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

虽然这辈子我们错过了，但爱过了，就是一生一世。

[壹]
今天去见一个朋友，在她家。
她抱着狗狗来给我开门，穿着宽大的衣服比以前还瘦，衣服都撑不起来，气色还是不好。
她见到我，笑了。
睫毛上落满细碎的阳光。
我抬手，“帮我一把”，我手里拎着三大袋子食材。她放来狗狗，要拎左手那袋重的，我给了她右手里一袋轻的。
我怕勒断她手。胳膊伸出来细得像棍。太瘦了。
把食材放厨房里放好，一转身就被她抱住。如果我够高的话就抚着她的发安慰她了，可我矮她小半头，又穿着拖鞋，只好手放在她腰上，轻轻拍着“好了，没事了，我来了。”

[贰]
朋友叫清。
一年前我也是这样安慰清的。那时她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劈腿了，清去找她，想问她就这样不爱了？女孩跟她说了很多，说到最后骂了起来。无非就是和她在一起没未来、自己压力也很大、家里催结婚、不能再和她在一起浪费时间了什么的，反正话不会太好听。最后女孩走了，清哭了一晚上后割腕了。至于怎么被发现送到医院的我现在也不知道，清也没和我说过。
医院联系的人是女孩，女孩赶到的时候清已经从手术室出来在病房昏迷着。护士说女孩一直守在清的身边并且一直在哭，最后在清恢复意识快要醒来时离开。
这是为什么清朦胧间感觉女孩好像来过却又走了的原因。
清醒来后连续两天不吃不喝不说话，医院只好再联系女孩。女孩来了，大包小罐的，盛汤一勺一勺地喂她。清很虚地抿着，泪一颗颗的落。女孩别过脸不看她。
女孩陪了清一天，晚上和清挤在窄小的病床上。女孩握着清的左手，手指朝上一点便可以触到一层层的纱布。
“你怎么那么傻啊？我不在了你就要好好地活着，听到没？会有比我好的人的。那天话我说重了是我不对，我只是想让你死心，”女孩顿了好久:“清，我爱你，你是我最爱的爱人。但我们就这样吧。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有这五年我这一辈子就知足了，你也知足吧。我们的以前是事实，我们的未来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只为自己活。”
清说:“我知道了……”声音颤着。
女孩吻她，“睡吧。晚安，亲爱的。”
黑暗是会隐藏眼泪的。最后一次叫你“亲爱的”了。
第二天早上清醒来，身边人已不在。

[叁]
我闻讯赶来时清正在办出院手续，便在医院门口等她。她提个包走过来，绝望和憔悴混在她身上。我抱抱她:“没事了，我来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加多年好友。她喜欢女生我是早就知道的。我们的关系很奇妙，高中毕业后一年可能都见不到一次面，感情却一点都没变。她的防备和坚强会在我面前卸掉，袒露里面的不安与脆弱。清对我说过:“在你面前我才是个孩子”。
前几天她给我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在今天赶到陪她一天。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要结婚了”。我知道清说的“她”是谁，于是请了假买了机票在今天飞了过来。
知道她定不会好好吃饭便买了大包小包的食材要去给她做饭。在厨房忙活半天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她吃了很多，也不说话，低着头吃着。
良久，她抬起头说了一句话:“她也会给我做一桌子的菜，虽然不好吃。”说完起身找到手机给女孩打了通电话:“你要幸福，我会好好的。”
挂断。吃饭。
我没有看她，我知道她肯定又哭了。我看着桌子边垃圾桶里的淡粉色请柬有些发愣，旁边的狗狗看着清，准备跑过去。
狗狗是她们在一起时女孩养的。
清其实是不喜欢小动物的。

【重逢】

[贰]
不知是时代变了还是人心变了，米娅对于同性恋……越来越可以接受了！或许是长大了成熟了，明白了有很多东西是没有绝对对错的，有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衷由。
曾经的米娅对同性恋者退避三尺，其实这不比直接诋毁好多少。米娅也曾因此在旧时光里伤害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也曾对她说过“我只是喜欢你。”成年后的米娅每每想及，都深感愧疚，
“对不起，曾那样对待你的喜欢。”

[叁]
读书时米娅情书收到过不少情书，但当那封信展开时米娅愣了， 不知该如何面对。
纸上是很俊逸的字。可米娅知道并非男生所写，这是出自后座女生之笔。本想着可能是为人代笔，可落款清清楚楚地写着女生的名字——竹阳。
信不长，就几句话，却比千字长篇、满纸蜜语显得更加沉重和认真。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其中的字字斟酌与小心翼翼。
信上说：
“我喜欢你。”
“你不必紧张，我未想怎样，只是想将喜欢告予。你喜欢我我会很开心，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所以请你不必压力。”
“请不要因此躲避我。”
“我只是喜欢你。”
可米娅还是躲闪了。
以前有不会的题都会转过身去问她，下课会和她聊些笑话，而情书一事后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偶尔回头时撞上她的目光会立刻闪躲，转过身去。
米娅把这件事告诉了朋友，结果那朋友将此事作笑料告诉诸人。全班皆知，一时间蜚语纷纷。男生戏谑她，女生躲避她。原本就话不多的女生后来更是一言不发。
有一天女生后座的一八卦女和周边聊天，突然扯到女生，眼神特鄙弃地看了女生一眼，语调夸张地说：“最讨厌同性恋了，感觉超恶心的！”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足以全班听到。
米娅坐在前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女生哭了没有。
第二天上午女生没来，下午来了后就收拾课桌，同桌关系还不错的男生问她上午怎么没来她也没有回答。周围窃语：“这变态不会是要转班吧？”女生肯定听到，她的动作有那么一两秒的停顿。收拾完后女生抱起书就走，走到讲台时停下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向全班深鞠了一躬。
女生弯下腰的那一刻全班安静，那些人都闭了嘴。
女生转去了外地。

[肆]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米娅仍记得那天看见的那一幕。
女生弯着腰，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眼。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米娅看到了泪光。
如果时光倒退，米娅不会不再和她说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米娅会告诉她：“我们不会在一起，但我们可以做朋友。”
可一切的一切，终究成了旧时光里的暗伤一处。

[伍]
晚上八点多，米娅在橙子十几通夺命连环CALL 后从公司火速赶到约好的地方。
刚推门进去就看到橙子在远远地招手。
旁边那个应该就是橙子的对象吧，好像还在对自己微笑。中短发，整体感觉文气而干净。不过，这种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走过去坐下，橙子说：“我家——竹阳。”
米娅笑笑。
“你好，我是米娅。”

【对不起，我也爱你】

[壹]
玄陵停下了脚步。
前面就是许纬宁了。还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拥着她，微微低头吻她。
玄陵是来找许纬宁告别的。请假的期限快到了，该回学校上课了。可这几十步的距离玄陵怎么都没有勇气向前走去。就几十步而已啊，玄陵都可以不费力气地看清楚男子熨烫平整的衣领，以及纬宁慢慢闭上的眼睛。
心出奇的平静，像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闭上眼转身，深吸一口气。再睁眼，世界朦胧成一片，然后向前走，没有目的，没有意识。
这是和纬宁他们相反的方向。向前走，就什么都不会看到，他们也就什么都看不到。
漫天星星不眨眼睛，安静地陪着一个最后躲在一棵老橡树后苦湿衣袖的笨蛋。

[贰]
男子没有吻上。
男子的吻快要落下时许纬宁推开了他。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无视了男子一脸不解的表情，踉踉跄跄地向前跑。
那是玄陵离开的方向。
可她没有找到玄陵，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她在一声声忙音里感到刚刚的那种感觉在发酵，就是在看到玄陵背影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明了却又很疼，仿佛阴后天晴只有枯草茎的草原，给人以空旷钝痛之感。让人不安到发慌。
“星星，星星，你们知道玄陵去哪了吗？”纬宁靠着一棵老橡树坐下，摸着颈间黑线穿过的银戒，痴子一般的问。
“星星，玄陵去哪了啊？”
凌晨一点多手机“嘟”一声收到一条短信。
“本来要找你道别的…我走了，再见。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爱你。很笨吧。”
眼泪过了很久才落下，却怎么都收不住了。

[叁]
玄陵，他要吻我的时候我看到你了。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他，因为那一刻我闭上的眼前都是你。你的笑，你眯眯的眼睛，你的泪，你的背影。他要吻我我没有应有的小鹿乱撞的开销，而是迫切的想要逃脱。反是那天夜晚你风尘仆仆出现在寝室门外时很开心，就像是小孩子吃到糖果那样的开心。当你哭过后眼里还闪着泪光亲吻我额头时，那种心情是和他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又开心又甜蜜又心疼。和谁在一起都不曾有过。
对不起，我也很笨，才发现自己原来也…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