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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不过人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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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ID看来是开始拓展潜水以外的业务了…
本着“一月要过新年不要悲,二月要过春节不要虐,三月要过生日要开心”的原则,胡乱攒一篇。
短文,不想坑,今晚估计能完成


1楼2015-01-12 21:04回复
    【壹】
    粉壁。青瓦。马头墙。
    园门。隔扇。碎冰窗。
    “啪嗒”,暗红雕漆的托盘被轻置于案几上。盘上有金黄色佛手一只,用以书斋清供,清芬满溢。是姚千予很喜欢的味道。
    诸程抬眼看向来人,手上的动作不停:青瓷笔洗加水,薄毡一展,抻开二尺宣纸,压上镇尺,起稿炭条摆在一边,负手构思。
    砚台中有温水注入,一只白净的手握着漆黑的墨锭,缓磨细研,待水分把靠近砚石的部分墨块浸软,研磨速度随之稍稍加快。少时,一池墨已备好,漆亮乌黑,无滓无渣、清润细腻,颇显示研墨者功力。
    构图、起稿、勾画,作画的诸程不声不语,倒是纸笔相触的声音听得爽利。姚千予喜欢看画,也喜欢看聚精会神画画的诸程,但现在还不是她能专心看画儿的时候。她没能闲着,摆好素白的瓷碟和乳钵,备着冷、温两种清水,调矾,兑胶,配好最基本的颜料:漂朱磦,研石青石绿。
    绿蚁新醅酒。
    诸程爱喝酒,这爱好在作画时也不放弃——画上几笔,浅酌一回。他对于自己不是画界李白、做不到斗酒画百篇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为了不至于喝得酩酊大醉进而一画难成,喝的都是温和低度的薄酒。他不用酒盅,而是信手端起秀气的酒壶,豪迈地直接凑近壶嘴来一口,时不时趁机瞧上两眼一旁忙碌的姚千予:她的动作总是沉静、轻盈,举手投足流露着温婉雅淡的美。酒不醉人人自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书房,这是姚千予常常听到的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她倒没感到什么,诸程可是每听一回就要暗地里得意好一阵子。
    红泥小火炉。
    有些时候姚千予还觉得书房和厨房略有相似,就像现在,围着火光温融的炉子,往往还不止一只,忙活着。一只炉上坐着水,温而不开,研墨调色都要用;一只炉上有小蒸锅,内置一瓷碟,碟中有块状胶,隔水蒸制,待胶化开备用;一只炉上放小沙锅,取化好的胶或研好的明矾,加入热水轻搅,时刻注意不使其沸腾。温水或清胶水兑入色料,朱、青、赭、绿等各色调好,五颜六色的碟和钵一溜排开,可称得赏心悦目。一道道工序完毕,总算暂且腾出空来让她好好看看画了。诸程作画时不许外人打扰,身边向来只有姚千予一人,他沉迷于这样的二人几近静默又两心契合的情状。
    每一年,他们总要排出长短不定的假期,不惊不扰地来到这间小小的庭院,安安静静地过一过这样的日子,清静、逍遥、适意。真是一段异于平日的美好时光,甚至美好得不似人间。


    2楼2015-01-1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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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诸程的目光往往专注在桌面上,还有一道目光如温润的水流淌在他周围。她懂画,更懂他。笔势紧张时,她屏息凝神,到了精彩处,常常轻舒一口气,而那十之八九正是诸程的得意之笔。
      画如碗大的山茶,同时使两双笔,一双蘸朱染,一双蘸水烘,烘染到花瓣深处、凹处、弯曲转折处,朱色极淡,或近至于无。干后上矾,只一双笔,再用舔好清水的笔尖蘸洋红,自花瓣的深、凹处,向边缘和尖端烘染,越向尖端,颜色就越发的淡了。如此反复拖染数次。诸程扭头去看姚千予,面带自得之色:“好吗?”“好,这花瓣在悬着空迎风飞舞呢。”
      画田间的景致,原野平旷,水田漠漠,水绕树合之中隐约露出青灰的屋角。以侧锋擦法,一笔下去现两三笔宽,只几下,主体便呈现出来。轻浅的绿色点垛田野树丛,再用淡墨皴染,色彩清新而画面润泽。“怎样?”“下雨了。”“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有小雨润如酥之感啊。”
      他享受她的懂。
      他画晨间蜿蜒的小溪,她懂,因为清澄的倒影里有天边的曙色;
      他画乍落在枝上的小鸟,她懂,因为微张的羽翼尚未完全收拢;
      他画月夜待归人的山野人家,她懂,因为柴扉轻掩、屋罩银辉;
      他画游春返程的诗人,她懂,因为马蹄边上蜂飞蝶舞——踏花归去马蹄香;
      他画饱经磨难仍旧内心柔软的老汉,她懂,因为沧桑的眼里依然充盈着温情。
      他依赖她的懂。
      干燥天气里要涂染地子,她早已把预备下的旧报纸喷湿,他完成一部分,湿纸就随之盖上了;
      线条勾定要给画作施色,罩染用的矾水被时机恰当地调好摆在他的手边;
      初秋的山林,她配好梨皮黄;雪中仕女的披风,她调上杏子红;矫健凌厉的雄鹰,她给出鸭卵青作底色,衬得英武而不露煞气;
      最妙的是她总在他用墨画眼睛时让石青等着,墨一干即点石青于其上,使之亮而有神,被他连连赞为“点睛之笔”。
      他心中期待的风格和色彩,似乎从来都被她看透,不需语言亦不必描述。
      花青,略加少许藤黄,有透明泛光的层次感。石绿,太常用的颜色,青绿山水,烟岚雨雾,芳花蕙草,鹦鹉孔雀,皴染阴阳、向背、浓淡深浅。用槐花煎水调合石绿,房间里若隐若现地飘荡着清淡的花香。
      ————————
      这味道勾出姚千予的身影,春末夏初的北国,她站在槐树下,伸手去采那一串一串白色的小花,有风吹来,拂动纷落的花瓣,以及飞扬的裙摆。
      “诸程,再高点儿。”“诸程,左边有一串。”“诸程,多摘些花蕾呀,别把花托扯掉了……”她仰着脸往树上看,阳光透过叶缝,洒落在长长翘翘的睫毛上。
      采下的花,被分拣成两拨。开了的只要花瓣,蓓蕾却必须留着花托。诸程的手画画时灵活,这会儿却笨拙得可以,米粒大小的花还得摘出花瓣、择出花蕾,“哎呀这东西怎么这么麻烦!”“嫌麻烦你别画呀。”他被这话噎了回去,挠挠头继续干活儿,心思却乱转起来。
      “千予,张嘴。”
      “嗯?”专心择花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把槐花。
      “甜吧?”
      “嗯。”她瞪了他一眼,被填满的嘴说话含含糊糊,轻笑着点点头。
      择好的花分别用热开水一烫,捏成花饼晒干,临使用时再煎水调合,花瓣调偏黄绿,花蕾带嫩绿。用这些颜色的时候,两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
      她手下的颜色,不甚明艳,却生动温润。他常常认同自己这个想法,没了她,不知要失去多少色彩。
      他尝试作不设色的写意山水,出了好几稿,自己都不太满意。她也不做声,静静地研磨,试着帮他调焦、浓、重、淡、清五种墨色。他又搁下笔,她端详着,形是具备的,只是意思总差那么一点儿。“你画不了这样的呢……”他也不沮丧,温和地笑笑:“那就不画了。”
      ————————
      纸笔相触,瓷盏相碰,火炭偶尔毕毕剥剥的声响。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千予,这是世上最美的、独属于你我的情话。


      4楼2015-01-1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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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文字功底是很好的 佩服
        向来喜欢你的文风 一定要多写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5-01-13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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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无棱天地合 才敢与君绝
          看完只有这句感慨 却也悲从中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5-01-13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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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想说我还在啊。。。。


            IP属地:北京10楼2015-01-23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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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坏了都不能常来贴吧了。。。


              IP属地:北京11楼2015-01-23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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