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登基十年后的秋，将我召回帝都，说是要慰劳我这五年来驻守边塞不能归家之苦。
原来我已经五年没有归家，原来我和他已经五年不曾相见。
回去的路上我在马车里看着从塞外到中原这一路的风景。我并不喜欢塞外的风光，太过萧条，毫无生气，现在看来确是另一番滋味，这病怏怏的美使人窒息，仿佛一个瞬间苍老的少女，让人惋惜哀悼。可惜这样的好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我明白回去意味着什么，我早已等候这场鸿门宴多时。
修建府邸，赐金万两，升官加爵，我一回去，他便大肆封赏，一时之间登门拜访者无数，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来着皆是客，何况我偷得一回闲，便都好生接待着，送来的贺礼我也都一一笑纳。
三日后，他召我入宫叙旧，这一天终于来临。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我和他二人，宫人们都退下了。他变了许多，褪去了从前的稚气，也比从前高大了许多，眼里竟带着三分笑意，却还是能看出眼底的无奈。他嘴角微微上挑，笑道：“别来无恙。”
“托陛下的福。”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也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稚气的少年。
“你可知道我召你回来的目的？”他开门见山。
“我知道，”我看着他，“我手握重兵，深得军心，若将来有一天倒戈相向，对你高氏的江山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我要尽早把隐患根除。”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他也摘了示人的假面，眼里是悲伤和无奈，那一瞬，我仿佛觉得他还是从前的他。
“这是‘奈何’毒酒，喝下之后不会立即毒发，毒性会逐日加重，十五天后，毒气攻心，然后……”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垂着眼，问：“伶舟，你恨不恨我？”
“我恨，却又不恨。”
“我不恨你顾及昔日情分，没有为我的死安一个难听的罪名，让我的父母不必遭人白眼。”
“我却又恨你隐藏得太深，恨你不信任我，你明明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倒戈相向。”
我接过他手里的“奈何”毒酒一饮而尽，他突然冲过来抱着我，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大哭起来，我突然慌了，我从未见他哭过，还是哭得如此厉害，我一下子我知道如何是好。
“伶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如何待我，我也想对你加倍报之，可是我不能，我是个君王，我不能，你懂吗……”
“我懂。”我好像明白了他作为一个君王的无可奈何，好像明白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好也好，坏也罢。
我今生唯一一次懂他，也是第一次、最后一次了。
“来生别再生在帝王家了。”
（完）
他登基十年后的秋，将我召回帝都，说是要慰劳我这五年来驻守边塞不能归家之苦。
原来我已经五年没有归家，原来我和他已经五年不曾相见。
回去的路上我在马车里看着从塞外到中原这一路的风景。我并不喜欢塞外的风光，太过萧条，毫无生气，现在看来确是另一番滋味，这病怏怏的美使人窒息，仿佛一个瞬间苍老的少女，让人惋惜哀悼。可惜这样的好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我明白回去意味着什么，我早已等候这场鸿门宴多时。
修建府邸，赐金万两，升官加爵，我一回去，他便大肆封赏，一时之间登门拜访者无数，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来着皆是客，何况我偷得一回闲，便都好生接待着，送来的贺礼我也都一一笑纳。
三日后，他召我入宫叙旧，这一天终于来临。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我和他二人，宫人们都退下了。他变了许多，褪去了从前的稚气，也比从前高大了许多，眼里竟带着三分笑意，却还是能看出眼底的无奈。他嘴角微微上挑，笑道：“别来无恙。”
“托陛下的福。”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也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稚气的少年。
“你可知道我召你回来的目的？”他开门见山。
“我知道，”我看着他，“我手握重兵，深得军心，若将来有一天倒戈相向，对你高氏的江山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我要尽早把隐患根除。”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他也摘了示人的假面，眼里是悲伤和无奈，那一瞬，我仿佛觉得他还是从前的他。
“这是‘奈何’毒酒，喝下之后不会立即毒发，毒性会逐日加重，十五天后，毒气攻心，然后……”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垂着眼，问：“伶舟，你恨不恨我？”
“我恨，却又不恨。”
“我不恨你顾及昔日情分，没有为我的死安一个难听的罪名，让我的父母不必遭人白眼。”
“我却又恨你隐藏得太深，恨你不信任我，你明明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倒戈相向。”
我接过他手里的“奈何”毒酒一饮而尽，他突然冲过来抱着我，把头埋进我的肩窝，大哭起来，我突然慌了，我从未见他哭过，还是哭得如此厉害，我一下子我知道如何是好。
“伶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如何待我，我也想对你加倍报之，可是我不能，我是个君王，我不能，你懂吗……”
“我懂。”我好像明白了他作为一个君王的无可奈何，好像明白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好也好，坏也罢。
我今生唯一一次懂他，也是第一次、最后一次了。
“来生别再生在帝王家了。”
（完）
没了，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