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百里屠苏把焚寂刺进了狼妖的心窝。
剑锋穿透血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停顿了一秒,他闭上眼睛,继续向下捅,而后用力拔出。滚烫的血飞溅出来,有几滴沾在了他的睫毛上。他睁开眼,视野也变得血红一片。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是煞气发作反噬的预兆。这些年他一直刻苦修行,靠昆仑清气压制自己身上的煞气。唯一的一次失控,他伤了陵越。
那是他的长剑第一次见血。也如今天这般,深深地刺穿了陵越的身体,然后再拔出来。百里屠苏清醒过来的时候,喷涌而出的血已经把两个人的道袍都浸湿了。他抱着陵越,从后山一路飞奔至剑塔,生怕晚了一步,便是回天乏术。
他攥紧了剑柄,凹凸的金属花纹都已经在他的掌心留下了印记。喧嚣的血液冲撞着他的鼓膜,一下,又一下,耳旁只剩下了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
模糊的视线中,狼妖张大了嘴,他却听不到它临死前的长啸。
噬月庞大的身躯已经摔倒在地上,呼吸中口鼻都冒出了血沫。百里屠苏也几乎要跪倒在地,但是他艰难地用剑鞘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真的倒下。
你输了。百里屠苏一字一顿地说。
噬月想笑,可是受伤的肺叶让他每一次喘息都痛苦万分。
本座说过,若是本座败了,命就予你,死个干净。
道渊啊。他不再去看那个少年人,目光转向上方冰冷的水面。星火点点,是水下从未有过的光明。死到临头,他居然又有了和人聊天的兴致,大约是因为,这三百多年来,再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可是当他真的准备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是继承了噬月之名的狼妖之王,不是道渊的朋友小黑。
你是在后悔么。百里屠苏问道。他就在不远处盘坐着闭目调息,身上煞气翻滚,说出的话倒是气定神闲。
我不知道。噬月第一次改了口。
但是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本座在这水下被封三百五十年,无时不刻想要杀了那臭道士。你们都说本座不知悔改,本座倒也想问问他,他可曾有过悔意。
被封的头一百年,他不想见道渊,连这个名字都不愿意想起。
第二个一百年,他开始盼着道渊来,起码能问个清楚明白。
第三个一百年,前尘往事都已经不重要了。道渊和噬月,只能是别人故事里,让人喟叹的一个笑话。
你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百里屠苏淡淡地说。
他这副淡然的表情,反倒叫噬月心头冒火。他拼尽身上最后一丝力量,凝出内丹,直接拍进了百里屠苏的身体。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异类,能走出一条怎样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