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如既往地准时到达了学校,然而踏入教室的久人却总觉得,整个班级的气氛似乎不太寻常——不管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同学们,还是独自坐在位置上的某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异样,以至于教室都仿佛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下。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见了某张空着的课桌,心底的疑惑随即更深了几分。
没记错的话……作为班上最勤奋的七宫同学应该是最早到教室的人才对,可是今天居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是哪里不大对劲呢……
平静的思维开始逐渐被周围细碎的嘈杂搅成迷茫的浆糊,久人忍不住摇了摇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刚拉开椅子坐下,后桌的好友柴岛哲便凑了上来——与平日里爽朗到甚至有些嬉皮笑脸的形象不同,久人发现今天的对方也是难得地一脸凝重,但在这沉肃之中却又带了一丝诡谲的神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啊,哲君。”
思索了一下的久人还是略带疑惑地开口询问起来:“大家今天……怎么了?”
本打算说“总觉得每个人都很奇怪”,但没等话语出口,一向毫无顾忌的柴岛居然半俯下身子,迅速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伴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低声话语。
“嘘……小声些,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声张。”
久人的疑惑越发深重——身为自己仅有的好友之一,生性外向的柴岛不止善于和其他同学迅速打成一片,甚至据说还有来自社会各个层面的人脉和“消息管道”,也正因如此,在各种突发事件后,自己往往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所谓的“内线情报”。虽然柴岛口中传出的消息真实性一直有待考究,但久人并不太在意这些传言的真假,倒也使得他和柴岛的关系意外地融洽。
在印象中,就算是通过渠道得知了再惊人的“爆炸性黑幕”,自己也从来没有看到柴岛有过这样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
柴岛哲抬起头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方才压低声音,横在桌面上的右手臂稍微抬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向久人示意。
“昨天六本木发生的暴走事件,久人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久人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了凌晨在电视上播放的消息和现场图片,声音里有了丝感叹,“听说这次好像挺惨的呢,那个嫌疑犯的兽化居然是幽暗兽这样恐怖的家伙……”
“啧,你这家伙今天的神经还真是迟钝啊,”眼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暗示,柴岛哲忍不住用左手给了久人一拳,“看到那边了吗?”
“呃抱歉,昨天晚上失眠了……哲君你的意思是……”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久人看到了那张仍然空着的课桌。
“——七宫同学她……”
突然清醒过来的思维猛地打了个冷颤,久人望向柴岛哲,眼神被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填满。
“她……难道……”
他从好友的眼中看到的是沉郁的神色。
“没错,七宫雅美她……”
柴岛哲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一字一顿加上话语的内容已经足够让久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就是昨天那起暴走事件的伤者之一——”
久人担忧地看向了柴岛哲:“她的伤势……还好吗?”
“据说是摔断了手,加上惊吓过度所以昏迷了过去。如果手术顺利,大概一个月之后就能回学校了。”
“呼,还好……”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久人松了口气,却发现柴岛哲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缓和。
有丝丝不安从胸中再度涌起,他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哲君……?”
“虽然雅美没有大问题,但是……”
“怎么了?”
柴岛又一次压低了声音。
“……这次事件的其中一位死者……是她的妹妹。”
似乎是对事态极为愤慨和悲痛,连柴岛哲也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年仅十岁的七宫雅奈……姐姐本来想要保护她,结果被甩到地板上,然后妹妹被凶手……用兽化后的武器残忍地捅穿了身体,连一滴血都没能剩下。”
“这……天啊,怎么能这样——”
差一点就惊呼出声的久人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声道里躁动的气流,尽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却发现面前的柴岛比他更为激动。
“可恶……那个该死的凶手,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随时可能暴走掉,怎么能这样……”
柴岛捏紧了拳头,从咬牙切齿的神情中,久人已经可以看出对方的怒火。然而似乎是顾忌被听到,他最终只能把愤慨的声音尽可能憋在了喉咙里:“可恶……可恶啊,那个混蛋……”
“……”
久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能让一切平静下来的话——无论是周围的窃窃私语也好,还是面前情绪激动的友人也好,都像是熙攘的波涛般反复掀起,将他原有的理性一点点扯散。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对这样的惨剧,发表出除了悲愤之外的更为深刻的见解。
好在上课的铃声终于及时响了起来——
“啊,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久,”听到铃声的柴岛松开拳头,而后似乎是因为察觉到方才的失态,有些艰难地向着久人笑了下,“我先回自己座位了,记得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嗯,一定不会。”久人也只好回以微笑,注视着对方回到座位上。
总算是暂时从僵局中解脱了出来,随着老师走进教室的脚步声,久人和其他同学一起拿出书本,思维却难得地开始游离于课堂之外。
原来自己在数个小时前的想法错得实在离谱——那些无孔不入的威胁早就已经渗透浸染到了自己的身边,所谓的“平和生活”,大概要不了多久,也就会成为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吧?
想避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自己从心底还是不愿意真正卷入其中,所以就算抱着这样的想法,也肯定是要尽力去保全自身的……
只是面对着这洪流般无法抵抗的趋势,到底又该怎样,才能不沦为被命运左右的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