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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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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度娘


1楼2013-07-28 22:04回复
    说明:
    ▪这是满足作者想写民国风的私欲的产物,但是受到罗角色歌的刺激,有了放出来的勇气。
    如果这设定戳中了您的雷点,请点击右上小红叉。
    •这也是作者极度抑郁状况下的产物,没有什么复杂的情节,只是个简单而纠结的小故事,不喜欢也请点击小红叉。
    ▪《似是故人来》是首很喜欢的歌,不过这篇文内容与歌没多大关联,只是借用下题目。
    ▪故事大概发生在1935年。


    2楼2013-07-28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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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刑手粗喘着把鞭子扔到一旁,坐在椅子上歇息。牢房里终于安静下来,但这浑水一潭的死寂让半昏迷的基德产生了幻听,耳边一片全是混乱沉闷的嗡鸣。他舔舐着干燥的嘴唇,浓烈的血腥卷进口腔,塞住腹中翻江倒海一转就要直接喷出的一口长气。
      他往后倒在刑架上,身体同神经一道放松了些,像一块浸在水里的冰块慢慢消融,知觉也渐渐恢复。斜穿胸前的血痕散发着火烫的痛感,但更要命的是,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尊朽坏的石雕,身体内部的裂缝正缓慢延伸,扩大连成蛛网,倾崩倒塌也许就是下一秒风吹过的事情。他不知道在牢狱中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血汗糊住了眼睛,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阴暗中一团令人反胃的昏黄,影影绰绰像是噩梦里挥之不去的鬼魅,但同时他又能清楚看到体内破损的脏器和缓慢滞重流趟的血液,简直就像所有人认定自己即将面对的结局一样——他的生命因背负这等侮辱,在通往死亡的路上拖泥难行。
      仅凭这点手段还想要老子的命?他在恍惚的意识中挣扎,心底啐骂道,简直可笑至极。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露出嘲讽的表情,接着又是抽空一记凌厉的鞭响铲在他的肩头。之前留在那里的弹伤还敞着口,基德咬牙闷哼了一声,耳边的嗡鸣倏忽重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朝他喊着什么。但他不需要知道内容,自从被关在这里,那些杂碎们反复拷问的也就那一句话。
      他感觉喉咙像刚吞下烧红的炭块似的,勉强开口,声音干焦像一碾即碎的血渣。
      “我不是。”
      “你救下来的那个人承认了他是地【】下【】党,已经被处决了。”
      嗡鸣声渐渐微弱,他想听清声音已经不再那么费力。
      “想处决我吗?”基德仰起头,带起铁链相击的声响,“不过是一颗子弹而已,你们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他停了一下,呼出一口粗重的气,不知道是喘息还是嘲讽,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我们也不想浪费时间,中尉。”行刑手冷漠地回话,拖在地上的鞭子被拽紧,窸窸窣窣作响,像条正欲露出尖牙的毒蛇,“如果再不老实交代——”
      他的话被匆忙的跑动声打断。基德听到了牢房门被一边推开,进来了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擅自闯进来干什么!”守卫上前阻拦。
      有人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们团长奉命来带人,这是文件。”
      纸张摩挲发出暗沙声音,行刑手被文件上签的名字震得顿了一下。
      “我们师长已经做出担保,可以放人了吧?”一个声音响起,那语气让基德感觉说话的人似乎正在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墙壁上复杂的刑具,对自己的行为解释得反而漫不经心。
      “按理说可以,但是这个人并不是你们——”
      那人哼一声,“可以的话就闭嘴。”
      这声音有些耳熟,基德一时半会没能想起究竟是谁,倒是听见那军靴踩着石板步步靠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隔得不近,但那无形的压迫却让基德明白来者正在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惨样。
      他记不得认识的人中谁有这个权限来监狱里,谁有勇气跟叛徒嫌疑犯扯上关系。但和对方距离里流动着的气息,又是如此熟悉。
      疼痛持续阻碍着他的反应,基德放弃思索,眼皮之间勉强抬出了条小缝,对上了一双暗灰色的眼睛,像是这阴暗潮湿的囚笼角落里蔓延的冰冷水雾,震惊的寒意攀附着他肩膀而上。
      竟然是他。
      “好久不见了,”他看见那眸子微眯,似乎是在笑,“老同学。”


      3楼2013-07-28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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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德从教室里大步带风走出来,长吁一口气。在外面久等的基拉有些不耐烦:“堂堂课上都要睡着,是故意和教官作对?”
        “吃饱了学这马夫用的语言做什么?”基德睥睨,“我又没兴趣和德国人打交道。”他故意挑着教官从自己身旁擦过时轻蔑地切了一声,转头就朝食堂方向去。好在已经痛骂过嚣张的小子,教官全当没听到径直离开。基拉无奈地摇头,拔步跟上基德。
        “你这不是还没开始吃嘛。”他接过基德刚刚的话头,“不过三连比我们更惨——”基德也注意到操场上严严整整压了几列的队伍,“训练还没结束。”
        这座江边古城的夏天极其难熬,日光混合着蒸腾的水汽,黏腻得像是肉汤上浮着的一层厚脂。三连的教官出了名狠心,大概又是因为某几个学生射击成绩未达标,硬是把所有人都扣下来,空着肚子在大太阳下立军姿听他训话。
        骨头熬久了也会烂稣,这些家伙的滋味必定难受。基德摘下帽子,用手背拭去沁出的汗珠,又给重新扣回去,眼珠往队伍中一扫,便锁在了一个刀鞘般挺直的背影上。
        “怎么了,基德,再不去就吃不着饭了。”
        基拉盯着突然停下来的人,又催促了一道:“走吧。”
        奇怪的是,明明死水一般没有丝毫空气流动的痕迹,他的话却像是瞬间被大风卷着吹散到操场那边疏疏的树林里去了。基德依旧毫无反应,专心致志地朝三连方向打望。
        基拉顺势望过去,看见在众人之中气势凌然突出的身影,反应过来,“看见冤家受苦心里很痛快?”
        “哼,”基德绞着眉嗤道,“我没那闲心情。”说罢就要转头,却听到三连教官吼了一声解散,队伍里那人似乎早感受到身后探寻已久的目光,锐利的眼神立刻回敬过来,隔着几十步,像一只飞镖破空逼近基德的眼睛。
        “还是那么不客气。”基德撇了下嘴,抬脚离开,这么宽敞的空地,冤家还就又面对面碰上了。
        其实严格说来,倒也不算是什么仇敌,两人话都没说过几句。打照面之前,也只是彼此都听过隔壁连第一的名字,同学之间传来传去就记下了。最初基德还抱着好好认识下厉害人物的打算,直到他们第一次偶然相遇。
        基德记得清楚,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人,从头到脚把他扫了一遍,嘴角斜着笑,未发一言就从他身边走开。
        “毫无教养。”他丢出铁钉一样冷冰冰的字砸在自己身后,但是那人颇不在意,悠闲地踩着步子,闲庭信步的做派,十足嘲讽味。
        基德觉得自己哪里被刺了一下,大概是不知名的小虫,但也可能是带毒的蜂。他不觉地冷笑,不过等他体味到笑里和罗相似的味道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
        后话暂且不提。当时他们第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力量和孤傲,也同样以尖锐沉默的抗力来划分强者的领属地。这有些幼稚固执的天性,大概和磁极起着相同的作用:相斥相吸。
        同样,他们也都不愿意承认这点。


        5楼2013-07-28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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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互相丢个眼刀,或是待对方进行术科测试时在一旁抱臂旁观,冷眼嘲讽,若在几年之后忆起,这些小插曲就像是丢进河里的小石子,一瞬间就沉底于波澜不惊的三年同窗生涯中。若再无意外,两个人或许都会忘了个干净。
          雪松强撑山雨欲来的天空,立在那条延伸至天底下的大道旁。那是他们都要踏上的征途。
          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除了这样的信念,军人的心放不下多余的东西。
          但那横刀立马的美梦还是别生了意外。
          那天是基拉生日,基德和他溜出校门,在城里晃兜一圈,最后绕个大弯翻过台城,在湖边找了家小馆子。掌柜姑娘从东边一个小城来,周身和她头上戴的青玉簪子一样,缠着水乡的婉约柔情。基拉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就让基德狠狠嘲笑了一番。
          姑娘低着头端上壶烫好的木瓜和佐酒的野菜干丝,退回柜台后侧身算起账,掩饰红透了的脸,又忍不住侧耳去听那两个英姿勃发的青年举杯言笑。窗外广阔的湖面映着夕照,干枯的苇子歪歪斜斜地扎在茵陈酒般苦绿的水里,一片空蒙蒙的荒寒。但这屋里的温情,却像是煮酒浮起的细沫,暖融融地溢满了出来。
          两人分完了三斤酒,在夜色里走路打着漂,互相搀着回学校。喝了一肚子冷风,站在围墙脚下时算是清醒了些。基德搓搓手,气一沉扎稳下盘,抬着基拉左脚,喝了一声就把他送了上去。基拉虽然喝得昏昏沉沉,但还算利落地翻了过去,只是落地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吸气声。
          基德没多想,打算尽快搞定,跳起用手勾住围墙边,想把身子给腾过去,没想到酒劲往上一窜,他的手就松了。
          糟糕——基德脑子瞬间空白,接着轰然的一声重响,砸在了地上。
          他龇牙爬起,心里却还庆幸也算是进了校,一抬头却像是撞在一堵厚墙上似的,愣在原地。
          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昏暗的路灯光线下,罗的表情看上去并不算吃惊。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基德,接着目光横过去看着基拉,那薄削的嘴唇刚动,就被不远处的问询声打断。
          “什么情况?”大概是听到了基德那不小的动静,巡逻队围了过来。
          基德心底一沉,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平常没少挨过训,但今天的事可不能和之前相提并论。他朝旁边一瞥,基拉也是面色难堪。而站在对面的罗倒是不慌不忙地和巡逻队打着招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家伙会告发他们俩的。
          但也不能说告发,的确就该交代实情啊。基德额上青筋跳,自认倒霉,眼一闭听任天命。
          “我和二连的同学说点事情而已。”罗开口,出乎意料地让基德基拉惊异地对视,接着都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人。
          “你是……三连的罗?”有人认出了大名鼎鼎的高材生,“还有二连的基德!”很快联想到两人交恶的传闻,巡逻队员语调警惕地提高,“你们在一起是斗……”
          罗笑出了声,把手搭在基德肩上,凑近到友好的距离,“可别乱说,我们没事干才去违规打架。”那双灰色澄净的眼睛在灯光下倒还显得挺真挚。
          听者将信将疑,但又不好多说,嘱咐了声快要熄灯了赶快就寝便离开。罗放下手,对着基德的脸上依旧是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你要谢我的话,我可承不起。”
          基德虽不解他的目的,但也未多说,只是与罗对视,目光和冬天的夜晚一样慢慢降温。
          “我不会的。”
          罗啧了一声,转身走开,“毫无教养。”
          他把那四个字原封不动地奉还,但基德却做不到像罗那时一样淡然。他立在原地没动,望着那背影渐远。身体几乎要冻僵了,但他肩膀上罗手放过的位置,却滚烫得吓人,接着那温度便在肺腑里扩散开。
          今天酒喝多了,他想。


          6楼2013-07-28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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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两人再碰面,同样是眼神刀锋交错的一瞬,基德总有种虚了半拍的感觉,混着他绝不承认的尴尬和像极了钻牛角尖的不服气。罗那样聪颖敏锐的人,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底。双方不动声色暗自较着劲,你虚张声势我就趁虚而入,你针锋相对我便以退为进。罗在折磨人并以此为乐的技艺上造诣颇深,每每都让基德窝火咬碎了牙却又提不起气。
            这点倒也是一反常规。连基拉都发现了。那个胆敢顶他一句就会被削掉层皮的暴烈少年,居然也有无可奈何吃瘪的时候——但基德绝不让外人看笑话似的发觉这点,就像硬藏着那点棋逢对手的惜惺惺心思一样。
            毕竟他也不是盘盘皆输嘛。
            比如以精湛的格斗术撂倒对手,或是射击再次拿到满分时,他都轻易地能发现在不远处观摩的熟悉身影。在他的臆想里,对方那标志性的笑都带着赞叹或者酸涩意味。
            当然是他的臆想而已,和那风一样,旁人不明不知中就吹落玉兰,送走了春天。
            离别的春天。
            罗以学术科第一的成绩从步兵连毕业,省了见习直接被一个出了名的师长领走。基德虽然政治学和史地学成绩难看了些,但宪兵旅也是看中了这位精英。基拉被分到了别的部队。
            和好友即将天各一方,奔赴战场,想再联系就是件难事。基德打算拉着基拉再去找那当垆西施,没料到基拉有些提不起兴趣。
            “酒什么地方都喝得到,但再回不到这里了。就在校园里随处逛逛吧。”
            以不识风情出名的基德倒总算是体贴了回人心,也没嚷嚷着不够劲,耐着性子陪基拉在教室操场上晃悠。两人也不说话,气氛在泛着早春寒意的夕阳下沉淀着,这时基德心里却来了点欲饮美酒,马上急催的促意。
            没有美酒,沙场上也醉不得,但那点笑傲烽火的豪情狂放他还是来得起的。
            只是基德不小心扫到的身影,像是一根尖针,戳破了他还没膨胀开的热血憧憬。
            “基德。”斜倚在一棵白玉兰上的罗直起身子,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眼看着又是一场胶着磨人的暗仗要开打,情绪本来就不好的基拉直接转身走掉。基德倒是无所谓,往前踏了两步站定,看着罗慢条斯理地弹着帽子上的灰。
            “时间过得真快啊,”罗抬起眼睛,“就到毕业时了。祝贺你加入顶尖战斗力。”
            “同贺,少尉。”
            基德回答得简短干脆,没留想让人接话的余地。那不甚和善的语气比眼神露骨得多,但罗显然没放在心上,只是低沉地笑了一下。然后是比一声叹息长不了多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你,说不定咱们关系会友好得多。”
            罗阖了下眼,再睁开时基德居然觉得他表情似乎有点认真。
            错觉。他很快地把这念头从脑子里拔掉。
            罗继续直视着他,基德在那双眼睛里探寻了很久,依旧分辨不出那模模糊糊的颜色里,究竟是掩藏更深处的恶趣还是终于坦诚相对的真实。
            “不会的。”基德开口,先头的字还带着点犹豫,接着斩钉截铁道,“把这身军装脱了,咱们也会拿着枪互相指着头;把枪放下,也要挥着拳头来干上一架——不拼个胜负就不罢休,不论在哪里。”
            对面的人他始终看不透,但唯一他就认准了这点,凭他向来精准的直觉。
            一丝诧异闪过罗的眼睛,他嘴角笑意加深了些:
            “有意思,”他把帽子端正地戴在头上,英挺的五官一半隐在阴影里,另一边被夕阳抚上淡淡的金色,“基德,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但更出基德意料的是,罗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震惊在胸口像回声一样振荡。基德的目光追送着罗离开,在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校门之外时,他急急匆匆才反应过来,正着军姿,补上了一个回礼。
            向对手的致敬太过随意,成了他一生的憾事。
            —————————————————TBC—————————————————


            7楼2013-07-28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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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森地坐上沙发扭~
              再看一遍还是觉得两人那过去真是青葱岁月啊~【茶 还在军校里就开始互蹭火花什么的!!针锋相对最美丽了!继续对上一辈子的眼吧!【够
              =w=看完了文又抚平了我脑中踩着少女漫步伐变换身形的罗形象了真好~


              IP属地:广东8楼2013-07-28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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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坑对吧(碎碎念)
                脑补基罗军礼的样子感觉好别扭~


                IP属地:福建来自手机贴吧9楼2013-07-28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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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艺的题目啊,先顶个明天看


                  10楼2013-07-28 22:43
                  收起回复
                    暗城桑最近好高产,亲一个╭(╯3╰)╮


                    12楼2013-07-29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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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德用过早饭后已经有些晚了,之前那个伙计又领着一个老头进来
                      ,说是让大夫再给瞧瞧。大夫给基德换了药,又叮嘱了几句多心护理的话,花去了大半日的工夫。换平日听人絮絮叨叨那么久基德火早就蹦了起来,但这回他倒是认认真真地点头应和,末了还送那老先生出房门道谢。
                      遭次难之后倒也学会了珍重他人的好心。但那对准好心的指针从和蔼的大夫再转向把他搭救出来的人时,基德突然就觉得心像是疾马踏空了一蹄。他匆匆勒住缰绳,短暂的慌乱令他尴尬不已,但又庆幸无人旁观这难堪的小插曲。
                      想那么多做什么。
                      基德坐回椅子上,候在边上的伙计看着饭点也过了,问他吃些什么让厨房开个小灶弄去。他摆摆手表示不用。罗挑人眼光不错,那伙计机灵,把基德眉间的烦躁和低落看个清楚,也就不再打扰,走之前给基德沏了杯南山寿眉。
                      茶叶在透亮的汤里沉浮,像半开的玉兰,仙灵灵的。早说过基德没什么葱茏雅趣,那茶杯小得简直是个玩具,就那么点茶汤,还没来得及留下点香味,就很憋屈地被一口气吞了个干净。剩下的茶叶渣趴附在杯沿上,跟章鱼样眼巴巴地望着潮,倒也像极了闲得发慌望着太阳发呆的基德。
                      时间拉着门外那簇竹子的影越拖越长,傍晚和走进院子里的那人一样来得难以察觉。直到那清晰的脚步声踏上台阶,基德才反应过来。
                      “身体感觉怎样?”罗站在房门口问道,同学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却感觉彼此是熟络得很,那口气叫基德不适应。
                      “死不了。”
                      看那反应罗也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不多说摘了手套坐在基德对面。伙计端了菜进来,桂花鸭,枸杞鸡茸,有一道樱桃肉是放在罗面前。开了坛花雕,各斟上一杯。菜不多,但基德知道这是耗了功夫的,就那道肉得在炭缸上捂,再烧它个七八小时。罗没点招待人的客气,直接用筷子掐了块说,“过几天梅雨下起来了,这菜就吃不到了。”
                      基德吃不惯当地的口味,对他来说偏甜又腻,随便扒了几口就拿起酒杯。罗倒是吃得津津有味,都顾不上搭理他。等他把菜解决了差不多一半停下时,基德已经喝了三四杯了。
                      看他得空拿帕子擦了嘴,基德就开口:“说吧,为什么救我。”
                      罗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搁在面前,坦然地看着基德,
                      “同学情谊。”
                      基德一口酒差点呛了出来。罗讲了个蹩脚的笑话,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说说你的打算吧,”罗换了个话题,也是个更实际的问题,“你已经——”
                      “啊啊,我已经被开除了。”基德一听就不耐烦,出口打断。
                      罗的话就像一粒火星,落在基德本已经毛毛躁躁堆成小丘的乱麻心绪里。基德他也知道,罗跟着那师长南下剿匪,打了几场漂亮的歼灭仗,他的银行家养父又给他在场面上疏通关系,这小子稳稳当当踩青云,成了年纪最轻的团长。
                      再看下自己,才开始就输了一截。就算他再不甘心承认,也无法忽视事实,当然他更不甘心回避这一点——那是可笑的懦夫才会这么做。在学校里教官磨不平尖锐的棱角,大概也是算准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把烫手山芋丢给更会剥皮的人。基德刚踏进宪兵旅,就给撞个头破血流。
                      他绝不是受挫就一蹶不振的人,因为他的逆鳞就是张狂的骄傲,面对再多未曾料想过的窘境也不会屈膝折腰。只是在不断涌升愤懑和无奈时,那残忍的现实逼迫得人有过一丝怀疑。
                      不是对自己热血信仰的动摇,而是有些疑惑这个世界能否有容他站稳脚跟的地方去实现梦想。
                      徘徊是短暂的,他很快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显然罗对他的答案也很好奇。
                      “你怎么能忍受做一个小排长给你们旅长当勤杂兵?”罗给火里再添点油,“不过这也算是我帮你这把的原因——”
                      那双眼睛的颜色显得有些耐人寻味,基德忍不住联想到背后是否掩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虽然不太相信你那臭脾气还能忍下这些气,不过,基德,”罗身子前倾,下巴抵着抬起的手上,“你总能出乎我的意料嘛。”
                      基德盯着他,沉默了几秒。
                      “你懂什么,团长。”
                      罗打量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无论假意或真心,这话中滋味他也确实尝到一二。
                      他伸手拿了自己的酒杯,朝基德举起,省了那客套的敬辞,一口饮尽。


                      13楼2013-07-30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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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话中有话,基德有些疑。但旁边熟睡了的人换着温热的气,拨弄得他很难静心研究出个所以然。他只好放弃,半睡半醒地捱到凌晨。天还没亮,但黑色已开始透着些灰白的晨光,他模模糊糊听见身旁有了动静。罗醒了,翻身起床,动作很轻,但套上军靴走开时脚步声依旧清晰干脆,倒不像是留了心思照顾躺在床上的人。
                        不过他一走基德就心里踏实了,稳稳实实睡了过去,伙计在门口张望了几道都还没起。等他醒来又是大中午了。
                        自己才几天功夫,就把部队里的作息给弄乱了。他叹口气,再想想即使喝多了酒还是摸黑爬起来办公的罗,就觉得自己还真不能这么荒废下去。三两下进了餐,把药一换,他就在这偌大的院子里找了处僻静地方锻炼,待出了一身通畅汗才打算回去。沿绕着太湖石的回廊折返,才发现自己的客房还是在罗住的主院里,隔着假山能看见他书房的半角。
                        不过这院子到了晚上也就只基德一个人。罗在师部又扎了两天,下午才回来,据伙计说是一下车就直往卧房,躺到了晚上。基德睡得浅,警觉性又高,被外面有人跑动的声音吵醒,听起来应该是那家伙饿了差人弄点东西吃。
                        不知怎么回事,房间里有些闷人,基德也没了睡意,便出去透透气。一推门,扑面就是潮湿冰凉的水汽,被夜风吹得密密绵绵,无声无息地从花间滚落渗进泥土。
                        下雨了。罗书房亮着灯,像摇曳的渔火,在暗沉沉的江雾里飘荡。基德突然来了兴致,悄声地走了过去,倚在门边。先是探头小心地往里面扫了下,角落桌上堆起的文件便落进眼里。他很快收回来,确认没被侧身对着门口正在听电话的人发现,接着又大胆地再往里面张望。
                        罗对着听筒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哗啦啦地翻了几页纸,接着站了起来——糟糕,基德立即撤回头,心想不是被发现了吧,俯下身子就准备溜开,没料罗在房里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再无动静。
                        基德定住的身形慢慢松动,一点一点往门边挪回去,最后踩着屋檐投下的影子边上。
                        墙上挂了张地图,罗正背着手在仔细研究。夜里有些冷,他把外套披上了,本来肩就不算宽,这样从背后看更显得身形有些单薄。
                        有些难想象,这样的身板怎么撑得起堆积着炮火烽烟血腥死亡所有重量的天空。
                        他莫名就回想起那天晚上,罗讲着自己的见闻,一如既往竭力掩饰,不露出高昂的情绪,但是那双眼睛里分明就是焕发飞扬的神采。
                        他算是大约看清了一次,这位年轻团长的通天心气和满腔豪情,接着他想起,这明明就是自己也有的东西。
                        基德回过头,靠在墙上。罗的书房外栽了两棵芭蕉,雨淅淅下着,水珠弹在叶面上,听着恍惚山泉落在青石间。青草和泥土里翻出来的凉意透过空气和石砖从皮肤沁进去,刮起了清凉的风,这场雨就像下在了他身体里,将残存的血污和怠倦卷席冲走。他的血管重新涌动起新鲜的血液,和石板倾斜一边积起的水流一起,向前流淌。
                        罗转过身子回到桌前,有些烦躁地把桌上的纸扔远,重重坐在椅子上。他一手撑着额头,接着拿起茶杯。所有的杂音都融在房外清冷的雨声里,这个夜晚格外安静。他情绪慢慢被周围的气氛压了下来,坐正了身子,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继续研究着作战计划。太过专心了些,倒没察觉到有人在外面陪他听了一夜雨打芭蕉。
                        ——————————————TBC—————————


                        15楼2013-07-30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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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货搬完,接下来不知啥时能更新了【揍


                          16楼2013-07-30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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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嘤美爆了雨打芭蕉啥的⊙▽⊙……
                            话说暗城你又开坑了【抽


                            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3-07-30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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