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沈骆戎——————
知道沈骆戎会来,还是从谷风林那里得来的消息。
祝紫嫣自幼无父无母,神捕坊便如同她的娘家一般,作为娘家代表,李文卿自是比旁人都到得早,带着丰厚的嫁妆以及师父事务繁忙着实赶不及参加大婚的消息,还望谷家见谅。
话说得他心虚无比,他心知师父虽忙,但绝不至于繁忙至此——对于这起联姻。他也隐隐听到过师父劝紫嫣,他也记得师父阴沉的脸,奈何挡不住紫嫣一相情愿。师父毕竟不是父母,婚姻大事勉强不得谁。
但他永远也忘不掉,师父拿着请帖要他参加时,那一瞬间的苍老。
苍老得不像是精神矍铄、威风八面的天下第一神捕。
第一神捕与罪魁子媳……该如何相处,又该如何自处?
谷风林对崔临枚的缺席倒没有过多质疑,只客套地说了几句还望老神捕操劳之余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自然得仿佛早猜到老神捕不会亲来。与谷风林客套交谈,李文卿心里向着的却是沈骆戎。李文卿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将谷风林与沈骆戎相比,谷风林是温和沉稳的,就像是和煦的暖风,而沈骆戎给他的感觉是潇洒桀骜的,就像是凛冽的冷风。
即使是贼,沈骆戎也是贼中的君子,贼中的君王。
你难说他究竟是劫富济贫还是盗亦有道,单只那一身的潇洒、一世的桀骜,便远非凡俗可比。
不知这场婚礼,沈骆戎会不会来?
正这么想着,谷风林从怀中摸出一只浅匣,匣子中是一封短笺,朱红色的纸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金字——
贺大婚,
此夜取贵府珍宝。
落款是沈骆戎。
在看这封短笺时,李文卿禁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也许,他心底还是期望沈骆戎能来的。
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目中无人的豪放。
单只这份桀骜,就值得一声叫好。
虽然他的笑只露了一瞬,但还是被谷风林看到了,被主家看到赞同昔日情敌总是不妥,正想如何化解尴尬,谷风林却也笑了,那微笑如暖风化雨,尴尬自除。
李文卿暗自叹服,紫嫣能看上谷风林,怕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李兄是觉得对紫嫣而言,我不如沈骆戎?”他问得坦荡,李文卿也不好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我不是紫嫣,自然不能替紫嫣觉得和谁更好,只是她和沈骆戎相识的日子更长,我习惯的日子也更长而已。”
他钦佩沈骆戎的名盗风骨,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意。至于谷风林,他对他本人倒是没什么看不惯,只是想起其父实乃官莽掮客,就说不出的不痛快。
沈骆戎留下的短笺的式样和材质都似曾相识,这种红底金字这几天已是第二次见了。
“这式样材质,似乎和你们大婚的请柬相似啊。”
谷风林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何止相似,比对之下,一模一样。”
凭沈骆戎的见识,认出纸墨材质仿制请柬易如反掌,甚至他只要在书房里偷上一份即可,反正他有这样的身手。
用和婚礼请柬一样的式样与材质,如此狂放倒真是沈骆戎的风格,仿佛叫嚣着纵使没收到请柬他也会来,而且会带着麻烦作为贺礼。
如果沈骆戎想给一个人找麻烦,那一定是轰轰烈烈的,恨不得让被他找麻烦的人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他要“取”的珍宝,必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虽然大婚之日宾客满堂不管丢上什么,都够主人家灰头土脸颜面无光,但沈骆戎能看上的东西,怎么也得是偷过后会震惊江湖、名动天下的。
对于珍宝所指,谷风林倒是早有思量:“父亲也藏过些古玩珍奇,其中肯定有些纵使沈骆戎也看得上眼的,但考虑这次是我和紫嫣大婚,恐怕,他瞄上的是紫嫣凤冠之上的湘妃珠。”
若是凤冠宝珠大婚被窃,那这青谷山庄倒真将成为天下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