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上文。
梦之彼岸，不一定就是现实。
有可能是更深的梦魇。——题记。
第一章 梦之伊始
酡红色的液体，波光流转间折射出妖冶的血华，泛着微微的波澜——恰似少年的双眸。
空寂的云蝠殿。风掠过断壁残垣，轻拨慢拢，奏响凄厉的战歌，丝丝砭骨的寒意。昨日整齐待命的军队已烟消云散。
纵然改变了历史，但又因自己的轻信而再次毁灭。
尘埃落定。
逝者如斯。
祭日，酒淡人不再。
云蝠军团迟迟不成规模，族人是厌倦于对力量的追求，还是因生命本源的恐惧而排斥强者的存在？王座上的夜凌云无奈地轻笑，却尽是抹不去的凄凉——宿命轮回，造化弄人。
手中的高脚杯跌落，堕落于血色的沼泽。每块碎片都铭记着泪痕。
重复的梦境。没有些许希望。无所谓进退，无所谓开始和终结，也无所谓真实与虚无。心海沉寂，惟余暗潮涨落。
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白影交织成网，黑暗在光明的绞杀下一点点支离破碎。
霎时光芒大盛。莫名地无所适从。
睁开眼，已置身于落英缤纷，花影婆娑，淡粉色的芳馨缠绵。柔润的月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落一地的碎华，于是花的馥郁也夹杂了淡淡的清冷。
不知何时林中已泛漾起淡淡的雾气。似有若无，若即若离。花瓣轻柔地吻别枝头，倚着薄纱般的雾，轻舞飞扬，如同芬芳的细雨蒙蒙，沾衣欲湿，拂面不寒。
花非花，雾非雾。
少年不知是否身在梦中，只觉这一切似曾相识。轻抚树皮上洪荒的痕迹，有一种名为眷恋的情感渐渐成形，愈演愈烈，敲击着密封的记忆之门。
雾气渐浓，景物也轻轻消融，躲进牛乳般的雾障，欣喜地打量着久别的故人。四周的云霭仍在静静地流淌，寻觅着依身的归宿。
窸窣的声响由远至近，浓雾滚腾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似猫非猫的轮廓。它径直走来，慵懒地横卧路口，双眸轻阖，似乎忽视了面前的人的存在。斜睨的眼角散射出狡黠的挑衅。
无路可走。亦不愿无谓地伤害。
因为我本就是过客。
盘坐在地，静静地调息，曾无数次在梦中再现的情景复又侵袭了他的思绪，难以释怀的洪涛便冲破堤坝汹涌而出，漫上眼角，氤氲起不化的伤痛。
这不是强者的行为，只有弱者才会以泪水乞怜。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脆弱？
恍惚中听到女子柔婉的声音，缱绻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有时，流泪又何尝不是脆弱的坚强？凌云，十万年的时间，仍未改变你吗？”
紊乱的异能量回归本位。睁开眼，却惊奇地发现林木已然不见。
湖畔。雾依旧清柔地弥漫着。微风拂过，湖面泛漾起细细的波纹，宛若琉璃碎华。他俯身掬起一捧水，洗净颊上的泪痕，冷却感情的余温。
既为强者，就不得不舍弃一切感情。情字关，既是魅惑的罂粟，无疑也是致命的隐患。
远望湖的彼岸，影影绰绰是一女子的背影。可望而不可即。
夜凌云站起身，正欲询问这是何处，却看到那倩影轻盈地乘波而来，在他面前站定。
清澈的双眸如深邃的潭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凌云，你终于回来了，回到这未央幻境。”
在记忆的汪洋中苦苦寻觅是否有这位故人，但除了熟悉的感觉，一无所获。
“我们……认识吗？”
少女的喜悦冻结在瞳孔里，仿佛极寒的朔风在瞬间肆虐了这两汪清潭。
“即使记忆还存在，你也不一定能认出我，更何况……”清朗的声音渐渐盈满忧郁。
“对不起，我……”冰凉的手指轻轻掩住了他翕动的唇，
“毋需多言。”
白皙的脸颊上绽开笑靥温柔，但夜凌云分明看到了那双明眸中依稀的泪光。
“醒来吧，凌云。到外宇宙去，觅得你失却的记忆，结束这错误的轮回。”
少女正欲离去，夜凌云却伸手扣住了那洁白如玉的细腕，“你知道我的过去。”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少女微微一颤，脸色苍白。
她勉强一笑，“没有……”
“请告诉我真相。”不容置疑的坚定。
少女轻叹一声，“凌云，没有人可以改变命运的轨迹。你又何苦如此执著？造化的无常，生命的原罪，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言语间的悲凉让夜凌云怔然，紧握女孩玉腕的手也渐渐松开，怅然若失地看着少女转身欲行的背影。
丁香色的发丝随风飘舞，拂过他的脸颊，淡淡的草木幽香。夜凌云的脑海中忽又浮现一个少女模糊的背影，天空般湛蓝的发丝却格外清晰，转瞬即逝。
“相濡以沫，不如相望于轮回。”少女的声音缈远清悠，如涟漪般弥散在雾中。
幻境分崩离析。碎梦难圆。
无措地睁眼，昏暗如昔。夜凌云发觉自己仍在王座上，地上的酒迹早已凝结，触目惊心。
“是梦。”少年觉得这梦太过真实。
花香浸染全身的感觉，
雾气渗透皮肤的感觉，
湖水流过指缝的感觉，
以及……都太过真实。
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推开门，血红的月光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纵目远望，满月已被猩红的云霭所蚕食，乳白色的光芒几近被吞噬殆尽。夜凌云的心里顿生不祥的预感，但很快就被浓郁的凄凉淹没。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峡谷。岩层暗红，自古就是金戈铁马的战场。
也是云蝠军团的覆灭之地。
心之殇，还是在这里啊。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昔日并肩作战，今朝坟茔青青。
让他后悔至今甚至还会一直后悔下去的场景仿佛再次重演。
悲壮的对峙，死亡的悲鸣。一遍又一遍，席卷来去，痛彻心扉。
虚无的画面仿佛渐渐变得真实，崖边的空地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整齐的军队，只不过身体都像紫水晶般透明缥缈。
幻觉，一定是幻觉。
缓慢的实体化。
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云蝠军团，真真切切地再度重生！
夜凌云从不相信神鬼的存在，但这一切，不得不说，是上天的恩泽。
神醒了！
这骤至的惊喜让多日不眠不休的少年顿觉头晕目眩。
意识涣散前，他清楚地看到满月的一角已被诡异的血色所取代，流动的红云向外蔓延，在广袤的天空大肆侵略。
但他并没有料到，这是一场浩劫来临的预兆。
抑或说，一场由神所主宰的杀戮游戏之前奏，死亡交响之序曲。
人与神的较量，将就此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