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脱离了国王卫队的控制的老神父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太老了,第一次见到那个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暗蓝色长外套的少年时,他就已经迟暮。而这么多年来少年也成长为青年又进入中年,他本以为会是看起来仍然才三十出头的刺客在自己的墓碑前献上哀悼,但现在情况似乎要反过来了。
老人并不知道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人在那个高脚杯里放了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解救及时,就还有挽救的希望。而值得庆幸的是,他轻轻摇晃对方肩膀的时候,还得到了回应。
“应该是烈性毒药,我这就给你想办法。”神父看着尚未失去神智的刺客,喜忧参半地转过身去打算尽自己这把老骨头的一点力气,尽快拿急救用的东西过来。平时也会有没钱去找医生的贫民来这里找他,毕竟神父只是不能处理过于严重的锐器伤口,而其他的一切全都可以找他,还不用给钱,所以神父有一些用于急救的东西,就放在忏悔室的背后。
他看着为自己而焦急的神父,却像是回到了幼年的凡尔赛,摔伤了的自己和一脸着急但还是竭力冷静去寻找处理方法的老管家。那位老管家是一位非常尽责的长辈,大家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只是离开凡尔赛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了……他记得自己曾经想过找个空闲的时候去找这位老人,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离开这个地方,即使已经走到最后。
神父转身的时候他很想抓住老人家的黑色袍子,告诉他这是来自那个布满瓷器与黄金的国家的毒药,整个法兰西还没有能够在药效发作之后救回中毒者的医生,也许整个欧洲都找不到一个。但是那一瞬间席卷全身的疼痛一下子就抓住了他,他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了两下,最终只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做工复杂的的衣服起了很深的皱褶,而资深的裁缝一看到这样糟蹋上好衣料的行为一定会皱眉。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毫无预兆的痛楚伴随着强烈的窒息将他这么多年来良好的自制力都毁于一旦,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了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涌出。
他竟然忘记了,这样的毒药,在发作之后会带来相当强烈的痛楚,而这也正是被下了毒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迎来剧烈抽搐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思考,虽然那仅仅只是思维全面崩溃之前最后的一点残存理智,但他也觉得够了。
喧腾的幻象将脑子里的一切都搅得支离破碎,但是借着最后的残存意识他还是重整起了一部分的思维。剧痛之中的晕眩与无法抗拒的窒息感像是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而这两种感觉的结合体更像是被溺毙在极寒的冰层之下。能够封冻任何事物乃至于时间的寒冷刺痛骨髓,而无穷无尽的水则带来无法挣脱的窒息。
他曾经这样窒息过,不论是多年前那个带着浓烈醉意的吻还是永远阴冷的水牢里狱吏层出不穷的新花样,亦或是怀表指针终于完全停止的那一刻;他不害怕窒息,无法呼吸的感觉他早已尝试过许多次,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长久的窒息之后他将迎接永恒的安宁。
像是等待了足足百年,光怪陆离的幻象终于开始消减,就连周身的疼痛也仿佛成为了别人身上的麻烦,他只是静静地在一旁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