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慢慢抬升到一定的高度，在白色衬衣的口袋里掏出锡箔纸包着的药片，一股脑都塞进嘴里没用水冲就咽了下去。身体里立刻就像是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小山隐忍的咬住嘴唇，默默无语。
一切也都让他强烈的想起了内博贵。
就好象曾经那些日子又都历历在目，一瞬间就生动起来似的。他想起了内博贵的脸，他的动作，他的表情，他的一切。仿佛还在似的那么鲜活。可药劲过去后，当一切感觉又都在他体内平复后，他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如空气般在他们身边存在了十几年的人已经不在了。
半年前，他死于“Mix最终实验”的实验室。很多工作人员一起遇难。而锦户亮和小山是仅有的幸存者。可惜当时爆发的强辐射让小山日后的生活不得不依靠大量药物维持。很多时候一些微小的外界改变或者体内异常都会让他濒临死亡边缘。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锦户亮可以带着409去完成这次的任务。因为只有他，可以没有任何危险的长时间呆在409身边。

锦户亮回家时楼上的那位太太又哭闹起来，像个顽皮的听不进话的孩子似的，总是在晚上闹一番。锦户亮记得某一次见过她和她的丈夫，他们的年纪大概相差很多，可是男人一脸宠腻的表情，他的太太则更像一只柔软温顺的猫，依偎在他身边。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亦或者那就是他们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这个乍一看像猫一样幽秘沉稳的年轻太太总是喜欢耍点小脾气，在她的男人面前。
409则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锦户亮这个又大又空的家里面。四处望，看得见收集军刀的架子，不远处居然就是堆放了很多CD的架子，隔一点距离则是衣柜，里面的那个房间是卧室，单人床。他自打存在于这个世界后便没有接触过这么多事物，此刻的他还如一个婴孩一样，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不该有的好奇。
自然，他体会不到这一切好奇都是因为他并非人类。如果他从这一刻起便能知晓这个事实的话，当他得到另一种崭新的记忆后，或许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沦陷到那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过来，山下。”
锦户亮在浴室门口召唤他，用了山下这个名字。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果然还是对除了409这个编号外的一切称呼都不敏感。
“409，过来。”
锦户亮再尝试，终于见他回过了头。又是那么一瞬，淡蓝色的眼眸，接而暗淡为深棕色。锦户亮指了指自己的方向，示意他过来。
他起身，幽雅的走了过去，翩翩的模样胜得过大多数人类。锦户亮拽起他的胳膊拉他走进浴室，手指尖触碰到的冰凉感立刻到达锦户亮的心房里，留下一抹冷色调。锦户亮不太情愿，可是又难以遏止的端详起他来。
“把衣服脱了吧，我教你怎么洗澡。”
锦户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奇怪的微型仪器，举到409的耳朵旁打开了开关，409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恐慌，他好象听见了一些声音，不过好在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这个东西会帮你开通头脑里一直关闭的某部分近人类的意识。和我生活3天后，你就会和人类没什么差别了。”
“409和人类？”
“恩。就是你和我。你要向我学习怎么生活。”
“409知道了。”
“像我这样脱掉衣服，过去把水龙头拧开，这是洗澡，要把身体上的脏东西洗掉。”
皮肤露出来，在水气凝结的浴室里，互相望过去的话有那么一点朦胧的意味。409学着锦户亮的样子一点点清洗自己的身体，也学着他洗了自己的头发。他听他讲很多东西给自己听，并且逐渐感觉自己头部深处的某个部分渐渐的充盈起来。
就像是失去了记忆的人，突然间被很美好的属于自己的回忆填满，幸福到不知所措的那种感觉。
“山下，山下智久。”
穿好衣服后，锦户亮再一次尝试用这个名字召唤他。身后忙着拉起裤子的这个人突然回过头来，一秒钟眼仁淡蓝。
“你叫我么？”
锦户亮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仪器，按下了另一个按扭。他有些百无聊赖的走出了浴室，甚至就连刚才还有的那么点友善也都全然不在了，表情凌厉，让人猜不透。
山下智久……
留在浴室里的那一个，想着这样的文字组合，心里不知觉竟已经再没有好奇感和陌生感了。他就是山下智久，一个优秀的人类，刚才走出去的是锦户亮，他们是同事也是朋友。他要保护他，为了他做任何事，这是他们的约定。
于是那个编号为409的实验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此刻，山下智久降生于这世上，像每一个被他视为同类的人类一样，有了生活。

“这是怎么回事？”
山下一个人楞在那里，头脑里猛然一片空白让他无法适应过来，有些痛的厉害。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让你有些自觉！你难道就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危险的东西吗？”
锦户亮转过来咆哮着。他的愤怒来源于眼前的情形，也来源于旧时的回忆。他多么想销毁的东西现在却不得不摆在自己眼前，看着他，想着他毁灭过的一切……
对视，这一次没有那忽闪而过的淡蓝色，他看见他的瞳仁里直接注满了浓浓的黑。锦户亮见他一脸惊恐和诧异更觉得一阵火气汹涌而上，让他再也没了耐性，一步冲上去拽过了山下的领子，另一只手马上就挥了起来，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了下去。
“你怎么能说我是东西。”
山下跳过这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却更为在意刚刚锦户亮说过的话里的词语。他甚至下意识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原来“自己不是人类”这样的感觉一瞬间又在他的思想里闪现，他被扯住的衣领慢慢松下来，两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你等着，我下楼去弄些吃的。”
锦户亮没有动手，他很绝望的收了手，一个人走出家门，下了楼。站在裸露的天空之下时，他松了一口气。街道上能看见各式各样行走或者驻足的人群，一切都让他再次寻找回失落的某些感觉，不至于更多的迷失起来。
恰巧小山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
“诶？怎么接得这么快？”
“在外面。”
“声音怎么怪怪的，慌什么？”
“没有啊。”
“你在外面干嘛呢？”
“弄点吃的回去。”
“家里不能做么，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怎么没带着409。”
“没什么。”
“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还是小亮你实在还是不能接受和他一起完成任务？”
“启动那个附加的思维系统，难道完成后是不完全的吗，或者因为太完全而把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替换掉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没有实践过。”
“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能力。他的意识系统也好，包括胸腔内可以产生放射性强腐蚀的射线，他都不知道。他完全把自己当作正常的人类了。”
“这不是很好么？”
“我需要他来做武器，难道任由他变为一个没有自觉没有用处只会惹麻烦的人类吗？”
“他知道得太多，你不是也很危险。”
“可是……”
“小亮，让我们一起努力，把这些都结束吧。你多忍一忍，不要让他在意识上敌视你，别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中。别让他知道太多，遇到问题时再通过遥控器操纵他。”
“好吧。”
“那我挂了。对了，第一个行动目标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电脑里了，回家后查收吧。”
挂断小山的电话，锦户亮站在原地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小山说的不无道理，他都明白。但内心深处有更多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不说，恐怕就没有人能懂得了。

赤西仁拉过一旁有些楞神的山下，很是急噪。耳机里不停传来指示，他不得不转而讲给山下。
“听我说，用你的能力，认真努力的想，让敌人现身，让剩下的人全部平安，快！”
“啊？你在说什么，我……”
“你什么你！快，你不是为了锦户亮才来这里的吗，他带你来就是要用你的能力！”
“可是……”
“快点的，婆妈什么！”
一旁另一个人愤怒了，他用手力的枪干使劲敲在山下的背上，催促他快些进入状态。山下这才突然有了“自己已经陷在一个莫名的环境下”这样的觉悟。他回转头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很让他讨厌的凶狠的表情，“离我远点”，心里这么想着，很想这样做。
于是那个人突然就像着了魔，起身朝着外面奔跑出去，一下子就暴露在混乱的会议室门口，不明来历的枪弹袭击一瞬间就连他的防弹衣也打破了。
血流下，人自然也就这么倒下，死了。
赤西仁僵在原地，不再敢迎上山下的目光。目睹这一切的山下更是吃惊的石化在那里。远处的血越流越多，枪声越来越震耳，那些东西好象很快就要吞噬他似的。
很快就让他迷失了。
究竟到底是怎样的？
为什么他会处在这样的环境，而不是坐在房间里吃锦户亮买回来的热狗？他身上那所谓的能力，就是让一切人都毁灭吗？让一切人惧怕？
“让敌人现身，让混乱平息，让所有人平安。”
他的眼眸瞬间乌黑得看不到底，嘴里默默的小声念着，努力努力的想着。可是却在眼前看见很多很多锦户亮的脸，他的手和肩膀，还有好吃的东西。
“让敌人现身，让混乱平息，让所有人平安。”
他一样透明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周围一下子陷入死寂。
好象什么都停止了，也好象只有山下一个人停止了一样。
反正，这大概就是帮了锦户亮最大的忙吧，这仅仅只是在实现他的愿望。

Five为了摆正你的身影，我颠倒了整个世界


时间和空间在眼前晕旋的幻境中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是还能呼吸，虽然并不能深刻的体会这种胸肺内一张一弛的动作究竟有怎样的含义。山下在这样的状态下挣扎了很久后，终于克制住了一切醒了过来。
不，醒来的是409，单单只是那眼神涣散没了焦点的人造人。
“你他妈可算醒来了，害老子在这里动也不动的看着你。”
回过头，他发现根本不认识这个对自己恶言相向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的，记忆是非常容易坍塌的东西。就像很容易就剥开的香蕉皮，用一点点力气它就会随着你的动作轻易的离开和它一直相守的果肉。
而关乎山下智久的一切似乎已经被关闭隐藏起来了。

赤西仁赶来的时候混身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处理好了，虽然未接电话中多了很多条来自锦户亮的条目，却依旧没有空出时间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从一片废墟中艰难的把409拖出来的时候，他单单只是不想丢失这么重要的一个武器而已，就算是现在过来看望他，也仅仅出于一种对组织对工作严谨的态度。
“哦，山下，你醒了。”
他这么问的时候实际上语气也非常非常的平淡，有些痛苦，但那只是他掏烟的时候扯疼了自己受伤的胳膊。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很久后当409并不理他的时候，他异常生气的吼了起来。
“和你说话呢，来点声儿不行啊？！”
他用夹着烟头的手指指向他，烟雾袅袅的飘过去，在他和他的视线中间腾出一整片迷雾，像是怎么都越不过的森林，宽宽的将他们隔得很远很远。
“你是谁？”
他睁着浅灰色空洞而乏味的眼睛，轻声的问着赤西仁。
赤西这才发觉他的确有异常，不得不拿起电话播通了锦户亮的号码。
“喂。”
那边还有些憔悴的声音响了起来，赤西仁急匆匆也没来得及询问他的病情便问到。
“那个机器怎么了？他好象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认识我。”
“……”
锦户亮就像料想到了一样，久久没能发出声音。尔后他想了又想，还是忍着一切本不该有的情绪对赤西仁说到。
“他毕竟不是人类。就像磁卡会消磁一样，如果使用不当自然会流失掉输入好的信息。”
“原来是这样。对了，任务完成了，虽然两方都损失惨重，不过我们查出对方的底细了。”
锦户亮没有再往下听，他的任务到此结束了。作为一个研究者而并非战斗者，虽然因病缺席了任务，可毕竟目的达到了。既然对方的底细已经知道了，那么剩下的事就该交给各国的秘密武装力量，对他们进行全面的歼灭。
他可以回去了，自己一人。
挂掉赤西仁的电话，他躺在那里默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一纸契约。《关于Mix实验成品转交》这样的协议，他早知道在他带着409出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要把他送来送掉的。
这一头，有人的回忆不断的泛滥，直至成灾。世界因为他的失去和他的想起而又平衡起来。

轨迹如果不是锦户亮还必须要去修复409的记忆的话，一定会朝着另一种方向改变的。美国当地的媒体没有任何一家报道了这么轰动的事件，大家似乎都在刻意的掩盖着，害怕牵出更大的阴谋。也有一些职业嗅觉太过敏感的积极人士，偶尔看见他们换穿着与自己身份完全不符的服装左右游荡在那个几乎要变成废墟的宾馆外。摄象机和照相机在暗处频繁的闪动，或许这也是一种必然，毕竟没人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出现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秘密事件。任何事和任何人总会和其他的事物产生关联和交集。
隔天早上赤西仁去接锦户亮的时候，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应该饱受了整夜无法入眠的搅扰，而且锦户亮大概也猜到他可能一整晚都离409太近了。
“你的病好些了？”
“恩，估计可能是水土不服。”
“那就好。”
“昨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反正有没有你，我们也要去做。”
“他呢？”
“在基地。”
“哦。”
“我先去退房，你下去到车上等我吧。”
赤西仁临走前扫了几眼这个房间，就像没人住过、刚刚整理好的新房一样。也未在里面感觉到任何疾病的味道。他看了看其实脸色一样很不好的锦户亮，心里默默的笑了起来。他平常不是爱笑的家伙，由于工作需要他总是需要很严肃。
但见到他的话，还是会因为某种陌生的熟识感而让他觉得无比的轻松，就像是吸烟时解脱的感觉一样，也有一种像烟雾似的东西从锦户亮的身上发散，然后到达他心里。
锦户亮却没察觉这些赤西仁身上细小的变化。他只是接过了车钥匙，拢了拢衣服便走了出去。下去坐到车上后，他把口袋里的笔记本拿出来，用笔在上面计算着一些数据。偶尔还会把那个微笑的仪器拿出来，好象是做什么修改或者测量一般。
可是中途却定睛在那个小东西上面的按钮上，他又想起了太多往事。

关于内博贵和其中一个人造人的爱情，世界上现在为止，除了锦户亮和小山庆一郎，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这样已为陈迹的事实一直在锦户亮心里堆积成很难磨平的山丘，压得他总也透不过气来。他很小的时候便和内博贵相识了，一直都是最好的玩伴，最知心的朋友。当初一起考进这个研究所的时候，他们的理想还是发明一种可以穿梭时间的机器。可一切都在Mix实验开始后发生了改变。成品一共只有三个，数字代号的选择分明选取了当时实验小组分组三个组长想要的数字。409是内博贵留下的，而那个改变他们所有命运的人造人的号码，锦户亮自然记得清晰，因为正是他自己的生日，1103。
什么人和人造人的爱情，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怎么可能。他只知道，内博贵为此送了命。实际上最后一次实验是内博贵带领第二小组提出的最后一轮强化实验，是附属实验，经过了多方讨论和批准，在内博贵的一再坚持下才进行的。而实验内容即为实验品的最终人类化。锦户亮时常想，如果当初他能提早察觉出一些异常，或许也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他始终都不愿相信，一直和自己并肩奋斗的内博贵居然会为了这么荒谬的感情，而迷失了该有的方向。
后来整理内博贵办公室里的遗物时，锦户亮才发现了那本日记。包括留在他抽屉里当时关着机的手机，和里面那些1103的照片。就像是有毒的藤蔓，把他整个身体都缠绕起来下了毒。他恨这次实验，恨那些实验品，更恨内博贵的不争气。
他这样自私的爱情，只为了能让那些实验品最终人类化，毁了多少同事的生命，他甚至连同他自己一起毁掉了。从医院接出小山的那时起，锦户亮就一心想要毁了遗留下来的一切记忆。
小山却始终默默无语。不论是死里逃生之后，还是从锦户亮那得知事实之时，他始终没说出更多的话来。然而望着一直迷惑甚至疯狂仇恨起一切的锦户亮，他真的很想告诉他，感情本来就是最致命最恶毒的武器。
他也会责怪自己，如果他能在内博贵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他，他很爱他，那么结局还会这样，这么覆水难收吗？如果能够说出来，得到拒绝也好，自己也会清醒过来吧，起码不会带领第三小组全体人员都在那次实验的申请单上，写下了同意。

“你觉得这样好吗？”

“恩。我知道了。”
蓝色的眼眸合上了，整个房间都沉寂下来，奇迹的发生，让锦户亮束手无策起来。
关于内博贵的执着，似乎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
他更加恐惧了。

这一次的记忆植入，锦户亮昨晚花了好大心思，也配合着小山送来的新家伙，小心翼翼的工作着。最后的步骤是是否将上一次植入的那些数据全部恢复，锦户亮直到这里才踌躇起来。赤西仁在外面喊了好几次了，他说他们必须要快些离开这里，行踪已经暴露了，不久就会被包围然后大家一起送命。像409这样特殊的东西，实在太好勘察了，随便一种辐射性物质的检测器便能在几千米的范围内把他搜出来。
锦户亮想就这么收手，他拿着第一次使用过的那个芯片，犹豫不绝。他没有把它再一次放进去的理由，不论是否处在现在这样紧迫的时刻，他都没有任何把它放回去的理由。可是心里明明就想到了，如果不放回去，那么很多事都将被他彻底忘记了。
锦户亮问自己，被他忘掉又如何呢？答案当然是没什么。可是手却不停他的指挥，依旧握着那个芯片，死死不想放弃似的，让他陷入一翻痛苦的挣扎。
“我说你再不快点，我们都得没命！”
赤西仁在门外把枪上好了堂，隔壁房间刚刚推门出来的一个女人看见了他立刻吓得又缩了回去。整个走廊里安静极了，就像是在为这场战斗做准备一样。
“知道了！”
锦户亮手里的芯片被塞回了口袋，他终于在启动仪器上按下了按钮。409，不，醒来的又是山下智久了。
“我们走吧。这里不能留。”
锦户亮把手紧紧握紧，贴着他的裤子口袋。他似乎想听见些什么不一样的声音，但他没有多想，他早就不是那个会幻想的年纪了。
“可是，小亮，我饿了。”
他记得。
依然记得这样的名字，依然是这样说话的语气。为什么。
锦户亮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也动不了。他心里好象有一块硬梆梆的铁块一瞬间被敲击成柔软的棉花，就像是一场玄目的魔术，让人带着不可思议般的惊叹接受着此时的事实。
“先给我走，听我的，我给你买吃的。”
他背对着他如是说，手伸进裤袋里，摸到的东西仿佛成了不需要的废品。可是他的心里燃烧起了一股火，不大，温温的，烧得他暖洋洋。
这是阔别了多久的感觉啊。

“恩，我知道了。”

三个人一起从楼梯间逃脱的时候，已经被人盯紧了。直到跑出楼，上了准备好的车子，他们才由处于明处的被动转变为同样发现了敌人踪影的平等对决。赤西仁驾着车，锦户亮坐在副座，好象什么都不知道的山下只得茫然的坐在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着锦户亮，妄图他回过身来对自己解释些什么。
他的手很凉，他似乎消耗了很多能量，坐在这里的时候也觉得天旋地转的，没有重心。他心里其实没有感觉，空空的，身上的伤没有痛感，饥饿感也只是对于能量值过低的提醒。可是他知道冥冥中有另一种他想不明白的感觉萦绕着他，他在这感觉的控制下只想看着锦户亮而已。
可他是谁，自己是谁，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
他着实有些失落了。

“听我说，一会我开车闯出这条街，我估计他们会在十字路口那有埋伏。这帮人没人性的，不会顾及这是大街而取消对我们的攻击，亮你一会让他尽可能的想着诸如我们平安这种想法，拜托了。”
赤西仁左右不停的转舵，车子被他开得摇摇摆摆，却是迫不得已的。他坚定的交代着锦户亮，锦户亮望向四周也觉得形势很严峻，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山下，你听我说。”
“恩。”
“你什么都不用想，你趴下，趴在后面的座位上，然后你一定要想着，我们会平安的。使劲想，懂吗？不然我们会死的。”
“死？”
“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知道吗？”
“小亮觉得这样好吗？”
“对，这样好。”
“恩，我明白了。”
他的浅色眼眸辗转着低了下去，微微翘起的唇线使得一旁的酒窝明显的露出来。他傻傻的趴在那里，好不容易让自己在颠簸的车子里找到了平衡。然后心心念念都投入进去，默默的想着，小亮一定要平安，小亮一定要平安……

“啊……”
随着赤西仁的一声惨叫，车子一歪撞到了路边，锦户亮惊慌的收回了望着外面的眼神。他看见赤西仁右胸膛上殷红一片，汩汩的流着血。前风档的玻璃也应声粉碎。
两个人惊诧的一同看向后面的山下，他还趴在那里，很虔诚的想着什么。
“你他妈到底在干嘛？！”赤西仁痛苦的捂住伤口，他脸上的血色很快就淡了下去，痛苦的对着山下喊到。
闻声坐起来的山下将整个人都暴露在后面车窗可以触及的范围，接着就是一声枪响，他自己的胳膊被一颗子弹贯穿，整个人一下子倾斜了过去。
赤西仁一下子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大喊着全部低下车子，然后自己艰难的把身子尽可能的缩了下去。锦户亮瞪着山下，他甚至还没能回味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枪声一波又一波的响了起来，随着风声灌到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都站在生和死的边缘，所有人都悬在那仅仅一步的距离里。锦户亮挺直身体看见不断被击中的山下依旧还是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望着自己，而自己却在如此枪林弹雨中毫发无伤。
他有些口干舌躁，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内博贵死前的那一天，他问过自己什么是爱情，然后他又回答了自己，爱情就是唯一感。
天地间如若你是我的唯一，我就爱你。
而现在再呼应着这句话，他顿时有了几经沧海桑田的憔悴。
他低下了头，不再看他。立即用自己的身体扑过去护住了赤西仁。
把脸埋在赤西仁肩上的他，终究没敢看一看身后那双突然变得漆黑的双眼。

Seven尴尬的，尴尬的

枪袭很快就结束了，锦户亮和赤西仁没有反还的余地，而此刻的山下智久更是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街道上的混乱被人们的尖叫声渲染得更加让人不知所措。几个人影逼得越来越近，将他们的车重重围了起来。
车门哐的一声被砸开，门把掉在地上又被人一脚踢开。
“下来！”
外面遮挡着半个脸的人用枪对着锦户亮的后背，凶狠的对他喊着。锦户亮竟一点也没慌张，他把身体侧一侧，从一旁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递过去堵住了赤西仁还在流血的伤口。
“你还好吧？”他声音哑哑的问他。赤西仁看了看眼下的情形，实在也容不得他不好，便艰难的对着锦户亮笑了笑。血液的流失带给他眩晕感，他却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美好得不行。那贴近自己的身体的温度，似乎还没有一丝的流失，一贯麻木习惯了枪林弹雨的他却在刚刚这不经意的一瞬间，开启了神经中那一条一直都很隐蔽的，鲜为人知的。
锦户亮给赤西仁使了使眼色，他们现在只能任凭对方摆布了。慢慢的走下车，原本想让山下跟在赤西仁身边保他别再受伤了。可回过神来再看车后座时才发现山下已经被电击昏，倒下去被敌人五花大绑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锦户亮向前冲，他要把他抢回来。他是他的。
“去你的！”旁边那持枪阻挠的人一脚踢在了锦户亮的腰上，一股寸劲让锦户亮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狠狠向一旁倒了下去。赤西仁跌撞着扑了过去，按住了锦户亮下一步的行动。
“就凭你们这些下三滥也想阻止老子们，我告诉你们，像这种高级的东西只有我们的组织才有资格用！”
锦户亮想开口，却看见赤西仁在一旁脸色煞白，一下子朝自己倒了下来。山下就这样眼睁睁被这些人带上了他们的车，一阵呼啸，一整排车飞驰而去，只剩下地上飞起来的灰尘和周围聚集过来的警察、民众看着他们，如同看着小丑。

洛衫机的警察局，锦户亮还是第一进来。他苦笑着蹲在墙角，想吸根烟却很快被黄头发蓝眼仁的高大警察一下子打飞了。他们叽叽咕咕说着另外一种语言，搀杂着粗口，锦户亮饶有兴致的听了几句，原来是因为自己才耽误了他们宝贵的休息时间。他掀起胳膊上的衣服，刚才划在了什么上面，衣服都破了，想检查伤口却惊奇的发现，什么都没有。
山下？
锦户亮猛得站了起来，迎面又被警察一棍子打了下去。他这才发现根本就不疼。他再站起来，瞪着那些警察，惹得他们几个人一起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是的，完全没有痛的感觉。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转念又想到，山下的能力如果要奏效是不能离得太远的，难道他被带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么？锦户亮把分开时塞给赤西仁的传讯器的另一个端口打开了，他假装疼的站不起来，卧在墙角拿着自己这边的发送器，小声的用自己疼痛的呻吟声掩盖着留言给了他。
“快把我弄出去，山下在警察局附近，我怀疑敌人不是你们事先估计的。”
锦户亮按下发送按钮，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这东西揣了起来。
他冷冷的打个寒噤，心里暖暖的，甚至想睡觉了。
那双淡蓝色明亮的眸子……锦户亮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山下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时，闷闷的哼了一声，他感觉自己胸前好象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弄得他非常不好受。这种感觉在刚刚左边肋骨中了一枪后就开始有了。他环顾四周，是阴暗潮湿充满了奇怪味道的地下室，不远处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被捆绑着，他身上有很多看上去没有意义的伤。
山下看着他，觉得他睡得很安稳，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猜想大抵是和自己相同境遇的人，一下子心里就变得没那么紧张了。门在那个抓自己过来的人走出去后被死死的摔上。山下猛得收紧了心。
他缓缓的用力，身上的绳子就断掉了。他掀开衣服，背对着身后的人，想看看自己的胸口究竟怎么了。他用手抹了抹那一整片红色……反正是不疼的。
“你最好别用手碰那里。”
身后的人突然发出声音，警告着自己。山下急忙盖上衣服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的眉毛上有很深的一条疤，可是他还是这么的好看。


“那应该怎么办？我不舒服……”山下捂着胸口胆怯的问着他，但他有亲切的感觉，他好象感受到他们之间有很强的磁场在吸附着彼此，他们是同类，他这么觉得。
地下室里猛的一只老鼠蹿过，不远处堆叠着的东西后面好象有什么东西被碰掉了，哐的一声砸出巨大的声响。山下心揪得更紧了。
“我没办法，得找他们来。”
“谁？”
“带你来的人。”
“小亮么？他……我和他走散了。”
“看来只有撒谎是我们不用学也会的。”
这个人说着笑了笑，他好象也觉得捆着绳子太难受了，便也一用力挣脱开。
“我们？……”
山下感觉他的话里有很多玄机似的，他有些听不明白了。只能楞在那里看着对方，他第一次有这么强的好奇心，迫不及待的想从他的口中知道更多的。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吗？”
这个人把绳子扔到一旁，眼神犀利的看着山下问到。他用一手中摸了摸自己眉头上的伤疤，口气里有一些隐忍的成分，但还是看得出，他已经足够理智了。
“你在说什么？不是人类？不会的……小亮没这么说。”
“他们人类就是这样，为了利用我们，便改装了……准确的说被改装的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我要知道，我就知道了。”
山下也没反驳，他似乎早就察觉了自己和锦户亮他们的不同。那是一种根本无法逾越的，除了外表外无一处相似的对比。
“所以我流了这么多血都不会死，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所以……我有很多感觉都解释不了，是这样吗？”
“你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又不是人，那不是我们该想的。”
“不是的。”
山下不想再理他了，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异常让人绝望，看了几眼便深深的陷进去，他都快没法控制自己了。他抱着腿靠在一旁的墙上，想起了被抓来的那个时刻——
——他以为，只要自己跟他们走了，锦户亮就会平安了。所以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喂，我……我还能问你点事么？”
“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被抓来的？为什么不逃走？”
“你看那里。”
这个人伸出手指了指，山下看过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却发现在和那机器对视的瞬间自己的身体都不能动了。
“这东西是专门用来克制咱们的。不想受更多的苦就老实在这呆着吧。”
“那……你叫什么？”
“91。”
“诶？”
“你的名字难道不是数字嘛，这么吃惊干嘛？”
“不，我叫山下智久。”
“看来，你还挺幸运的。”
山下点点头，又想起锦户亮了。他还想不出究竟是不是人类，这到底会不会影响他想着锦户亮。这是什么感觉呢？他想问问这个好象什么都知道的人，可是他的脸偷偷的红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地下室里的潮湿浸得山下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他把身体蜷缩在那里，等着他想等的，没有任何一丝不幸或者绝望的错觉。
“他们给的思想，好象和他们自己的很接近……”
那个躺下的人又小声的对着山下说起话来，山下听见后不明所以的楞住了。
“我听不懂你说的。”
“你……你能给我取一个名字吗？”
“诶？名字？”
“恩，就像你的那种。”
“好啊。我想想。”
山下立刻用力想了起来，那个人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在地上像不会走路的婴儿一样爬了过来，凑近山下。山下看见他的脸，他淡蓝色的眼睛，咯咯的笑了。
“那么，就叫生田斗真，你觉得怎么样？”
“生……田……斗真？”
“恩。我觉得还不错。”
“那好，就叫生田斗真。以后你都这么叫我！”

赤西仁在出租车上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他在此生活工作了很久的城市，他真想给自己点一支烟，现在的想法有点可笑。他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眼仁，简直就已经迷失在了这样一座欲望的都市里，甚至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他的命，几次都险些丢在这里。他的孤独寂寞他的苦衷他的一切，全都洒在了这里，洒在了这里每一条见不得人的街道和每一栋无人知晓的楼房里。他又不禁想起了锦户亮，他对他的惦念有些过分的多了。赤西仁有些嘲笑自己。
他甚至还傻傻的想到，如果自己不是人，不用承受这么多现实，那该有多好。

小山在研究所本部，终于耐不下心等待美国那边的武装组织发来新的消息了。锦户亮已经两天完全联系不上了，安排在那边的侦察人员在没有锦户亮协助的情况下根本查不出山下所在的地方。而这次活动唯一一个被武装组织派来和他们做联系的赤西仁也只是含混其词的解释些什么，听说他负了重伤，一切迹象都让小山感到不祥。
“不要再解释了，这样的事件的确有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我们当时说好了一定要保障我们这边人员的安全，现在呢？人在哪里？你们又在掩盖些什么？”
不得已又和赤西通了电话，小山的情绪很不稳定，数落起他来。赤西倒是没生气，仔细安静，极有耐心的听着，后来想了想改了这两天一直在用的说辞对小山说到。
“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可现在不是救他出来的时候。如果我们小不忍，那必定会乱了大谋。我们现在在暗处，是被动的，不能在正面和敌人硬来。还有就是，很不幸，现在那实验品全部都在敌人手上。”
说完后，赤西仁自己也松了口气。他原本不想说的，作为这次武装活动的领导他觉得这样低声下气承认着自己团队的失误给那些文弱的研究人员简直是一种耻辱。然而现在的他并没有更多选择了，一场大战似乎势在必出，而他们全部都处在劣势下。
而这种战争的可笑在于，即便你为了它丢了性命，也没有任何人会追封你为烈士。你只不过是死在阴暗里的一条虫。可不得不死，这就是宿命，在他进了这样的组织后便注定的。
“战略上的事我不想说什么，有失有得这些我也懂。不过把409也弄掉的话，这简直太可笑了，胜算至少下降了30%，而原本也只有50%而已。”
“我的手下也在为此事积极的奔走，可你知道的，我们对于他们这种实验品毫无了解，真的是束手无策，而现在又不能去……”
“你不用说了，我明天就飞去洛衫机。”

第二天，当载着小山的飞机横跨着太平洋的时候，终于预示着这个故事里所有的主角都要在这样一个让他们永生不忘的城市里相聚了。

TEN迷失，一片象棋森林

 内博贵笑着，像以前一样的笑容，栀子花似的，小山都看得沉醉了，醉得躺在地上一下子流出了眼泪，却在里面闻见了血的腥味。内博贵温柔的低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干净整洁的格子手帕，是很久以前他们以前买的那一款，他用它轻轻的在小山脸上擦去了生田留下的鞋印。
 “我的玩偶还真是不听话。”
 一边擦还一边笑着解释，好象这事就像自己家的宠物咬坏了朋友最心爱的鞋子似的。
 “小内……”
 小山轻轻的喊出了这个他千想万想都希望可以再喊一次的名字，艰难的笑了。
 “真是好久不见了，小山，还有你，亮。”
 内博贵起身，对着迎面不远处的锦户亮幽雅的打着招呼。不可否认，的确是真诚的。
 “这是怎么回事？”
 锦户亮压低声音当机立断想着还是要弄个清楚明白。他没有和内博贵对视，对于他的出现他的确是吃惊的。可他的眼神还是不自主的飘到了内博贵身后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那里。
 “我可不想和你们解释那么多，你们都太顽固了。总之你们看的就是事实，当年的死，我只是稍微耍了一点花样。现在呢我有了想要做的事，简直兴奋得不行，你们如果还是要拦着我，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说完还是幽雅的笑着。不仅仅是幽雅，甚至还是带着曾经的那份单纯和认真。
 “什么事？搞破坏？你原来只有这样的恶趣味吗？”
 锦户亮一而再的让自己镇定。他尝试着向前走，却发现内博贵的眼神变得不妙。一旁的赤西仁见到锦户亮倒是兴奋多于对现在状况的担忧。他举着手枪很快就凑到了锦户亮身边。
 “你没事吧，亮？”
 “恩。”
 他笑了，手里的枪握得很紧。死死的对准内博贵。可他怎么会知道，有人的蓝色眼睛变得暗淡了，有人看见，就莫名心疼了。

 “停手吧，小内，一切都可以挽回。”小山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这个人还能站在他的面前，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他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却感觉一片无边的寒冷。
 “滚开，不要再像臭虫一样缠着我！”
 内博贵反手将小山推开，他重重的摔去了生田的方向，就是这一刻的磁场转变，辐射立刻穿透了小山的五脏六腑。他瞪着眼，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结局只是这场战斗的一个过客，在看见心爱的人又活过来以后注定早早的结束。
 锦户亮忍着，没有动。即便是一旁的赤西仁，这刚刚与小山认识不久的人都禁不住颤抖起来，用鄙夷的眼神回敬着内博贵。当然，他并不知道他们之前有着怎样的过去，如果知道，没准他的枪早就在内博贵伸出手推开小山的那一刻朝着内博贵射了过去。
 山下觉得心疼，在看见小山倒下去以后。他看了看锦户亮，觉得他的眼角似乎都有了泪花。他很明事理的走了过去，脚步轻轻巧巧的。他捧起了小山的身体，两只手捂到他的脸颊上，好象能把他捂暖一样，傻傻的。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内博贵看了看表，似乎觉得时间不多了。他回过头看了看他的91号。
 生田顿悟般瞪起他深黑色的眼仁，很快，周围那些赤西仁的部下，包括他自己都像是被空气中无形的剑砍中了一样，疼痛着，喊叫着，倒下了，血流一片。
 只有锦户亮，和内博贵一样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他们久久的对视着。
 山下有些害怕了，他想到锦户亮身边去，虽然不得不抱好小山的身体，可他似乎真的很想赶紧到锦户亮身边。特别是看见那个受伤后依旧举着枪艰难的站在锦户亮身边的赤西仁后。
 锦户亮和内博贵就这么互相看着。10秒钟后锦户亮挪开了眼神，但他却对内博贵说到。
 “我记得以前我们下象棋时，你总能轻易的赢了我和小山。的确，如果只是下象棋的话，或许你总轻易的赢了我们。可现在，我们比的是生活。当我们生来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棋子，但并不是被别人被欲望利用了我们才能顺利的走出那迷宫般的森林，杀出重围。而是要有自己的心。
 我宁愿相信那些你死前所留下的胡话是真的。
 我只当你这次投生，投错了。”

 锦户亮骄傲的笑了，他扶起了赤西仁，看见他脸上的笑像夏天一样美好，可他没时间给他更多的回应了。锦户亮将身体转向那边的山下，很高兴的带着重逢的喜悦般对他喊到：
 “山下，努力的想，想这些坏人统统都不见！想完了我们就能回家了！努力的想啊！”
 这久违的声音让山下一阵兴奋，他冲着锦户亮回答着。
 “这样好吗？小亮？”
 “是啊，这样做是最好的！”
 “恩！那我知道了！”

 或许是这一幕太熟悉了，也或者是回头看向山下时不经意瞥见了那车上掉下来的1103的手臂。内博贵哑口无言了。他按动了手里的按扭，生田斗真的眼睛立刻像石化了一般变成了比黑还黑暗的颜色，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向山下撞去，绝望的锦户亮的嘴里，那句不要还未喊出口，闭着眼思考的山下便被生田斗真用自己的身体给予了重重的一击。

 血流了出来。
 像是花瓣飘洒在空中，何其的美好。
 锦户亮只是听凭他脚下的步伐向山下冲了过去，第一次，第一次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原来也有人类的温度，也是人类的味道。

 “小亮，我……我怎么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没关系，我可以把你修好。”
 “是这样吗？”
 “恩。”
 “恩！我知道了。”
 “你这一天都还好吧？”
 “我……还……好啊……”
 “恩，我也很好。”
 “小亮，我们现在……这是……拥抱吗？”
 “恩，算是吧。”
 “生田说人类拥抱就是爱情……”
 “是吗？算是吧……”
 “还有亲吻……”
 “恩。”
 “如果我是人的话……”
 锦户亮轻轻的将自己的唇盖在了山下的唇上。四下里有很多受了伤躺在血泊里的人，遗憾的是他们都不能像锦户亮和山下一样呆在最重要的人身边。生田斗真则更像是一具具象化的机器被内博贵拖上了车。他们的人三三两两也都上了自己的车，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完全按照原来的计划。

 “这……就是亲吻吗？”
 “恩，算是吧。”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那么……请让我做人类吧……小亮变成机器……”
 “恩。好。”
 “如果可以这样……我一定……我……我一定在见到你的时候就抱住你……”
 “别说了，睡觉吧。”
 “小亮觉得这样好吗？”
 “是啊，你累了。”
 “恩，我知道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