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恨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爱到痴迷，却不得不亲手推开你。
如果有来生，愿你我都不要生在这里。
一、引 子
蜿蜒的山路上，一辆青油布马车正粼粼驶来。夕阳晚照，将这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车中的人将窗帘掀开了一角，低声道：“贤儿，还有多远？”那看似朴素的帘子，里面却是华丽的三色锦，非富贵人家不能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将手中的缰绳勒了勒，在窗边朗声道：“母亲，还有不到二里地，应该就可以进城了。”
“叫大家加快脚步，天黑之前我们得进城。”车中的妇人说道，车内有低低的“救命”之声传来，是那个孩子在昏迷中说胡话，妇人放下帘子的手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马车的速度已经快了起来。
“还是高烧不退。”一个老妇人将被子掖了掖，转头道，“夫人，你真打算带这孩子进城去求医？”
“已经烧了一路，若不进城寻医，只怕活不过这几天了。”妇人淡淡道。“可是……”老妇人是跟前亲近之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受了这样严重的刀剑之伤。又出现在小长安那样的地方。老奴听说那里刚有盗匪和官府开过仗，这孩子莫不是……？”
“阿姊，”那妇人打断了她的说话，沉声道：“就算是如此又如何？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罢了。”
“是，是，”老妇人应道，“老奴并非嫌弃这孩子，只是担心，若这孩子的家人真是盗匪，贸然入城求医，若是被人知晓，只怕会连累了夫人和公子。”
妇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间笑了起来：“更大的连累，我弘农沈家都经历过，区区一个孩子，又能连累到哪里去？阿姊的好意毓娴心领了，进城之后大家小心便是，但这桩闲事，我管定了。”
老妇人一时沉默。十余年前弘农沈家受翟义牵连几乎灭门，往事历历在目，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夫人可不再是沈家那个举目无亲的少女了。她仰起头说道：“夫人……”
“吾意已决，阿姊不必多言。”沈毓娴却不再给她反驳的余地。她转头看了看床上昏睡不醒的孩子，低声道：“当年，阿姊带着我和小妹逃出来的时候，云丫头也只有这般大吧。”
老妇人愣了愣，终于叹了口气，简短的答道：“是。”
“转眼十几年了。”
“是。”
车内的人都不在言语，一时间只听得见马车粼粼前行的声音。夜幕降临了。

这篇外传有多长？

第一章 烟月不知人事改
天气晴好。
邓泛换了朝服，朝着大门外走去。今日太学落成，朝野大喜，洛阳城里处处皆是张灯结彩，以示庆祝，陛下更率领文武百官亲临。
“公子，车马已经在门口备好了。”
他跟前的贴身小厮兴儿说道。邓泛点点头，随手将朝服裹了裹。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寒冷，即使头顶阳光明媚，也依然让人感觉到北风惨栗。
不会又要下雪了吧？他抬头看了看天。
“今年这鬼天气，冷得不正常。”兴儿接口笑道，“今天去太学只怕得一整天。小的让人在车上备了红糖生姜葱白水，公子若是冷了，正可以驱驱寒。”
“好。”邓泛点点头，走到车前掀帘上了马车，坐稳了道：“走吧。”
“是。”有个声音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却见一名小厮扬声道：“出发。”那声音又清又脆，分明是名女子。他听得一惊，猛地喝道：“停下。”车夫慌忙将手中的缰绳一勒。邓泛已经沉了脸，冲着那小厮道：“十七娘，过来！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哥哥。”邓洙凑到车前，“带我一起去太学好不好？”
邓泛见这个妹子一身小厮的装扮，已经觉得情况不妙，果然听她提了这样荒唐的事，不由得哭笑不得道：“你去太学做什么？”
“都说这是百年不遇的盛世，陛下要去，京中的各家大儒都要去。我也要去亲眼看看，这个朝廷筹备了这么久的太学，是个什么样子！”
“真是胡闹。”邓泛又好气又好笑道：“太学又不会跑。你真想去看，过了今日哥哥陪你去就是，何必非在这时候凑热闹。”
“过了今日，又哪里能再看到这样的盛典。”十七娘一脸期盼，可怜巴巴的看向邓泛，“哥哥，带我去嘛。你知道的我很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会乖乖的，保证不给你惹麻烦。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就扮作你的小厮，别人不会发现的。”
邓泛素知自己这个妹子是个下定决心就不回头的，想起两年前她瞒着全家人偷跑去南阳的事。心知此次若是自己不答应，没准她又来个先斩后奏，指不定再弄出什么事来，倒不如带在身边，好歹还能盯着点。又见她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心中一软，叹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哥哥是同意了？”邓洙抚掌道。
邓泛苦笑道：“我能说不同意么？”说着一手掀开帘子，喝道：“还不上来。”
“是。”邓洙手脚利索的上了马车，见邓泛正努力绷着个脸看着自己，忙赔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是最好的，从来不会狠心丢下我，一定会答应的。”
邓泛被她说得再也绷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道：“我总这么惯着你，惯得你越来越无法无天。将来可怎么收场。”
“哪里哪里，哥哥你放心，小妹一向最有分寸的，绝不会无法无天。”
“呸，也不知道这几天是谁缠着我要去这去那的。”邓泛瞪了她一眼道，“我现在就祈祷，将来你别缠着让我带你去却非殿玩，我就谢天谢地了。”
邓洙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哥哥，你放心，我绝不会缠着你去却非殿玩。”见邓泛舒了一口气，又缓缓的一字一字认真道，“我最多下个月缠着你带我去明光殿玩玩……”说罢，也不管邓泛刚阖上的下巴再次掉地，大笑遛到车夫跟前，拉筋了缰绳，扬起马鞭一挥，道：“驾……”
邓泛还没来得急把掉在地上的下巴捡起来，就感觉马车猛地一晃，已经朝前驶了起来。他苦笑着摇摇头，少女的笑声如银铃般在十一月的洛阳城飞扬而过。邓泛听得她坐在御者边上，一面催着前行，一边叙叙的唱着歌儿：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他掀帘道：“十七娘，进来。”
邓洙回过头，少女单薄的侧影如同帛书上一帧飘落的绣像，背后是密密麻麻铺陈开来的皇城剪影，她道：“吴房侯，小的在外面听侯吩咐。”
邓泛不禁莞尔：“你哪里像个听吩咐的？等你这一路唱过去，不出开阳门就被人认出来了。”
歌声嘎然而止，帘子一晃，少女已经回到了车中。她道：“那我进来。”
马车缓缓而行，一步步走向无人知晓的命运。几年之后，当堂兄邓宓问起他是在如何遇到杨云的时候，坐在阶下的少年将一片竹简倒扣在了几案上，青色的竹简上有一道浅浅的裂痕，那是心底无人知晓的眼泪。他漫不经心的回道：“那时候，十七娘唱了一只歌，那歌便将云儿引了出来。”

读不少长篇小说时发现相比起主角，配角更令我感动。不知这是否缘由于一种“人物疲劳”——主角的描述占小说大部分，配角的描述没那么多，因此想象空间反而大一些。我也好奇别人读我的小说时会否也有这种感觉，若是如此，如何处理这个现象。我觉得乌黑黑在这方面处理得挺好的，主角、配角都很吸引读者，主角的戏份不会感觉太多，配角的戏份不会感觉太少。

2、
马车一路前行，出了开阳门之后，沿着官道直行五里就是太学。当初在城里时尚不觉得，一旦出了城，邓泛才发现今日出城的车马大半是奔着太学而去，官道上的行人竟然比平日了多了一倍。抬眼看去，似乎已经有数家的车马是他所认识，料想今日的太学，必然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邓洙透过帘子朝外看了看，脸上明显有诧异之色，她凝神数了数，兴奋道：“范辩卿、陈长孙、许惠卿……这一路过来，他们的车马我都见着了。哥哥，你说朝廷今日会不会就在太学继续去年云台之事？”她说的，却是建武四年的时候，朝廷为了是否立左氏博士，曾在云台有过一次浩大的辩论，当时也曾汇集了京师的数家名流大儒，端的是唇枪舌战，热闹非凡。邓洙当日听过之后极其向往，可惜云台乃是朝议的地方，她总是无缘得见。邓泛摇摇头：“今日又不会设议题。去年云台之事，不用想了。”说罢见邓洙脸上明显的失望之色，不由得笑道：“云台的议题，也不过一群人的口水仗而已，论了一天也没论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见也罢。”
邓洙悻悻的放下了帘子，对着窗外叹道：“当年听人说起宣帝朝的石渠阁奏议。时常有晚生了这么多年无缘一见的感慨。如今明知道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身边却依然无缘得见。总有些遗憾。”
“你真那么想见？”
邓洙点点头。“朝闻道，夕死可矣。”
邓泛不由得笑道：“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这股求学的劲，多少人都比不过。你这小丫头也是奇怪，说你聪明机灵吧，让你学女红针线，这么多年都是拿个针线像棒槌，看你绣个东西差不多快要了你的命。说你没有悟性吧，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却又学的比谁都快。这几年里我常在想，十七娘莫不是个男孩子，只是老天不长眼生错了？”
邓洙道：“哥哥，你又拿我取笑了。我学得快，只不过是因为知道求学的机会太难得，便比寻常人更懂得珍惜罢了。若是天底下每一件事情，都是只要努力就能够得到，那就简单多了。可是这世间，太多的事根本和努力无关。”她这话说得神色肃穆，倒让邓泛心中一棱。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也会出自他这个妹子的口中。他怔怔地看住邓洙，安慰的话就在嘴边，犹豫了许久，却最终放弃了。十七娘没有继续说话，她只是静静的阖上了马车的帘子。渐渐合拢的车中有两道浅浅的光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却又瞬间无影无踪，仿佛错觉。
邓泛终于发现，一贯嘻嘻哈哈的小妹并不真的十分快乐。
==================
突然发现中间这里卡了一截~~555555555~~~~
后面的内容好了，前面的内容好了，中间有一节硬通货的考据我卡壳了~~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