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湘翻过楼台栏杆一跃而下的时候,周围警笛声仍旧此起彼伏着,似乎从未断绝,更加惊慌失措.
我的世界里仿佛就只充斥了刺耳的警笛嘶鸣.
直到听到肉体坠地的声音,才猛然惊醒过来,冲到栏杆边,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大吼:
[顾雨湘!!!!!!]
没有人回应.
那个曾经被我唤作[阿湘]的女孩子,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楼下.
她的身旁是还未准备好的充气垫,她的身下躺了一片桃花.
她洁白干净的校服上也沾染了桃花.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拉开顶楼的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开.
隔着天台的窗子,发现夏渠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我.
我什么都明白了.

一群人围在她身边,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扛来担架将她推入车内.
我一个人站在天台上呆呆地望着楼下,等到警察打开天台的门,身边站着夏渠.
我没有说话,只是向着他们点了点头示意.
警察局内.我将我所能够说的全部交代完后开始闭口不说话.
不论警察在怎么问我我都不再开口.
他们甚至带来了夏渠,夏渠对着他们大骂我,我很清晰地听到我的名字在他口中伴随着一大堆难听的字眼,响彻整条走廊.

他说:[你苏雨辰他妈就是一人渣,他妈就是一强奸犯!!你们不知道他害惨了顾雨湘多少年,小到上学撕烂她的作业,大到人渣一般地玩弄她感情!!这么多年来顾雨湘对他一片痴心他妈他根本不懂!!想走就走跟着刘淇那个贱女人拿了顾雨湘的钱就跑了!!几年后他把刘淇扔了又回来对顾雨湘说什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之类的甜言蜜语把那个傻子哄的乖乖的!!刘淇吞安眠药死的时候他就跟顾雨湘正甜甜蜜蜜就像刘淇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一样!!]
他跟顾雨湘本来是敌人,并没有必要向警察这样大骂我.
我所犯得罪,他基本上都说了,他还把他自己这些年来对顾雨湘做的事情全部都推给我.
推得干干净净.
我低着头笑了一下.
没有人看到我的表情.
我也依旧没有说话.
然后,泪流满面.

一天后,已经暂时放弃审讯我的警察突然找到我,
告诉我,顾雨湘死了.
她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像我所说的一样,从我眼前消失的一干二净.
仿佛她就从来没闯入过我的世界,将我的世界搅乱的一团糟以后拍拍手就轻松离开.
听到消息的那个时候,我没有惊慌,
明明知道是奢望,却问了一句:
"能让我见见她吗?"

警察和她的家人破天荒同意了.
我的双手带着手铐,跟着警察来到太平间.
夏荷坐在门口,低着头小声抽泣.
顾程站在她身旁,一只手搭在夏荷肩上,一只手夹着烟,眼睛不知道看向哪儿,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走过去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他才注意到我,却没有说话,只是递来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我进去.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低头走了进去,一句话没说.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
唯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她那没有闭上的眼睛.
我走到她旁边,双手轻轻捧她的脸,让她看着我.
那双眼睛直直看到我心底.
仿佛她还活着一般.
仿佛她还注视着我.
只是我离她很远很远.
不是以往她注视我的时候,两三步奔跑的距离.
不是她一跃而下的时候,一层楼的高度.
是我仍旧活着,她却已经无声无息.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亲吻她的睫毛,眼睛,眼眶,
来到她花瓣一般的嘴唇,我贪婪地吻着,吻得稍长了些时间.
那是怎样病态的一种悔恨与爱.
我抱着她的尸体,埋在她的脖颈.
拼命地想要汲取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温度,
即便一片冰冷.
拼命地想要保留她留在这个世界的体香,
即便她开始腐化.

我抱着她的尸体不知道呆了多久.
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病态地抱着她不肯放手.
当警察在门口唤我名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该走了.
我放下了她,又一次放开了她的拥抱,她的手.
最后一次了.
从今以后,她在土地里沉睡得安静,
我却依旧挣扎着活着,只不过活的狼狈不堪,众人所唾.

我曾经对她们,也就是刘淇和顾雨湘,都说过同样一句话:
"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因为我吞服安眠药自杀的刘淇.
因为我从楼顶一跃而下的顾雨湘.
都是因为我.
我说我爱她们,可我却没有勇气与她们殉情.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渣.

我走出太平间,心里一片平静.
手中握着,被我折断的,用手术刀残忍砍下的,她修长的手指.
我残忍吗.
不让她完完全全地就这么睡去.
她这一生终究为我而死,怎就能让她这么一身轻松痛快的死去?!
她是我的.
她是我的.
她是我的.
......
她是我的.

所有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汇聚.
我像个发病的精神病人,嘴角开始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平间前的楼道本该很安静,突然想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咚咚咚"的,大的惊人,我却只是微微一笑.
果然.是你啊.
一个喘着粗气的大男孩稍微总算登上这层楼,歇息几分,朝我这里看了看.
对上我的眼睛,像是对我有什么思念还是爱恋一般,毫不犹豫地奔跑了过来.
他的身后,有几个衣冠楚楚的警察,紧随在他跑了三四步后的距离.
"哟.夏渠.来看你姐姐的?"

我握紧手心中那几根她对我来说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据,扬起头微笑的看着他.
他一句话不说,一拳朝我挥来.
我没有挡下,依旧挂着那个在他看来如此欠扁的笑容.
那一拳力道很大,我没有惊慌,只是任由它重重地打在脸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我却依然面带恐怖的笑容,向后倒去.
手心中她的手指,被我悄悄放进了衣袋里.
脸很烫,很辣,力道很大,果然很快就肿起来了.
"怎么,你想替你姐姐报仇?还是想替刘淇?"

我满面带笑的看着他,似乎没有任何受伤的牵强.
"都有啊,你这个人渣,呵."夏渠依旧冠冕堂皇地在我面前大声地数落着我的罪行,"你自己也不想想你是怎么玩弄她们的,要不是你她们会死吗,一个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一个是我喜欢却不喜欢我的人,偏偏都葬在你这好一个人渣的手里-------------"
他还是那么顽固,那么虚伪,那么冠冕堂皇啊.
我冷笑一声,盯着他,盯着他有点头皮发麻,声音略落下去了一点.
不打算再玩他了,我静静开口,用那种比他还要响彻整条走廊的声音:
"夏渠,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