歹被救出来了。”
　　波越非常认真地听了这令人震惊的报告。尤其在听到那五只腌菜木桶的事情时，甚至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贼人没留下什么线索吗？”波越询问Ｍ警部。
　　“一点也没有。真是个细心的家伙。不过，你也到现场看看吧。”
　　于是，又重新由波越警部打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作了细致的检査，特别对发生暴行的仓房和地下室，检査得更认真。但是，没能发现任何一件可以说明贼人身份的遗留物。

第36章 一副外国打扮的怪人
　　之后的一周，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情况。仍然没有任何贼人的线索。市内任何一家医院均未发现他的踪影。
　　蓝胡子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连这一点都暧昧不清，一家报纸甚至煞有介事地报导了蓝胡子死亡的消息。但是，如果他死了，他的尸体又在何处？同案犯平田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这些都还是个谜。
　　不用说，对那所空房子的房主也进行了调查。调査的结果是，该房子由一家信托公司管理，委托人的住所、姓名倒是知道的，但是到那儿一看，委托人的家已是人去房空，空房一座，信托公司很是震惊。
　　对腌菜木桶里五具尸体也进行了调査。除了腐烂的肢体之外，没有一片衣服，鉴别极为困难，但是依据假牙、发卡等极少的线索。证实了他们和畔柳博士原先指定的离家出走的年轻姑娘中的五人相一致，分别将其交给了她们的家属。
　　畔柳博士因为脚伤，这一周谢绝来客，一直关在卧室里。现在终于恢复了元气，开始接受野崎、波越警部和富士洋子等人的看望慰问。但是仍然下不了床，脸色蜡黄蜡黄的，只能勉强地说几句感谢看望的话，至于要和他商量关于搜査蜘蛛人的事，根本不可能。
　　有一天，在畔柳博士家的门前，一个奇怪的男子转来转去。
　　一身白亚麻立领西服，白皮鞋，白色巴拿马帽。一根异形手杖，帽子下面是鼻梁高高的、晒成小麦色的脸，手指上套着足有一寸宽的异国情调的戒指，那上面镶嵌的大豆粒般的钻石熠熠生辉。个子高高的，腿的形状也很好。乍看给人的印象是，像是在非洲或印度等殖民地常见的英国绅士，又像是在欧洲落户的印度绅士。其实，他实实在在是个日本人，可不是吗。现在正向路过的邮差清清楚楚地用日本话打听呢：
　　“这家是有名的犯罪学家畔柳博士的住宅吧？”
　　但是，他好像并不打算访问博士，你瞧他，只是看看门牌，瞅瞅院内，像是等什么人似地在门前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院内书童出来了，可能是被派往什么地方办事。
　　“喂，小兄弟，能不能求你办点事？”白亚麻立领西服绅士向他搭话。
　　“请问，一个叫野崎三郎的人在这里上班吗？能不能喊他出来一下，就说有个朋友在门口等他？”
　　书童一脸惊讶的表情，但好像被对方的一身打扮和气度所压倒，为了传达这一奇怪的口信，又折身向门厅走去，
　　不一会儿野崎和书童一起来到了门口。
　　“就是这一位先生。”书童向野崎作了交代，说罢就急匆匆地去办他的事了。
　　“您不会认错人了吧？我就是野崎。”
　　“非常唐突，失礼了。决不是认错人了。我嘛……”绅士说到这里，突然走向野崎身边，将嘴几乎要贴到他耳朵上了，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哎，是您呀？听说您不在日本呀。”野崎眼睛瞪得溜圆，反问道。
　　“最近刚回来，早晨才到东京。但是，我有个毛病，就是一旦想起什么事来。就一定要在当天把它处理完。说实话，我有件事想求你……”
　　这一次，他们说了有5分钟的悄悄话。听着听着，野崎脸上开始露出惊愕的表情，并且它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大。
　　绅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交给了野崎。
　　“千万不能让他发觉，知道了吧？”
　　反复地叮嘱交代，然后告别，向在那边路口等候着的汽车大步地走去。
　　留在那里的野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往回走时，两腿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来了似的。
　　他穿过会客室和书房，来到了畔柳博士的卧室门前。他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苍白的额头上冒了一层汗珠子。
　　他为了清除堵住喉咙的痰，轻轻咳嗽了一声，又掏出了手帕擦了额头。之后，使劲地活动了一下面部的肌肉，微微地笑了笑。但它绝对变不了明朗的笑容，简直就像临死前的人的那种笑。
　　他终于伸手敲了门。接着就像小偷一样，足足花了一分钟才把门打开仅可以挤进身子的程度。他究竟准备告诉博士些什么呢？

第37章 刑事部长的旧友
　　正在那个时候，在警视厅总监室里，正在秘密商谈关于缉拿蜘蛛人的事。
　　仅仅一个蜘蛛人，就使各报社的社会部有如鼎沸，每天社会版的一大半版面都让有关他的报导给占据了，从而导致东京300万居民（注：写此小说的昭和4年，东京市民是300万）只要聚在一起就议论蜘蛛人的事。他们要比他们经历过的关东大地震，所有的天灾，都更加害怕这只有一个人的蜘蛛人。
　　指责警察无能的声音有如预兆不吉利的地盘鸣动，弥漫整个都城。在野党正中下怀，纷纷将此事作为攻击政府的炮弹。“蜘蛛人”甚至成了内阁会议和国务大臣的常用词汇。
　　“昨晚我在一个会议上遇见了内务大臣，大臣也为此事件大伤脑筋。大臣委婉地说了我几句，我无言以对。我们不能再磨蹭了，现在已不是一个单纯犯罪案件，可以说已经发展为一个政治问题了。我们把警视厅的所有机关全部集中起来处理这个案子，找遍所有的犄角旮旯，也要将万恶的凶贼缉拿归案。”
　　赤松警视总监说完，“嘭”地猛敲了面前的大桌子。围着这张大会议桌坐着的有刑事部部长，以及各课课长，还有直接负责此案的波越警部等数名上层干部，个个都是一副苦涩的表情。
　　最难受的要箅波越警部了。他沮丧地睁着睡眠不足的双眼，逐一地说明追踪蜘蛛人的经过。
　　“鄙人虽不才，但自以为竭尽了全力。不，不光是我，被称为民间名侦探的畔柳博士也从案件的最先发现者的立场，废寝忘食地做了大量的工作。而这位犯罪学家竟然事事让凶犯抢了先。”
　　听了此话，赤松警视总监皱了皱眉头，好像不太高兴。
　　“你是不是想往一个民间犯罪学家身上转嫁责任？”
　　波越警部被赤松警视总监这么一讲，再也无话可说。一下子冷了场。
　　“不，现在不是讨论责任问题的时候。”刑事部长0出面帮助解围。
　　“责任归责任，我们现在必须就缉拿贼人的问题研究出―个最佳办法。噢，虽说如此，但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人。警视总监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旧友，叫明智小五郎，他可是个奇人。波越君，你还记得吧？我做搜查部长的时候发生一起百货店里的人体模型上挂着一只女人胳膊的案子，犯人是个奇怪的小矮人。你没参与那个案子吗？”（请参阅小说《矮子》）
　　“我记得，真是个名侦探呀，那个叫明智小五郎的。”波越也开始沉缅于往事。
　　“那是明智办的最后一起案子。那以后他就出国了。听说好像他在旅行，从中国又去了印度。从那以后巳经有三年了吧？”
　　在座的多数人都记得明智小五郎，自然说起他来，大家都很起劲，有人甚至说“明智小五郎要是在日本，保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住蜘蛛人”。连赤松警视总监都对关于明智奇人的议论发生了兴趣，还插了几次嘴。因此，重要的会议议题，一时反而被忽略了，等到关于明智小五郎的回忆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在刑事部长的提醒下，再回到认真的讨论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名杂役拿着一张名片，从隔壁的房间走了进来。
　　“这位先生说想见一见0部长。”
　　刑事部长有点嫌麻烦似地接过了名片，看了一眼就非常吃惊地嘟嚷了一句：
　　“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是谁？”搜查部长奇怪地问。
　　“嘿，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刚才议论的明智小五郎君到这儿来了。”
　　0说罢，将名片冲着赤松警视总监放在了桌上。名片上在印好的名字旁边，有用铅笔写的一行字“有关所谓蜘蛛人案件事”。
　　“咱们把明智君叫到这里来一下好不好？说不定他带来了什么意见。”Ｏ看着赤松警视总监说。
　　“那好吧。诸位那么信任他嘛。”赤松警视总监对明智这个人有了兴趣，而且他又是一个干党务出身的爽快的政治家。
　　“把那位客人带到这里来。”刑事部长向杂役下达了命令。

第41章 Ｍ银行麹町支行
　　佣人们被关在一间从外面上了锁的房间里。
　　“说是先生要我们到这间屋里集合，我们就照办了，没想到有人突然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面对波越的询问，书童满脸糊涂的表情作了回答，他们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明智发现了秘密通道。大家手持蜡烛进入了那漆黑狭窄的通道。走出尽头果然是Ｒ街的那所空房子。不用说，秘密通道也好，Ｒ街的空房子也好，连个人影都没有。坏人一定是在警察分队到达Ｒ街那里以前就逃走了，他们是有充分的时间的，一伙人毫无收获，只好返回原来的博士家。
　　“我的功劳全泡汤了。”明智为自己的失策气得满脸通红。
　　“查明蜘蛛人的真实面目的也是我，但是，无视平田东一的存在，忘掉了潜藏在秘密通道中的他可能会听到野崎的电话这一重要环节的也是我，好像是我要故意放跑了他们似的，不过……”
　　明智将两手手指插进乱蓬蓬的头发，抱着头，急匆匆地从这一角到那一角地来回走动。
　　“但是，但是……”
　　他两眼凝视前方，苦闷至极，他想从头脑深处挤出什么主意来。
　　以波越为首的一班警察。不知该干些什么，只在一旁看着明智，像动物园的狗熊一样来回走动。
　　“咬，对了，或许是……”明智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想法。
　　“书童在吗？把这家的书童给叫来。”
　　一名刑警从门厅那边把书童扯了过来。
　　“喂，我问你，你到银行去给博士办过事没有？你知不知道畔柳博士开户的银行？”‘
　　“没去办过亊。不过，我想先生经常用的是Ｍ银行麹町支行的支票。”书童回答说。
　　“马上给那家银行打电话，让值班经理听电话。赶快！”明智停下脚步，下达了命令。
　　书童迅速査了电话号码，抓起桌上电话的耳机。但是，电话这东西也真会捉弄人，在最紧急的时候，它老是占线。等得实在着急，每隔30秒拿起一次耳机，每次都是嘟嘟的忙音，好像故意跟人作对。
　　“银行远吗？”
　　“就在附近，也就是1000米吧。”
　　“那就坐汽车去，那样快些。”
　　明智从书童那里问请麹町支行的具体位置，蓦地向门厅跑去。
　　波越和两三名刑警紧跟其后，跳上了等在门前的警视厅的汽车，明智大声喊着要去的地方。

第42章 只差一步
　　现在再返回到20分钟前。
　　将野崎捆在床上，又把佣人们锁进一间屋内的平田，抱起因麻醉药的药力而精神恍惚的畔柳博士，将其搬至Ｒ街那所空房子里一间屋内，从附近的车库拖出来专门用于他们做坏事的秘密汽车，把博士再装上去，舍弃了博士长期经营的老巢出发了。不过，对博士而言，这个老巢已没有任何可留恋的了。为什么？因为这些土地和房屋，已经成了双重、三重保险的抵押物，换取了数额很大的现金。而这些现金全部投资于一项大规模的事业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业？很快就有机会说它了。
　　“妈的，到底让他们嗅到了味道。不过他们太迟了，全是一群笨蛋。”平田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嘟囔着。
　　但是，往哪儿逃好呢？最要紧的博士他现在还睡着，无法和他商量。博士这人深不可测，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还准备有隐蔽住所，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平田还没有被信任到可以告之此类情况的程度。
　　“先生，先生，你可要挺住呀。”他把车开得很慢，几次伸手晃动博士的身体，但博士仍疲软得不成样子。
　　“去他妈的，没有办法呀。反正就这么往前开吧，走到哪里算哪里。这期间他也许会醒过来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零用钱。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搞到钱。而且等到明智他们想到了银行，那时就别再想弄到一分钱了。”
　　已经到了Ｍ银行麴町支行了。平田停下车后将博士留在车内，一个人登上银行的石头台阶。机灵的平田没有忘记从博士的文卷匣里取出存折和图章。虽说因为刚才说的一项事业，存款的大部分已提出，尽管如此，余额还有1万日元左右。
　　幸好现在顾客很少，所以从写取款单到一沓纸币摆在现金兑付窗口只花了10分钟。但这10分钟可把平田急坏了。
　　他坐在窗边的长椅子上，不断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心里直担心会不会车中的博士像死人一样的那副模样招致过路人的怀疑？追来的警察会不会出现在街对面？
　　另外，外面打给银行的电话也是他非常担心的事。虽然他认为明智还不至于这么早就把手伸到这里来了，尽管如此，每次电话铃响，他都要竖起耳朵认真听电话里都说些什么。
　　忽然他注意到身着绣有金丝线的制服的、从刑警上来的保安，盯盯地往这边看。
　　“哎呀，这家伙可危险。你越是害怕越是被怀疑。沉住气，沉住气。”他对自己说着，强装着没事的样子。
　　“畔柳先生。”突然听到银行职员在呼叫，正走神想别的事情的他扑棱站了起来，立刻就想朝门口逃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站稳了脚。
　　取了兑付窗口的一沓百元纸币，不用说，数也不数，这―把那一把地塞进了全身所有的口袋，走出门外。
　　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既没有人从后面喊他站住，车里面畔柳博士仍在悠然地睡着。
　　他朝四周看了看，除了他的车之外，还有两辆车停在那里，司机们坐在遮阳檐下，有的抽烟，有的打盹。什么事也没有。
　　正好这时，从对面开来一辆大型汽车，戛地停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几个穿西服的绅士，迅速地跑上银行的石头台阶。
　　平田不用说当然不认识明智，他连波越也没有看见过。但是，刚才的那几个人虽然没有穿制服，他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警察。
　　“哇，只差一步！但是，我们是多么贼运亨通呀。”他已经手握方向盘，汽车蓦地飞驰而去。回头看看，刚才的那些绅士们，正并排站在银行门口，一齐转脸向这边看着，穿制服的保安用手朝这边指着。
　　“现在要拼命了。马上那辆警车就会追上来，看谁跑得快吧，直到汽油跑完为止。”

第44章 尸骨的用途
　　这是自那以后又过了数日发生的事。
　　已经是黄昏了，在本乡的一家经营医疗器械和各种标本的名叫Ｓ的商店里，来了一位身着西服的中年男子，像是哪儿偏僻地区的开业医生。开士米的上衣，白裤子，一顶有点脏了的巴拿马帽，一副挺稳重的打扮。
　　经理上前应酬，那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俗气的大型名片递了过来。名字是医学士大场道夫。大场讲话时不时地使用一些专门术语，他说想买一具人体骨骼标本。
　　“是这样的，我的诊所最近重新装潢了一下，虽说摆一副骨骼标本已经有点落后于时代了，我还是想借此虚张点声势。不，有个骨架的形状就行了。只要是人骨头，男的也好，女的也好，胳膊腿不是同一个人的，都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大场就由经理带着进了陈列室。在昏暗的陈列室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具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重罪犯人的尸骨。那尸骨放在一个木头台座上，其头部用一个黄铜环吊着，外面的街上有电车通过时，骨架就随其响声轻微地颤动。骨头和骨头在什么地方相互摩擦，发出像是咬牙的声响，挺瘆人的。
　　看了实物之后，大场决定立即买下。
　　“那么，今明天就给您送到府上。”
　　“不，不，不用费那个事。只需你们赶紧打包，外面有辆车等着，我抱着走就行了。装潢等着用呢。”
　　经理说“那太不好意思了”，但是，这个怪开业医生坚持要自己抱着回去，结果经理只好让人去包扎。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细长的木箱就装进了停在外面的汽车，大场医学士同车离开了Ｓ店。
　　当天深夜将近12点，白天的大场道夫，仍然穿着西服，又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郊外Ｍ的非常荒凉的火葬场门前。
　　“是先生吗？”夜暗中有人说话，接着一个年轻人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昏暗的门灯下。
　　读者诸君没想到吧，这个年轻人就是平田东―。就是几天前，和蜘珠人畔柳博士一起化装成警察，巧妙地躲过一场危机的那个平田东一。
　　哎呀呀，如此看来，那个开业医生大场道夫医学士，其实就是畔柳博士化装的喽。这个怪人究竟有多少套化装术呀！而且，每次从脸型到体型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样的本事，别人只能倍感惊叹。
　　“一切都顺利吧？”大场医学士，即畔柳博士小声地问。
　　“没问题。当班的老爷子，用那药让他睡着了。四五个小时不会醒的。”
　　“干得好，佩服佩服。哎，那具死尸没问题吧？没烧掉吧？”
　　“答应给500元的好处了嘛，焚尸工立即就答应了。死者原封没动。喂，阿助，这位就是刚才说的我家老板。”
　　被叫作阿助的焚尸工战战兢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你怕的什么嘛，我们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死尸我们偷出去，但是我们准备好了替代的尸骨。只要你在明天天亮前把它烧掉，就不用担心会暴露什么。先生，那尸骨没问题吧？”
　　博士没吱声，摇了摇手里提的布包袱，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不用问，那是白天他化装成开业医生从Ｓ店买来的作标本的尸骨。底座不用说了，头部和各关节的铜环全都拿掉了，只把骨头弄成一堆，用包袱皮包了起来。
　　“是真的人骨头吗？”
　　“你看嘛。”
　　博士掀开了包楸包的一角让他看了，焚尸工从中拿出一根白木棒似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知道不是假货，没吱声又放了进去。
　　“那我就横下一条心干了，您可别忘了说好的那东西……”
　　“小心眼！你说预付金吧？”博士爽快地掏出钱包，付了约定的金额。
　　门早就打开了，值班的老爷子因为麻醉药的关系睡得很死。不用担心有人盘问他们。阿助打头，三人进了院内。
　　空荡荡的建筑物内，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装有厚厚的铁炉门的焚尸炉排成一排。
　　焚尸工在其中的一个炉门前停了下来，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朝博士他们转过头来，表情甚是紧张，蠕动着嘴唇，好像要说什么。
　　“不用害怕，快打开！”博士用一种强制的语气命令他。
　　“去他妈的！”
　　阿助豁出去了似地大吼一声，接着炉门被打开了，只见一口白木棺材把炉膛塞得满满的。三人合力将棺材拉出来放到外面的地上，随后把那个包袱扔了进去。到时候，除了骨头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将被烧得光光的什么也不剩，棺材也好，包袱皮也好，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用20分钟，所有的工作全部结束。阿助要去喝忘掉罪过的睡前酒，急匆匆地回家了。所有的门全都严严实实地关好了。火葬场的建筑物寂静地耸立在夜暗中，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距离那里有100米远的树荫下，停着一辆熄灭了前灯的汽车，车旁蠕动的人影是畔柳博士和平田。他们站在白木棺材的两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第45章 为尸骨整容
　　“您打算把这尸骨怎么个弄法？我只是按照您的命令办，但不知道它的真正目的。”平田问。
　　“哎呀呀，搞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呀？”博士怔住了。
　　“我想也许是那么回事，但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先生一下子变得那么胆小了？”
　　“胆小？你好像是想错了吧？说说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假装死掉，假装自杀，想借此求得永远解脱是吧？”
　　“傻瓜！所以，你只能是个一般的坏人，你呀，还不仅得我的心思。不错，明智小五郎这个人，有点鬼聪明。不过，他只是讨人嫌而已。我是不怕他的。我绝不会因为怕他而装作自杀逃走的。”
　　“那您说说，这尸骨是作什么用的？”^
　　“当然是要用它充当我的尸骨喽，但决不是说这样做了，然后逃跑。这是最关键之处，听好了，你呀，只是个小偷，作只是个杀人犯。但是，我不是。你知不知道艺术这个词儿？我认为杀人这玩意儿，是超过任何艺术的艺术。你仅得这种心情吗？我对它有一种僮憬，抱有很大的渴望。我要做出更加更加美好的艺术作品来。”
　　“您以前说过490个姑娘……”
　　“对了，我想我一直僮憬渴望着的事情就要实现了。我现在正一步一步地做着准备。我为了这一次的创作，把地位、财产和生命全部赌上了。有人也许会笑我是傻瓜，但是我生来就是为了干这件大事的。正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了明智这个讨厌鬼，他在帮警察的忙。真是讨人嫌。我不怕与他斗到底，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与他纠缠不休。所以，我才想把我自己杀掉，先让对手安下心来。”
　　“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能把这棺材盖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实际上，确有必要在这里把它打开看看。”
　　平田拿来修理汽车用的工具，把棺材盖撬开，一手拿着手电伸头往里边瞧。
　　“哎，总体上的感觉还是挺像的。不过，那脸型，尽管是死人脸，恐怕很难让人认为这就是畔柳博士。波越也好，野崎也好，一眼就会识玻的。”
　　“所以嘛，要动点手术才行。你有勇气吗？”
　　“勇气？”平田不知为何吓了一跳，转头看看黑暗中博士的脸。
　　“具体地点到时候再说，想让你把这棺材用汽车运到一个地方，把死尸扔在那里。这个事你明天去做。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不行，让它代替我也代替不成呀。就是说，要加加工，以便它能代替得了。”
　　“您是说……？”
　　“把这死尸的长相变一变，不光是脸，还有相当于我肚上的伤疤那个地方也要加加工，你行吗？”
　　“哇，这个我不干。我和您不一样，没有这样的兴趣。”
　　小恶棍确实吓坏了。他在利益和犯罪虚荣心的驱使下，做了博士的徒弟，但他没有博士的那种残暴性，尚未理解血腥的杀人艺术的三昧境界。
　　“所以才有必要在这里打开看看呀。你不行，我就做给你看，你哆嗦什么呀，就那么一点点怪味道而已。”
　　已经僵硬、干瘪变形的尸体被抛在了草地上，在手电圆形光束的照射下，就像一个做工极为粗糙、非常难看的偶人。
　　博士在黑暗中东摸一把西摸一把地找着什么，不一会，一只握着楔形石块的博士的手出现在手电光下，那手上下摇动了几下，突然猛地朝下砸去。

第47章 格斗
　　到底是畔柳博士老奸巨猾，瞅准了那一刹那的机会，先明智一步掏出了怀中的手枪，摆好了你靠近我就开枪的架势，接着就呶呶不休地耍起贫嘴来。
　　这儿周围没有人家，想求救也没有人能听得见，而且又是天还没完全亮的一大淸早，明智小五郎看来已无计可施。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身处如此险境，表情仍然那样平静。
　　“哈哈哈哈，”明智没事似地笑了起来。“你说手枪吗？我这儿也有呀。”说着就往怀里伸手。危险，危险！对方巳经把手指伸在扳机上呀。
　　“住手！”畔柳博士被对手这一鲁莽行动吓得连声大喊起来。“你再瞎来我可要开枪哟。倒要看看是你掏枪快？还是你那宽宽的额头上开个窟窿快？好嘛，你再动一动瞧。”
　　但是，明智就好像完全没听懂对方讲话的意思，慢条斯理地说：
　　“你赶快开枪好了。我是不会停止往外掏枪的。”正说着，他的手离开了胸口，一个银色闪亮的东西刷地露了出来。
　　再也忍不住了的畔柳博士猛然扣动了扳机。但是，怎么摘的，只听到喀哒一声，手上却没有任何反应。而对手已经握好了自己的手枪，嘿嘿地笑着。
　　畔柳博士因为这个没有想到的故障吓坏了。
　　“中了计了！”想到这里，就觉得腋下有冰凉的东西流了下来。
　　他着急了，两次，三次，四次，徒然地扣动扳机，既不见冒烟，也听不到响声。原来手枪是只空枪。
　　“哈哈哈哈，知道了吧，抢先一步的不是你，是我呀。”明智握着手枪笑着。当然他是不准备开枪的。
　　“妈的！”博士难看地斜歪着嘴骂了一句。“就是说刚才夹子掉在地上时……”
　　“才知道呀。那时你只顾着看花了，我瞅准这个空子把子弹给取出来了。你以为我连这一点智慧都没有吗？”
　　他说着，用左手从袖子里把卸下的子弹拿了出来放在了手掌上。
　　明智从来没有见过此时畔柳博士脸上浮现出的那样丑恶、那样可怕的表情。眼珠子突出，眼圈发黑，宽宽的额头上青筋暴出，疙疙瘩瘩的像是得了什么皮肤病，紫黑的嘴唇像是一条受伤的蚯蚓扭曲着。
　　“那你说怎么办吧？”
　　“在我去取廊沿角上的绳子时，你老实呆着就行了，要是动一动，我也会开枪的哟。”
　　“不行。你以为我会那样老实吗？在你伸手去拿绳子时，我一拳打掉你手中的枪，那再简单不过了。哈哈哈，你有勇气去取那绳子吗？你不害怕吗？”
　　明智向廊沿角上退一步，畔柳博士也紧跟一步。对手是在拼命，不能大意。像针鼻那样一点点大意，就可能使主客位置颠倒过来。
　　但是，对明智来说非常幸运的是，正好这时，被吵醒了的富士洋子从里面的屋子里探出头来。
　　“洋子，快，快把那绳子拿过来。”
　　洋子吓得呆呆地站在那里。明智要她帮一把手。
　　洋子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要强的她迅速跑向廊沿角，那儿放有一捆卷好的绳子。她拿了它正要往明智伸出的左手递过去，但她此时刚刚醒过来，加上刚醒就遇上了这事，心理上失去了平衡，以致于她以为是把绳子递到明智手里了，却差了那么一点点，啪地一下子绳子掉到了地上。
　　明智连忙弯腰要去捡那绳子，此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疏漏。
　　早就准备好了的畔柳博士猛地飞起了右脚，明智手中的枪一下子落到了五六米远的地上。
　　“哇！”
　　只听到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两人就扭在一起猛地摔倒在地上。博士顺势压在明智身上，而且右手卡住了他的膀子，手指头拼命地使劲，一点一点地掐向喉咙深处。
　　洋子看到了明智的脸涨成了紫色，双手像临死的人一样不停地空抓。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她光着脚飞快地跑进院内，跑到手枪处捡起来对准畔柳就猛地扣动了扳机。
　　空气剧烈震动，手难忍地麻木，透过薄薄的烟雾，只见畔柳博士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原来子弹偏了一点，在那最危机的时刻，打中了对方的腿。

第50章 全景立体画与偶人
　　蜘蛛人尸体发现后又过了一个月，10月初的某日，浅草区Ｓ街的偶人制作师傅福山鹤松的店里有一位客人来访。此人穿了一件和服式呢绒大衣，里面是结成碎花细布的单和服外套配盐濑织锦褂，白布袜配毛毡草履，挺俗气的，像是娱乐业老板的打扮，40来岁。服装虽很髙级，但此人可能有过烧伤，半边脸全是伤疤，加上牙向外龇得很厉害。又全部包成了金牙，所以他张嘴一笑，那副样子简直让人受不了。
　　他说想见老板，随手递出的名片上印着：
　　鹤见游乐园
　　全景立体画馆
　　园田大造
　　接待者心想，是全景立体画馆的，那一定是来定做等身偶人的，便赶快让进屋。老板与之见面后，园田大造说明了来意：
　　鹤见游乐园此次建了一座全景立体画馆，园田负责该馆的经营。建筑大体上都已经搞好了，下面就开始内部装潢，因此就要定做偶人。掺一点用过的旧货也没关系，希望能在月底前交货。
　　“这里有画好的图，大体上按这个样做就行。”
　　园田说罢将图纸打开。上面画了有490个分别做不同姿态的女人像，而且全是裸体或半裸体的。
　　“要490具呀，月底有困难。而且又是这么多裸体的，就更不太好办了。”
　　面对意想不到的大定单，偶人师傅不知所措，歪头思索着。
　　“用现有的旧头、旧胳膊、旧腿，做个身子装上就行。形状稍差一些也没关系，因为是在光线比较暗的全景立体画馆用的嘛。反正你做齐490具就行。”
　　争论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鹤松被说服了，决定接受定货，条件是只要能应急就行。因为立即报出价格有困难，就问了一个大致的数目，园田开了一半金额的支票。
　　“后面好像有偶人制造工厂嘛，让我看看好吗？”谈判结束后，园田忽有所想，提出了这一要求。
　　“说不上什么工厂，请参观指教。”
　　鹤松带有款待大主顾的意味，迅速答应了园田的要求，遂起身走在前面引导客人。
　　在肮脏的木板房里，铺地板的这边有几名工人在工作，在那边的泥土地上，有几个学徒工在给摆在地上的一排脸上毫无表情的泥塑脑袋涂黄色涂料。工人们有的在给偶人脑袋化妆，有的在勾脸谱，这边在往头上贴头发，那边在往眼框里塞玻璃眼珠。在铺有地板的这边，地板上滚放着红的、蓝的，各种各样的脑袋。那边墙上挂有一二十只同真的一样大小的白生生的手臂，像大萝卜一样排成一排，有的五指伸开，有的空攥拳头。园田大造穿过其间，挺有兴趣地看着。
　　“嘿，这家伙够剌激的，只有眼珠子的人头。”
　　那里有一颗尚未上色，既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好像是石膏塑像一样的白白的人头上惟独装上了眼珠子，那黑眼珠就像真的一样向上看着园田。
　　但是，在这里我并不是要描写偶人工厂，我只想请读者不是注意偶人，而是去注意人，注意在这家工厂干活的一个工人的一举一动。那时，园田大造光顾着看偶人，对于那些做偶人的工人们根本就没留心看一眼，当然他也就什么都未觉察到。但是，有一个正在调涂料的40岁左右的瘦髙个工人，他看了一眼园田就一下子停住了搅拌涂料的手，死盯盯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没有伤疤的那一半脸。
　　他看了好一会儿，不久就像已经证实了什么事的样子，接着好像害怕对方看见自己似地把头低了下来。当园田在他近处经过时，他装作正专心致志地调制涂料，像驼背一样深弯着腰。
　　园田走了以后，他慢悠悠地走出工厂，来到老板鹤松处询问：“刚才那个人来干什么的？”
　　“他呀，一个顾客。鹤见游乐园全景立体画馆的经理。他定了490具女裸体偶人，要我们月底交货。”
　　这可真奇妙，老板鹤松对一个工人竟像对上司、长辈那样说话。
　　工人刨根问底地询问了园田的事，连他开的那张支票也要来看了。
　　“噢，谢谢了。不过，没什么事的，是我误会了。谢谢，谢谢。”
　　工人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像个工人。他好像非常高兴连说了好几遍“谢谢”，然后向工厂走去。
　　老板鹤松搞不懂怎么回事，挺奇怪的目送着这个新来的工人离去。他没发给这个工人多少工资，反从他那里收了很重的礼。他知道这工人的真实姓名，也知道他不是为了学习制作偶人来工厂的。但是，这位绅士工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