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木是一个太过温柔的人,不管对谁。正因为这样老好人的性格,他在军营里人缘最好闲暇时间最少。就连不怎么精明的乌鲁鲁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旁敲侧击的希望左木能够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左木待他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仍是见面三分笑,像故乡三月含着碎冰的春水,那么温良那么得体地将他所言当做耳旁风。
乌鲁鲁心里郁闷了好几天,换做别人这话直指爽爽说出来再痛快不过,只是左木他…左木他…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呢?混迹在一群大老爷们的汗臭里、叫喊里、打骂里,仍能干净优雅得如同一树姣好的白梨。
乌鲁鲁搓了搓自己被风刮红的手,傻傻地笑起来。
天上飘过几块洁白的云块,鹅毛大雪静静地落在山谷里,堆积在枯瘦的枝桠上,让他想起故乡漫山遍野的白梨。他不喜欢那里的雨,绵绵的细细的可以拖着下十几天,也不喜欢那里的风和柳絮,拂过脸颊痒痒的无端打喷嚏。
在故乡一年四季他都在抱怨天气,只有初春白梨盛开的时候才会特别满意地笑。花朵嘛,自然是冷气中绽放,最是坦荡最是干净。料峭的花影,映在还没完全覆盖住红土地薄薄的雪上,映出了那里农民终年的辛劳和沉默。是乌鲁鲁喜欢的,来自大自然的气息。
军队原来的路线出现变数,大雪封山寸步难行。山民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帮忙开拓山路,这是赌命的活计,谁都不肯干。大家只好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就地扎营,期盼着能快点挨过这段冰冷的时日。
自然而然的,左木又被战友坑了。初夏厚着脸皮赖在帐篷里,说什么就不出去砍柴巡逻,倒捧着一本医书在榻上打滚,说是要好好研究研究最近的保暖饮食方案。左木这次没有再温柔地笑,而是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盯了初夏半柱香的时候,然后唇角牵起标准的弧度……
初夏不去,左木只能到处找乌鲁鲁。穿空耸立的森林里,他深一脚浅一脚踏着雪,呼出的雾气渐渐透明起来,慢慢地开始停下深深喘息,眉宇之间越蹙越紧,忽的一拳打在手边树干上。
“啪!”深冬里结满冰碴的酒坛从天而降,响亮亮碎了一地。左木明显吓了一跳,看向自己头顶的天空,乌鲁鲁正醉倒酣处斜斜卧在树干上。他凝视了乌鲁鲁青红的脸颊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来自己再一拳把乌鲁鲁荡下树的冲动。
乌鲁鲁酒醒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帐篷里了,温暖的被窝和熟悉的味道。他勉强撑起头,默默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累得不行在外面拖上一坛子米酒灌了个痛快。
至于后面的事情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艰难地将视线转去了左木的床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空空如也的床铺。
乌鲁鲁只感觉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穿这么单薄不怕冻坏了吗?”苍白的天空下,左木端着姜汤看向他,一脸捉摸不定的笑。
乌鲁鲁狠狠打了个寒噤。
“我昨天不是故意睡过头的!”他都没发觉自己第一次对左木说这么直白的话,没发觉这个印象里本应该是花花贵公子的人物,也可以愉快的交流,“你总是不拒绝别人的请求,我也想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
左木终于没有再笑,异常认真地缓缓地陈述,“我看见你昨天砍的柴了,足够挨过这个深冬。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样的帮我。”乌鲁鲁表情恢复傻笑,“不费什么力气啊,以前乡里人从小就夸我是干活的料子。”
“你这么勤奋初夏可是偷偷乐很久了。”
“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会啊,石莱城的人,怎么干得了重活呢?”
“啊…是啊,你那天摔碎的酒酒醒真的很烈,石莱那从没这么烈的酒。”
“从没这么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