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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战2014丨应援】伶仃谣——松冈凛&七濑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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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援主题:【腐战2014丨应援】伶仃谣——松冈凛&七濑遥
应援类型:文字
作者:@鱿鱼饭团桑
应援方式: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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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四川1楼2014-08-27 00:23回复
    好酒。七濑遥的眸子微微眯起,又喝了几大口下去。
    松冈凛见他喝得尽兴,也来了兴致:“喏,该我了。”
    玉溪春的后劲可足。这么饮了几个来回,七濑遥已感到浑身开始发软,恍恍惚惚,如置梦中。“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你肯定是觉得奇怪。”他顿了顿,“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便再也无法生育,但七濑家祖训有言手艺只能女子继承。所以母亲将我当做女孩儿养于深闺,然而在这个家里并不意味着可以做掌上明珠,她啊,只能一直苛求于我,所以我努力着,日复一日苦学技艺,等有一天她把这个家交到我手上……”他觉得酒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一天他都未必能跟人说上这么多话呵。
    “大约天下父母之心,多半如此……我十二岁那年,去找人比武,结果却被对方误伤,用刀砍在了这里。”松冈凛说着,微微将襟口拉开一些,只见胸前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我父亲当时也在,只看了我一眼便走掉。我躺在床上养伤时,把枕头都哭湿了。当时我怀疑自己是否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恨他如此无情……后来我想,或许是他一生驰骋沙场于这种伤早已司空见惯,又或许是他想把我历练成一个更加坚强的人。”忽而笑道,“未料你我竟有这般相似之处。”
    七濑遥的身体已经歪向一边,一只手撑着草地才没有躺倒下来。他的面色泛着微微潮红,眼神迷离如雾,忽而伸手,向那道伤疤抚去。
    指尖柔软的触感从裸露的胸膛上传来,松冈凛竟一时心猿意马,赶忙捉了七濑遥的手道:“你喝太猛,这么快就醉了。”这酒倒还算挺烈的呐,否则怎会周身都想要烧起来似的呢。
    七濑遥摇摇头,晃了一下手中竹筒,放在嘴边欲饮。松冈凛无奈地把竹筒拿过:“别喝了,我扶你回去吧。”说着想去揽住他腰,又忆起什么来,方补上一句:“不许打我。”
    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是在发笑。见他半晌无言松冈凛只能当做是默认。将他扶起,顺手将落在一旁的中衣捎上。
    松冈凛来到七濑府上,叩响门扉。开门的是个老管家,看到是他家少主人,便赶紧让他们进来,又跑去唤两名小厮来扶七濑遥回房。黛月闻声而来,急道:“这是怎么了?”
    “他喝醉了。”松冈凛回答。黛月闻罢一双杏眼瞪了起来,“他平日里也不沾酒的……”忽而得见那中衣居然在松冈凛的手里,又向七濑遥望去,果然只着了件外袍,尚微露了半边肩膀,便惊叫道:“好啊又是你!你是不是对我们家公子怎么样了?!”
    “喂,你个姑娘家也想太多了吧。”松冈凛哭笑不得。黛月哼了一声,一把抢过那件中衣,便跟了七濑遥回屋去。
    老管家忙在一旁连声道歉,说黛月是被少主人纵容的成了这般泼辣性子,又问松冈凛要不要留下来吃茶。松冈凛亦没这心思,方回客栈去。
    歇息了一晚。早晨便收拾好东西,动身赶路。马车驶入闹市之中,松冈江说要去买些小点心路上吃,御子柴便同她一块儿下去。
    松冈凛顺手掀了轿帘,旁边是一间医馆,恰巧见一姑娘拿了几包药走出来,那人身影尚有几分眼熟,他才想起这就是昨天七濑府上那嚣张无礼的丫鬟。抓药?是给谁的呢?松冈凛心里莫名的不安,便让似鸟赶紧过去问问。
    一会子过后似鸟垂头丧气回来了。“被骂了?”松冈凛挑眉。似鸟睁了双无辜的大眼道:“嗯,那丫头一听是少爷您打发我过来的,就变得可凶了,还说她主人病了都是您害的,那一连十天七濑遥都没怎么吃睡好,昨儿又湿着吹了凉风,半夜便发起高烧来。”
    松冈凛唇齿欲启,这时松冈江和御子柴买好了糕点上车来,便也没再言语。
    马车一路驶出了云州。松冈凛一直望着外面风景,见芳郊绿遍繁花过眼却无心赏之,只撑着头一个劲儿的发呆。
    松冈江吃了几块芝麻酥,又拿了张地图,指着上面道:“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往磬城,听说那里有许多古迹可造访,而往这边是槐墨县,也是山水极佳之地。哥哥,你说先去哪里的好?”
    松冈凛好似充耳未闻,仍旧盯着帘外景。“哥哥!”松冈江又唤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
    “哥哥怎么了?”江见他此番模样甚感不解。一旁的御子柴道:“一路上失魂落魄,像中邪似的。”
    似鸟连忙解释:“方才少爷得知七濑遥病了,大概是心里……心里……”松冈凛不耐道:“好了。反正都走了。”
    御子柴却起了兴致,笑道:“原是为佳人才至这般牵肠挂肚魂不守舍!”
    “莫要胡说,他是男儿身。”松冈凛沉声道。脑海里却浮现昨日里他在水中赤裸着身子的图景,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方阻了这念想。
    “男儿身!”御子柴和松冈江异口同声道。松冈凛无奈只得将昨日之事说起。江赞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男子。”
    “原是个俊俏儿郎!你且安心,而今断袖分桃本不稀罕。”不顾松冈凛大声反驳,御子柴便冲着前面赶车的马夫喊:“掉头!咱们回云州去!”
    第四章。
    七濑遥自昏睡中醒来,只觉得额上仍是烫的厉害。黛月推门而入,道:“公子你醒了,该喝药了。”说着便端了青碧瓷碗到他面前。七濑遥想起早晨服药时,那极苦之位让他险些吐出来,便蹙眉躲开道:“拿走。”
    “公子莫要闹脾气。”黛月道,“话说松冈少爷来看你了,现在正和老爷坐在正厅里说话呢。所以赶紧喝了吧。”
    七濑遥身子尚虚原本不愿多动口,却忍不住道:“你说谎的功夫愈发差劲。上午不是还说他已经走了么?”
    “他知道你病了所以不安心,便又折回来,还说要等公子身体好了他再动身。”黛月支吾着,“其实松冈少爷这个人,也许并不坏……之前……大概是误会他了。”
    七濑遥扭过头,被褥之下一双手揪紧了。忽闻脚步声至,来者正是松冈凛和玄薄叶。
    只听玄薄叶柔声道:“遥可觉得好些了么?”
    黛月答道:“回老爷的话,还是正烧的厉害呢。而且公子嫌药苦,不肯喝。
    “哈,竟还是小孩儿脾性。”松冈凛笑道。七濑遥见他笑话自己,便瞪了他一眼,把手伸出被褥,示意黛月将碗给他,盯住那满满的浊黑药汁,似是下着很大的决心,憋了气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几口喝完。黛月打趣儿道:“松冈少爷一来,我们公子就乖顺多了。看来您以后可要常来。”
    玄薄叶抚了抚胡须,也笑了起来。“承蒙松冈少爷不弃,肯来看望犬子。因有公务需处理,我先失陪了。”说罢作了个揖,便退了出去。黛月让七濑遥含了块蜜饯在口里,收拾好碗碟去了厨房。
    七濑遥见松冈凛一直站着,努了怒嘴让他坐一旁。松冈凛便挨着床沿坐下,见他面色憔悴,心中不禁动容。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过后方生生挤出一句:“你可怨我?”
    七濑遥低头不做声,松冈凛自觉讨了没趣,便叹道:“若是你嫌我在这烦,我这就走。明日再看你吧。”
    正欲起身,七濑遥方唤道:“谁赶你走了么。我没力气多说话,屋里也闷,你就同我讲些故事听吧。”
    “你要听什么?”
    “随意。”
    松冈凛见七濑遥并不是不愿理睬自己,安下心来。从帝都所闻奇闻轶事,到游历时一路所见,一一侃出。听这些时七濑遥的眼眸里有那么一瞬泛起了光亮,但随即又暗淡下去。
    黛月走到屋子门口,见聊得正起劲,便轻笑了一下,将木门掩上。
    过了两日七濑遥退了烧,但还是风寒未愈,身子虚得很。松冈凛照旧登门,见黛月正在端着药碗犯愁。黛月看他来了,忙道:“今天换了一幅方子熬汤药,公子又不肯喝了,说这味道比上次的还恶心。”
    这时丫鬟吟秋在门口唤了一句:“黛月,我把衣服上的花纹绣错了,可不可以帮我一下?”昨儿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死了父亲,七濑家除了给了银两,还打算做几件新衣裳给他家,于是应了吩咐,府上几个女红做的好的丫鬟都在忙着赶制衣服。黛月看了看手中的药碗,觉得自己着实没了辙,便将药碗塞到松冈凛手里:“麻烦喂一下公子喝药,小心别烫着他,别把药汁洒了。有劳松冈少爷了。”说着便对吟秋回应一声“就来”,出门而去。
    松冈凛望着手中药碗,无奈道:“你家那是丫鬟么,使唤人的劲儿可不小。”上前坐下道:“真要我喂着?”便用瓷羹舀了药汁,放到七濑遥的唇边。
    七濑遥微微伸出舌尖沾了一点,又立马躲开。
    “嘁,有你这么喝药的么?”松冈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好脾性这般哄人,“自己一口气端着喝了就是呗,反而没那么苦。”
    七濑遥还是不说话,显然是不依。
    “你不喝,我可硬灌了啊。”松冈凛拿了瓷羹便要往他嘴里塞。七濑遥骂了一句“粗鲁至极”,乖乖喝了下去。
    磨磨唧唧了好一阵,药碗才终于见了底。
    待松冈凛走了,黛月端药过来又开始犯难,但没料到七濑遥竟一反常态,说自己可以,端起药碗便喝了一口。黛月心里欢喜,道:“那我忙活针线去了。碗儿搁床头一会子我来收。”一连几天如此,每每回来药碗已空。
    可是风寒依旧迟迟未好。
    松冈凛通常上午去看他,然这日挨到了午时,也不得见他的人影。七濑遥吃了些清淡小菜,觉得无甚滋味,便睡午觉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松冈凛才到,手上还拎了一只正在不停挣扎的鸡。黛月正巧在厅房前的园子里捡花瓣,见了松冈凛失笑道:“松冈少爷您拿一只鸡来作何?”
    “这可是山鸡,我花了好些时间打来的。”松冈凛道,“这鸡食虫草,饮山泉,想必炖了汤滋补驱寒的效果也是极好的。”
    “难为您有这心思了。您先去里面坐着,我把它拿去厨房里。”黛月想从他手里接过去,松冈凛便告之要擒住山鸡的翅膀,黛月照着做,正要接过时,没料到那山鸡竟朝着她藕臂猛地一啄,一痛之下没捉稳,山鸡便扑腾了翅膀跑了开去。
    “不好,快捉住它呀!”黛月惊呼。几名小厮见状也扑了上去,只是那山鸡浑身透露着一股子野性的,比家养的灵活许多,求生本能之下更是跑的飞快,根本捉不住。回廊上走着的吟秋正端了一盆水,山鸡扑腾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盆子“咣当”落地。石桌旁坐了老管家正以新火试新茶,眼前一晃竟是只鸡飞过,揉揉眼睛再看茶壶倒了茶水洒了。
    床上的七濑遥翻了个身,觉得外头吵闹得很,便打开房门出去瞅瞅,见了那副景象简直不敢相信。一只山鸡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此时松冈凛瞧见路边小半截竹竿,便赶紧捡了去。众人觉得好奇,也纷纷停步观他要如何做。只瞧他握紧竹竿抬了手,活是把那当了长枪使,用力往前一掷,正中山鸡脑后。叫一声,晕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黛月弯腰笑得肚子疼,拍掌叫好道:“松冈少爷,好一招‘妙手戳山鸡’呀。”
    松冈凛来到七濑遥的房间时,他已回床上半躺着。七濑遥缓缓道:“听说你弄了只鸡来?”
    “嗯。这山鸡可不好捉,方才还给跑了一回,好不容易才擒回来的。”
    “哦?‘妙手戳山鸡’么?”
    松冈凛的脸霎时就红了,躲开他的目光道:“你……你都看见了啊。”
    “可蠢了。”七濑遥丝毫不客气。
    “喂喂,那究竟是为了谁啊。”
    “犯傻就是犯傻。”
    “你!!!”
    …………
    入夜微寒,七濑遥只着了件薄衫走在园子里。小径香暗,七濑遥一路分花拂柳走到了小池塘前,只见水面清圆,疏影横斜,两条锦鲤自荷叶间游出,惊碎了一池月光。
    他须臾间便解去衣衫跳进池子里。感受到周身被水包围着,伸手掬起一碰,清澈的水便自指缝间流淌而下。
    青莲池中,俊美如仙。
    直到黛玉的呼声从上方上来,打破了这段宁静。“公子,风寒还没好呢,您是不要这身子了么?!”


    IP属地:四川5楼2014-08-27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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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去试试看。”橘真琴微微一笑,“我相信遥呢。”
      已是夜色正浓,更漏声声,七濑遥于卧榻上辗转反侧。绿窗之外明月照人,亦不知此时,凛是否也在看着这轮月……
      关于那人的记忆,总是被他反反复复温习着。他本以为这暗生的情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死去。可是那份相思反而愈发强烈,恰似流水涓涓不绝,他怕终有一日会汇聚成如沧海般浩大,直到整个自己都被湮没。
      不敢让自己再想起,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眠。
      听闻岁河先生隐居于帝京北面的玉歌山,于是翌日上午三人便出发往山间去。橘真琴曾拜访过那位画家,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便由着他引路。松柏森森,清泉潺潺,再往一处石阶上一直走,眼前出现了一座并不算大、甚至有些简陋的院子。门扉被叩响,开门的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听闻来意后,便让他们在门口先候着。
      尔后丫鬟出来,只端了一方砚台,拿了张宣纸和一支狼毫,道:“先生说,要拜师的人且绘出这周遭之景,好了就放在这儿。”说罢又转身合上了门。
      “果然很奇怪啊。”叶月渚耸耸肩。橘真琴苦笑道:“想要拜入他门下自然不是那么轻易之事。”便朝着七濑遥看去,只见他已在石阶坐下了,望着周围的景,似是在观察思索。
      接下来,提笔挥墨。
      阳光越来越灼人,叶月渚倚在一棵树边打起了小盹。七濑遥兀自画着,汗珠子自脸颊旁滑过,橘真琴有些不忍,给他递了帕子,劝他歇息一下。
      七濑遥只是摇头。等到画成之后,便将它放在了门口。
      到了第二日,三人又去造访。叶月渚眼里有几分期待:“不知道小遥作的画那位先生会不会满意。”
      然而这次依旧没能见到岁河先生。丫鬟出来,跟昨日说了同样的一番话,便闭了门。
      虽是还是这番景物,但七濑遥思量着倘若换个角度,那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于是也没多说,只是闷头作画。
      第三日照旧。叶月渚逢着家中有事没一同去,剩了橘真琴陪着。七濑遥正描着一朵野姜,道:“真琴……你好歹是太子,亦不必一直陪着我。”
      橘真琴道:“无妨。若是因身份之故,拂了你我情谊,那这位子不要也罢。”
      眼底,尽是一片温柔之色。
      七濑遥猛地抬起头。橘真琴似乎也觉得话说的有些过,便笑笑,不再言语。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换做一般人早给逼疯,也难怪外头说岁河先生拒绝收学生。等到第十日的时候,先生终于出现了。
      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眉眼干净,却不苟言笑,似乎骨子里就有着一份沉静。行完跪拜礼仪后,嘱咐七濑遥每日过了午后来找他便可。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08-27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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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8楼2014-08-27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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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岁河先生的家被衙役所包围。阿蘅姑娘最终得救。而院子里挖出了两具女尸,正是消失的采莲女和东家女儿。
          面对那些证据时,先生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良久方闭上眼说道:“我认罪。”
          衙役扣押着他下山。他一路上始终沉默,只是在最后回望着那云霭青山时,脸上的神色忽然大变。他笑起来的声音像是在哭泣:“岁河,岁河,或许终究是我连累于你。”
          衙役们都说,此人已疯。
          这些话是橘真琴听来的,又转而告诉给了七濑遥。他听见后并没有吐露任何言语,只是低头专注于绘一株兰草。
          关于岁河的这起案子有了结果。死去的女子皆为虐待致死,同时被抓获的还有从犯时莺,以及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男人的实际身份是多年前被通缉的一名大盗,而他所作是劫掳城中女子,为避人耳目便塞在运送粮食的木车里以此运上山,之后从“先生”那里获得一笔不小的报酬。
          定于七日之后行刑。
          天气已有了寒意。七濑遥原本是泡在莲池里的,但是黛月发现后一直在他耳边啰嗦个不停,被吵得心烦的他只得穿好衣服上岸来。正坐在亭子里撑头望着水面发呆,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松冈凛低吻他的眉心,又略过鼻尖,啃咬上他的唇。一阵纠缠之后,七濑遥的嘴唇已是红肿不堪,面上带了些许潮红,微微喘息不定。
          松冈凛看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爱怜不已,于是又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道:“方才一个人在想什么?”
          “凛,你可不可以帮我。”伸手抚上松冈凛的脸颊,“我想再去见岁河先生一面。”
          松冈凛蹙眉道:“那样的人,你居然还要去见?!”
          摇了摇头,七濑遥说道:“不是这样的,要杀我的人并非先生。该怎么形容呢,就像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关于那天的事,起初七濑遥自己也是想不通的,所以之后他没有对凛详细说起,而凛是担心他提起来会心存害怕,亦未过多追问。这两天他翻来覆去地整理着记忆,才有了微微头绪。他所要做的,便是确认自己的想法。
          “我猜如果不是因为先生,说不定,我已经被杀死了。”七濑遥如是说。
          岁河先生坐于阴暗的地牢中,落魄的处境让他早已不复昔日的清冷气质。然而他的眼神依旧平静的,像幽夜里落满桂花的石潭。
          七濑遥站在栏外,唤了一声:“老师。”
          “遥。”先生显得有些惊讶,牵起了一抹淡淡苦笑:“未想到,还会来看我的竟然是你。”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4-08-27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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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是您帮了我。”七濑遥道。
            那时的自己被掐住脖子,差一点就要窒息而亡,然而“先生”却忽然停手,痛苦地抱住头大叫,似是在胡言乱语,但七濑遥还是听清楚了一句话,“岁河,你不许阻拦我。”
            先生没有点头,亦没有否认:“‘他’回来了,我没有办法,所有的罪孽我亦甘愿担下。”他凝视着七濑遥,认真道:“所幸已将画技传授于你。只是倘若因我污名而令你蒙羞,为师甚感愧疚。”
            七濑遥还是没能彻底明白先生与那个“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不过一切已不再重要。他向先生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出黑沉沉的地牢。一刹那阳光刺眼,松冈凛上前,将他的手紧握。
            “我没事。”十指交缠时,他轻松地说道。
            他们绕过一条街,只听得不远处唢呐声声,锣鼓喧天。一支浩大的队伍井然有序前行着,整条道路尽是翻涌的大红色。为首的是两名骑着马的男子,身着华贵的新郎袍,满脸笑容如春风十里。而几个梳着双髻的小童,从贴了“喜”字的竹篮里拿出棠棣花瓣洒在路边。
            道旁众人议论纷纷。
            “是谁家‘结契’啊,好大的排场。”
            “你没听说么,那是礼部员外郎的儿子和米商陆老板家的小少爷。”
            “哟,真是佳偶天成呢!”
            大胤朝民风旷达,男风犹盛。故男子爱侣间亦可行嫁娶之礼,之后如夫妻般一同生活,谓之“契兄弟”。在这一风俗里,人们好以棠棣象征男子间至死靡它的情爱。
            后来的后来,七濑遥还会时常想起那天,他们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只有拉住彼此的手才不至于被冲散。而松冈凛凑到他的耳边说道:“待到你我也结为契兄弟,我便把满山的棠棣都替你采来!”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叶月渚来到撷芳园,吩咐人在东墙里搭了个小炉子烤鹿肉吃。七濑遥裹了件深紫色斗篷,坐在一旁往掌心呵着暖气。
            吟秋端了一壶米酒来放在红泥小火炉上温着。叶月渚拿着铁叉,拣了块大的鹿肉烤,待一面熟了,又翻转一面,对七濑遥道:“只有咱们在这儿吃着,总归不如平日里热闹。”
            吟秋问道:“橘公子最近怎么总是不在?”
            “是皇后娘娘不让他出宫。”叶月渚叹了口气:“说他身为太子,要多学些治理朝政的本事,不能就知道吟风诵月的。”又道:“凛凛也是,成天要忙着练武。”
            七濑遥往白瓷杯里斟了些米酒,心念着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凛了。凛以前曾提起过家中管教如何严苛,所以想必现在也是很辛苦的吧。
            这时黛月过来道:“公子,老爷的回信来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08-27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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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濑遥不知自己是怎样熬过这个冬天。他时常想着塞外有多寒冷,想着凛会不会受伤,想着夜晚他是否也同在思念自己。那一包当归与红豆,亦不知他可否收到……
              转眼已是春季,黛月连鸳鸯被都已经绣好。然而七濑遥没有等到那人打马而还,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七濑一家听旨。”手握圣旨的公公用细尖的嗓子说道,大厅里众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七濑遥太安侯一位,于下月初九与太子完婚。钦此。”
              七濑遥的脑海里如有落雷炸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是和真琴呢?!
              他再无力支撑,一下子瘫软在地。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4-08-27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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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些日子,七濑遥听闻父亲调入帝京为官的消息。因他颇得建阳帝的赏识,很快升为了兵部郎中,从五品上。
                建阳帝恩准玄薄叶入宫探望七濑遥。
                无非是嘘寒问暖,然而得见久别的亲人,令痛苦不堪的七濑遥感到了些许安慰。
                “爹,上次我给你写信提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七濑遥问道,思量着便觉心中害怕。
                玄薄叶叹了口气:“俗话说家贼难防,能做出那种事的,肯定是咱们府上的人。只是吟秋一死,线索便断了。我已经跟你娘说过,让她多留心有哪些可疑之人。”
                “别急,以后有事都告诉爹,爹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多谢爹。”
                七濑遥望向窗外,天空是纯净如斯的湛蓝,却被四四方方的宫墙分隔开,只余下狭小的一片。
                在这一年里,七濑遥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时有咳疾发作。有一回他发了高烧,连日未退,橘真琴便守在他的身边日夜不离。
                他烧得有些神志不清,捉了真琴的手,口中像是在呓语。
                橘真琴凑上前去听。他唤道:“凛,凛……”
                生生愣住,良久才神色痛苦的缓缓闭上眼,方道:“我在。”
                然后他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咽,或许更像是连泪水都无法流出的干哭,他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连做梦都在发抖。
                橘真琴俯下身,亲吻他的眉眼和唇角。他没有躲开,相反却是顺从着的,试图将脸颊与男子贴得更近。
                渐渐也平静下来,大概是已入了好梦。
                橘真琴眸子里浮现了一丝自嘲。他将七濑遥的被角掖好,一坐,却又是一整晚。
                战胜狼桓族的大胤将士们是于第二年春天归来的。建阳帝大喜过望,准备举行大典封赏立功的将军。
                那时书斋里的七濑遥正捧着一个花色釉瓷器端详,橘真琴翻着书页,貌似不经意地说起这个消息。
                瓷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须臾间摔个粉碎。
                橘真琴猛地抬头,却看见七濑遥好似神情恍惚地伸了双手便去捡,一下又给破碎的瓷片扎了,再摊开手,满掌的鲜血淋漓。
                橘真琴赶紧上前看他的伤口,没有说什么。自己心里也跟开了一道口子似的,生生的疼。
                唤了太医来包扎好。最后只是揽过他柔声道:“下次小心些。”
                “对不起。”七濑遥忽然道。
                说的是瓷瓶,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不得而知。
                庆功大典的头一晚,七濑遥坐在床头,额间竟一直出着冷汗。
                凛,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你。
                然而,却不是你我曾经期待过的重逢。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4-08-27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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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濑遥小心接过,他并不太懂怎么哄婴孩,所幸小闻阳并不怕生,一双眼儿水灵灵,好奇地盯住眼前的俊美男子,口中咿咿呀呀。
                  果然是很讨喜的呢。
                  随意喝了盏茶,聊了几句,七濑遥忽然道:“你可知西南边有一处懿清宫,曾是何人所住?”
                  关于这件事情,还须得从前几日说起。
                  彼时天气晴好,他抱着芝麻出去散步。正于池边观望游鱼嬉戏,放了芝麻在一旁,由着黛月逗它玩。岂料芝麻好生调皮,趁着不注意钻进草丛里没了踪影。
                  因着芝麻是凛送给自己的,七濑遥对于它一向是小心照顾。而宫中规矩又多,总是不免担心它因乱跑而徒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赶紧同了黛月去寻,直到他们误打误撞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宫殿,才在那里寻到了芝麻。而那处宫殿红漆斑驳,杂草丛生,完全不同宫中他处的华贵之气,只有一片格格不入的颓然。
                  恰在此时有人过来了,七濑遥心中起了疑,如此荒凉之地,怎还会有人到来?便顺势藏在一处树丛后。
                  接着,便目睹了不寻常之事。
                  来者作宫女打扮,仔细一看,竟是源太后身边的香堇。她匆匆而来,神色也显得很是惶恐。她从衣服中掏出一叠纸钱放在地上,点了火折子燃烧,继而双手合掌,一边还在口中念念有词,像是祈祷,更似是哀求。等到纸钱终于烧完了,香堇才慌忙离开。
                  因此,七濑遥才有了如此疑惑。
                  苏画扇听罢面色一沉,吩咐奶娘将闻阳抱走。
                  “那里曾住的,是先皇的玉妃。”苏画扇一一道来,“玉妃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家世显赫。而那时的她正沐浴着圣宠隆恩,又怀上了孩子,可谓春风得意。只是好景不长……”她顿了顿,,素手纤纤将茶水添满。
                  七濑遥道:“莫非牵扯到二十年前,大理寺卿遭满门抄斩的那出案子?”
                  “正是如此。”苏画扇刻意压低了嗓音,凑近说道:“大理寺卿欺君罔上的罪名,其实是被源太后一家嫁祸的。”她望了一眼神色惊异的七濑遥,“当然,这只是传言。”
                  “而玉妃自然因此受到牵连,先皇虽顾及她腹中皇嗣,但态度明显变得冷漠,亦不再对她专宠,玉妃一下子失去家人和宠爱,从此一病不起。”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4-08-27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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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日,她流产了……又有人说,是源太后在她的药里做了手脚。”苏画扇的声音越来越沉,“而玉妃失却所有依靠,无望之下,自尽于懿清宫中。”
                    七濑遥陷入沉思,这岂不是正好应验了那日所目睹的事情?若非做了亏心事,又何必命人偷偷去玉妃生前的寝宫烧纸钱呢?
                    “太后对于此事颇为忌惮,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前玉妃。”苏画扇叹道,“呵,这个女人,真是万万惹不起的。”
                    她忽然话锋一转,意有所指般的道:“总之,前朝和后宫是紧紧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如,您和我此时的境遇。”
                    七濑遥明白她的意思。朝堂上的事情,橘真琴一向不愿意同他说起,但他也有所耳闻,父亲已经同苏广结成一派。至于苏画扇,也不过是想说他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知道了。”七濑遥淡然道。苏画扇微微一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从缀霞宫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累得很。回寝殿之后也不愿意去思量太多,到了傍晚时分,黛月将一封书信交予他。
                    “辛苦你了。”他道。
                    拆开读罢,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将信放在烛台上烧去。
                    光阴如水而逝,转眼又到了第二年。新春过后,橘真琴恩准七濑遥回云州省亲。
                    在踏上故土之时,他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与凛最初的地方,般若寺相遇,水绘阁结缘,小河水畔相知,然后情愫暗生。历历往事皆在目,如今品来竟是五味杂陈。
                    这两日正赶上云州当地的庙会,热闹非凡。时是夜色正好,黛月劝说他出去走走。于是便换下了繁复衣袍,着了一身素色出门。
                    大街上是红男绿女,行人如织。马车徐徐前行,停在城中央的一片湖水旁。这里也挤满了人,都是来放莲灯的。
                    他从小贩手中买了一盏,将灯芯燃着,掌上莲花在夜色里散出温暖的光华。他暗自许愿,放开浮灯让它随水悠悠远去。
                    起了身,却猛然发现对岸伫立的身影,恍然若相思之人。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如置梦中。隔着微澜的湖水,隔着莲灯重重,那人明明也在注视着他。他仿若身处于一个与周遭分割开来的世界里,从此天地静默,独剩你我。
                    直到被身旁的路人推搡了一下,再抬眼时,却已不见对岸少年。“凛。”他低声的呢喃转瞬淹没在嘈杂之中,深蓝色的眸子里一圈流光闪动。
                    那晚七濑遥并没睡好,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灯火映衬下,少年凝望自己的模样。
                    翌日七濑遥去般若寺烧香。黛月一反常态的没有硬要跟去,只是非有侍卫要跟随说是为护皇后安危,让他分外不自在。
                    故地重游,七濑遥站在那株开满白花的海棠树下,便是在这里,曾有少年故作了一本正经对他道:“恕在下唐突,这位可是七濑姑娘?”
                    他原本就是那淡漠性子,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扰,后来在因尴尬而气极之下还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他现在能够想像,以凛的性子会是怎样的恼怒呢。
                    可是后来,为什么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许是因为他饮酒时那股子自由不羁的豪爽,许是因为他留下来照顾自己时那份看似笨拙的坚持,许是因为他试图掩藏却还是会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自己也理不清言不明,只是就这样陷进去了。
                    庙里有一处求姻缘的地方,挂满了红绸,上面书着善男信女们的名字,两条两条串结在一块儿。七濑遥却注意到有一条红绸孤零零的挂在上面,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凛”字,墨迹犹新。
                    他心中一动,也从僧人那里取了红绸,沉思片刻,在上面写下“命定之人”,同方才那条红绸宛结。
                    下山之后坐上马车,他一路心绪不宁。直到外面人声混杂,方知大概已是行入闹市了。又过了一阵,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他心想如何还未到家,便掀了帘子向窗外探去,见周围无人,连原本跟随的侍卫也不见了,而山长水阔,竟又来到一处郊外。
                    他一惊,赶忙掀了门帘,见头戴便帽的车夫
                    的还在打马赶路。苏画扇对他说过的话忽而在耳边回响起,心道莫非真有人要加害于他。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刚思量着怎样才能逃脱,忽然马车便停了下来。
                    只见身前那人将便帽摘了,揉了揉红色的发,继而转过身去。
                    来人面容映入眼中,方知不过是虚惊一场。“凛!”他惊喜出声,原来正如自己所想,凛果然在云州。
                    已将近一年未见,松冈凛比那时看起来要成熟一些,只是穿了一身不合气质的粗布衣裳,让七濑遥觉得很想发笑。
                    “怎么带我来这儿?”轻声说着,指尖抚上少年熟悉的侧脸。
                    松冈凛捉了他的手,将他推入马车厢的角落,故意坏心眼的说道:“当然是想非礼你,荒郊野外也不会有人来救的。”
                    “你……!”听着戏谑他的言语,七濑遥不禁面上微微一红。
                    松冈凛已经将身子贴过来,搂紧他舔吻他的耳垂:“真是……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
                    七濑遥回抱住,却在伸手时看见左手中指上明晃晃的银戒。这枚戒指的含义是“后土”,与寓为“皇天”的另一枚是一对,而那一枚,则戴在……
                    也明白黛月的反常举动,大概是与凛一起将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到如今只是想要见上一面,都不得不费尽心思避人耳目。
                    他想自己是同时辜负了两个人吧。巨大的罪恶感刹那间涌上来,逼仄令他喘不过气。
                    “怎么了,遥?”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失神,松冈凛问道。
                    “……没事。”


                    IP属地:四川26楼2014-08-27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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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回宫之日在即。万物俱寂时七濑遥站在屋外的庭院中,晚风带来梨花的冷香。松冈凛踏了满地如水的月光而来,将沉思中的七濑遥轻轻拢住。
                      “凛,你可还记得以前在这里的事情?”
                      “当然。”松冈凛轻笑,“为了留我而拖延病情的傻事,我怎么可能忘。”
                      见到七濑遥尴尬不已的模样,继续戏弄般地说道:“再比如,逞强要学我喝酒却醉的不省人事那回。”
                      七濑遥不服气地说道:“你捉山鸡那一次,我也记得很清楚。”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在幽渺的月光下美得动人心魄,让松冈凛看得一时有些痴迷。
                      “凛,我明日便要回去了。”
                      “……我知道。”
                      “还能再见面么?”
                      松冈凛眉间露了一抹忧色,却在片刻沉默之后还是坚定地说道:“会的。”
                      如今求不得朝朝暮暮,但求彼此万事安然。七濑遥想着,依偎进少年温暖的胸膛。
                      而静谧夜色里,人影成双,佳期尚好。


                      IP属地:四川27楼2014-08-27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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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气温忽的骤降,初雪来临,漫天纷扬。时是夜色已浓,一辆马车行驶在小道上,留下浅浅的蹄印。
                        屋子里已生起了炉子,火苗不安的跃动着。松冈凛正读着一卷兵书,便闻得似鸟前来禀告:“黛月姑娘来了,说有您一直想见的人。”
                        “难道是……?!”松冈凛一惊,将书卷掷于案几上,豁然起身走出屋外。
                        院子里落雪成白。那人一袭深黑色斗篷站在雪地里,伸手取下帽子,露出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奔上前去,将那人紧紧拥在怀中。“遥……”松冈凛呢喃着,如置梦中。
                        而月华如凝,映出二人交叠的影。耳鬓厮磨,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七濑遥伸手抚着他的唇角,“此去塞外,定要保重。”
                        这一走,亦不知山高水远归期何时。“嗯。”将遥的双手用力回握住,“再让我,多看看你吧。”
                        雪还在安静地下着,不知不觉间,竟已染白头。
                        “遥,我松冈凛此生绝不弃你。除非我死。”临走前,凛拉住他的手说道。声声入耳,字字刻骨。
                        到了出征的那天,皇宫里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松冈凛一身戎装立于军前,俊朗如神。
                        城墙之上,七濑遥目送他纵马远去。回到瑶光宫时,他靠在门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须臾间瘫软在地。
                        后来的他常常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初入宫时那段难熬的岁月,每每夜晚便难以安然入眠。总怕被噩梦惊扰,梦里是凛倒在血泊里再也不能归来,转醒过来浑身俱是冷汗,唯庆幸这不是真的。亦怕好梦来至,是云州烟雨里他执伞而立,凛策马翩然,向他伸出手说:“我带你走。”睁开眼时却发觉自己仍旧躺在冷冰冰的宫殿,美好之事不过都一场空幻。亦怕无梦,亦怕梦里全是无关闲人,然独独没有凛。
                        远方的军情传来,竟是我军节节败退的消息。有人如是说:“松冈泽过世之后,其子难当大任。”不堪的话语传入七濑遥的耳中,黛月为难地看着他,却听得他道:“我信凛,定不输于他的父亲。”
                        他开始潜心礼佛,改吃斋素,便连素来偏爱的鲭鱼也一并戒了。座上佛陀拈花微笑,他手中经筒转动,愿千里之外的征人安好无恙。
                        彼时战况已经好转起来,松冈凛使出诱敌之计,让敌军伤亡惨重。连日的苦战让将士们疲惫不堪,但这胜利也让他们倍感欣慰。
                        “将军,有您的东西。”
                        塞外的营帐里,百夫长将一个油纸包好的物什交予松冈凛。他拆开看,里面只字未书,只有一枚红线流苏编制的相思扣。
                        百夫长憨憨地笑了:“嘿嘿,这个东西俺晓得,肯定是小情人儿送的呗!”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4-08-27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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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冈凛亦勾起一抹笑意,将相思扣放进衣襟里。他走出帐外,黄沙迷眼,萧瑟不已,瞭望长空,不觉思绪已纷然。
                          忽然听见呜呜之声,循声而至,竟有一名士兵坐在栅栏旁哭泣。松冈凛挨着他坐下,将一个酒囊递给他:“怎么了?”
                          “将军?!”士兵抹了一把泪,有些惊讶地伸手接过:“我……我想爹娘和……妹妹了。”
                          “听你的口音,是云州人?”
                          士兵点点头。
                          松冈凛不由得一阵心酸。又拍拍他的肩道:“我家中亦有小妹,甚是想念。只望早日战胜归去,回家团聚罢。”
                          哪知士兵哭得愈发厉害,道:“其实我妹妹,她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人逼死的……”
                          “这是如何一回事?!”松冈凛讶然,内心晃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叫吟秋,原先在七濑府上做丫鬟。有一天她被赶了出去,问她怎么回事也不答。第二天她竟然悬梁自尽了。后来在她房里发现了遗书,上面说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玄大人不让她活,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我们家人。那个玄大人是做官的,我们家根本没有办法,最后也不得不搬走……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一想起来我就……”
                          松冈凛的胸口仿若重重挨了一拳。早前他也派人暗中调查过此事,只是线索都被抹去,根本不知从何查起。原来真相竟是这般可怕。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和遥生生分离?遥又怎会囚于宫中不得自由?!
                          想起那孑然伫立的单薄身影,便心疼到无以言说。他咬牙,暗自在心中说道,等着我,我会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流光飞逝,闻阳公主也一天天长大,转眼已到了四岁的年纪,伶牙俐齿,可讨人喜。此时她坐在七濑遥的床边,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您的病要快些好起来呀,这样就可以陪闻阳一块儿玩水了。”
                          黛月端着药碗进来,忽而伏在他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咦?”闻阳高兴地拍掌出声,“爹爹笑了也!原来您也是会笑的!”
                          那时候帝京盛传,小松冈将军用兵如神,大败羌若狼桓盟军,实属我朝荣耀。
                          封赏之日,七濑遥远远地望着松冈凛。他一张面容坚毅肃然,已完全褪去了少年意气,是成熟男子该有的模样。
                          你,终于回来了。
                          “玄大人到访,真是蓬荜生辉啊。”厅中的松冈凛命人上了盏茶水,冷眼看着玄薄叶。
                          “松冈将军您太客气。”玄薄叶皮笑肉不笑般,“有事欲同你商谈,可否单独说话。”
                          松冈凛使了个眼色,下人们退散出去。
                          “您现在可是红人,登门拜访者不少吧?”玄薄叶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故意道:“啧,就连这上好的雪芽,也是宫里才有的……”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4-08-27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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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寺庙的晨钟声声响起,他猛然惊醒,唯见自己的发丝上绕了几缕红发,缠成了解不开的结。原来那夜晚不可告人之事,竟不是梦一场。
                            “施主尘缘未尽。”
                            他想起慧空那双好似能洞悉世人的眼。晨钟还在鸣响,好似一句句喟叹。
                            他急急起身,推门时撞见了正要进来给他端来稀粥的黛月。“您怎么了?”她看见他的脸色并不好。
                            “黛月,凛呢?”
                            “这……公子,您不要吓唬黛月,松冈将军不是去了栗州么……”
                            “不是!”
                            极力否认,却无法说出什么理由。他望着黛月吃惊而不解的目光,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他是魔怔了,一定是魔怔了吧!
                            他失落落地独自来到经房,跪坐在蒲团上诵读心经。佛经一页页翻过,心中却依旧乱如麻团。
                            原以为自己入寺修行便可顿悟可开明,心如镜台万般皆空,不想到头来与俗人俱是无异,早因一人乱了此生红尘,是戒不了的执迷,忘不了的痴嗔,躲不了的劫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二三时辰,也许千百万年。木门“吱呀”地被推开,他看见地上有一抹人影,倚门伫立。日光映照中淡淡尘埃飞扬而上,座前燃灯佛闭目微笑。
                            “遥。”
                            他手中佛珠应声落地,裂了。
                            后山上的棠棣花开的正是绚烂,马蹄嘚嘚,七濑遥坐在松冈凛,恍如年少时节。
                            “在栗州是不是很辛苦?”七濑遥说着,侧头倚靠在松冈凛的肩上。
                            “我在塞外也待了那么多年,这些苦算不得什么。”松冈凛说道,轻轻叹息了一声,“倒是你,原先身子便不大好,不在宫里养着,跑到这里来受罪。”
                            七濑遥抬起头,他看了看四周的山野,泉水泠泠,野蜂逐花,只正色道:“宫中的那份凄凉,我已不想再承受。”
                            松冈凛闻罢,心里疼得如尖刀剜过。
                            七濑遥忽然伸手抱住他:“凛,带我走吧。”
                            身子不禁一颤,他背对着那人,看不见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含着怎样的希望。
                            说是希望,不过是希望他一个轻轻的点头而已。
                            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想也许他真的可能这么一挥马鞭,带着心爱之人远走天涯。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有万般沉重。他不能,他不能……
                            他想起父亲屈辱的死。他想起居于人下的卑微。他想起被命运束缚的不甘。他要的是一个属于他们的永远,而不是短暂的偷安。所以他只有忍耐。
                            那一句话轻轻吐出,却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尽数挖空。
                            “遥,原谅我,我不能这么做。”
                            七濑遥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4-08-27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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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州不比帝京,我决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松冈凛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理由苍白无力。
                              七濑遥嘶声道:“我并不在乎。”
                              “可我在乎。若是无法保护好你,我会痛苦一辈子。”
                              “如今我已坏了清修,断不能在这修行了。”七濑遥淡淡道,“除却宫中,我无处可去。”
                              “至少宫中尚且衣食无忧。”
                              七濑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松冈凛了解他这副什么也不愿刻意多说的性子。那一刻甚至宁愿他愤怒质问,这样自己或许就不会那样愧疚与痛惜。
                              可是他没有,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之下到底有多痛,无人知晓。
                              松冈凛把七濑遥送到寺庙的后门旁,他下马,山风拂起他三千青丝。“真琴日日写信劝我回宫,爹也曾来过劝说我,不想你也是这般。我便遂了你们的愿。”他转身,那句话散落在无边的风里,“我原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
                              松冈凛站立在原地,不忍地闭上双眼。他想起玄薄叶信中所言:“吾等当初之计现阻碍重重,若遥归宫,方可进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中有压抑多时的恨,有破釜沉舟的勇决,但更多的是无以复加的疼。他想,等他赢了,一定要讨回所有这一切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4-08-27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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