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经外穴
陈参谋道: “宏一太阳穴上的膏药从我们来绍德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染满油汗肮脏变色了,可见很久没换
过了。便到昨天下午,我印象里他贴的还是那块旧膏药。偏偏今天早上见到他的时候,换成了干净的新膏药
。
“这种去头风的膏药,要保持药效,最多三五天就得换帖新药,我早就觉得宏一始终贴着一块旧膏药不合
情理,只是怕也有可能是宏一生性吝啬的原因,询问的话有伤体面。可师座您记得在楼下谈话时,宏一不止
一次摸过太阳穴上的膏药吗?于是当时熊营长和福圆争执时,我趁乱偷偷揭开那块新贴的膏药看了一下。”
俞万程追问: “你发现了什么?”
陈参谋道: “血点。在膏药上有非常非常小的一个血点,联想到宏一留下的金针,我才能在血点对应的宏
一太阳穴上找出一个细到极致的针孔。由此可见,宏一在昨夜就料到今天会被人用针刺入太阳穴而死,才会
去方丈室床下放上这根针,并换了裔药提醒我们。可奇怪的是,那块新贴的膏药上却没有针眼,说明凶手作
案的时候是揭开半边膏药刺针入颅后再贴复原位,这种精细的近身操作绝对不是宏一看见就躲的熊营长所能
为,所以……”
俞万程点头道: “说得没错,就这奇怪的致命伤完全可以洗刷孝先的罪名。”陈参谋摇头道: “还不行。
我始终无法解释,凶手是怎样做到在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真身的情况下下手杀害宏一的。”俞万程也摇头道:
“确实难解释,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的针,看这么软的质地,当然是没法扎进皮肉做凶器的。不知道宏
一又是从哪里弄来……”
忽然一直发愣的熊孝先叫了起来: “怎么没办法扎进皮肉?这根是针灸用的金针啊,在医生手里多糙的
皮肉都扎得进去!”俞万程愠怒道: “孝先你不懂不要乱说话,中医用的金针最多也就二寸六七,这四五寸
长的软针如何受力能扎进皮肤?”熊孝先急得乱跳: “乱说话我就是和尚生的!师座你是没遇过高手啊,那
二寸六七的金针都是徒子徒孙用的!我跟你说,当年我……”
俞万程眼见刚洗刷清白的熊孝先又要自己跳回泥潭,急怒道: “闭嘴!”陈参谋则对熊孝先笑道 “陈某真是
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熊营长居然深通悬壶济世之术!”熊孝先嘿嘿一笑:“你可别抬举我。老熊大老粗一个
,哪懂什么看病治人啊?不过我老熊参军前开武馆的时候,隔壁就是有名的孙家医馆,馆主老孙秀才一手好
针术,每个月都得给我扎个两三回。这针一扎下去人就不能动了,就留个嘴巴说话。,我就跟孙秀才拉呱儿
啊,然后就听他说这金针吧,软软的……”
俞万程忍不住喝道: “说重点!你在孙家见过这么长的金针?”熊孝先不服气地顶回道: “我这不是边说
边想吗?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不好?师座你别打岔,一看你吹胡子瞪眼我就会忘事。”陈参谋忙道: “不急
不急,熊营长你慢慢说。”熊孝先挠挠头皮道: “我记得孙秀才说,说什么的?”
陈参谋微笑着接道: “他说金针是软软的。”熊孝先一拍大腿: “对啊!老孙秀才说这种针灸用的针都是
银子做的,银子这东西时间长了会发黑生锈。”俞万程忍不住道: “什么生锈?银子变色那叫氧化!”
熊孝先不满地瞅了俞万程一眼道:“哪有洋化,金针是中国的,洋人不会用金针!所以怕银子生锈外面还得
再涂一层金。银子本来就软啊,再拉这么长做成细针,你说得多难使唤?
“那就得拼指头上的功夫,全靠巧劲认穴下手。练金针扎穴都是从半软不硬的竹签子练起,从粗到细,最
后练到竹丝扎毛孔,合格了才能用二寸金针。再从短到长,越长越是显本事。他说人身上,除了穴道图里
画的三百六十五处明穴,还有七十二处隐穴,也叫经外奇穴。
“扎明穴没啥了不起,位置就在皮肤表面。但隐穴可了不得。隐穴是穴道图上不标的,因为它不在皮肤表
面,躲在人身体里十万八千里,两寸多的金针根本够不着。孙秀才说只要能控制隐穴,就可以让活人随便
什么时候死,也能让死人随便什么时候活。不过隐穴特别娇贵,除了细如牛毛的金针,稍微硬点的东西碰
了,会发生啥事就谁也不知道了。所以一般师父怕出事,都是不敢教徒弟的,这样知道的人越来越少——
要不是你们这次遇见我……”
俞万程阴沉着脸道: “遇见你特别能扯是吗?”熊孝先又要急,陈参谋打圆场道: “隐穴之说应该不是熊
营长乱说。卑职曾查阅过军统记载奇闻逸事的档案,说清朝时候有太医因家中变故分神,失手扎重了道光
皇帝的一处隐穴,害得皇帝年纪轻轻就开始咳血,就连夜脱逃后流落民间,也许这位孙秀才就是当年太医
传人也未可知。”
熊孝先一拍大腿: “哎呀,这你都知道?孙秀才说学金针扎穴是要天赋的,他自己用的金针长三寸两毫,
能够着一两处隐穴,在街市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而他祖父昔年用到了三寸五毫,所以稳坐太医院第一
把交椅。传闻只有他祖上在唐朝太宗年间人称药王的孙思邈能用五寸金针,《西游记》里说的唐太宗游阴
司后来又返阳活了十二年,其实就是皇帝病得假死都放到棺材里了,又被赶来的孙思邈一根金针扎隐穴抢
救过来的。不过后来这五寸金针的功夫只被唐朝开元年间一个日本人学了去, :那个谁,那个名字很怪的
谁谁……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那名字太难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