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章一
他的生命像极了一场无声电影。
十三岁之前弯了眼勾了唇角和那孩子低声呢喃着什么，十三岁之后沉默寡言低了头垂了眼帘什么都掩没在那双眸子之后。
而十三岁。
十三岁的那夜手起刀落切断了前尘斩断了未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可以淡定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必须经历才能得以昭示的正确。
他想他是不后悔的。
他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叹息，他口中那个“愚蠢的弟弟”，是的的确确愚蠢到了骨子里，连跟着那个明显是诱拐未成年儿童的大蛇丸也可以走得那般义无反顾。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释然了，任谁有一个这样的哥哥，理智什么的完全可以抛得老远连看也不屑再看一眼。
他看向木叶的方向，不再停顿，转身。
希望，不要太让我失望。希望，你没真正蠢到在对未来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把自己送到大蛇丸面前。
虽然相信那个孩子，但这世上无论什么事，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都有变数。
或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再犹豫那么一秒，走上的大抵便是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不过。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已经发生的事还有什么好想。
其实他偷偷来过木叶无数次。
那孩子双手交叠支住下额坐在樱发女孩和金发男孩中间，面对着银发忍者不知说些什么。他远远看过去才发现那孩子的双手刚好遮住唇形。
他后来想自己怎么恶劣到为了满足好奇心居然偷听别人说话的地步，何况那个别人还是个小孩子。而偷听到的内容他实在不愿多想。
那个孩子自认为很冷酷很臭屁地说着“我叫宇智波佐助。讨厌的东西有很多，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差点脚下不稳一头栽下树。
“而且，我有一个不仅仅是作为梦想的野心。那就是重振宇智波一族还有一定要……杀死那个男人。”
杀死那个男人。
他眯了眼，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野心”这个词，实在用得太好。
如果那孩子看到的便是事实，这种事确实当得上“野心”。而他却知道这一切是命中注定，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死，早晚而已。

他只是没想到那孩子如今的表情和记忆中那个完全不同了。
其实早应该想到的，只是他习惯了捧着回忆一遍遍地品。
原来那孩子已经那么大。
他却有些怀念那孩子小小的样子，虽然在他怀里哭得放肆，但好歹比现在可爱太多。自那孩子学会走路之后，双手便没有了沉甸甸的触感，怀中却有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那颗脑袋的主人双眼澄澈，看着他笑得灿烂。他唤他“哥哥”。
而如今，双手空荡荡，也没了一头撞上他的怀抱的冲击。对了，连“哥哥”这两个字也再也没听到过了。
烦死人的怀旧感。
如果非要形容宇智波一族，其实不外乎“倒霉催的”几个字。 开始时锋芒毕露，最终却要将火影之位拱手让与千手一族，隐忍退让却还要遭受排挤怀疑，日渐衰败。终于被逼到谋划叛乱的地步，一切还没展开却被这一代的天才少年手刃了整个宇智波，双手甚至染上了父母的血。
又不是八点档电视剧，还这么狗血。
可事实是，现实比八点档肥皂剧还狗血。
而那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名门宇智波一族族长的长子，木叶的天才忍者，宇智波鼬，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地灭了一族后叛逃。
S级叛忍。
似乎是值得骄傲的级别，可他笑不出来。
他进了晓。
开始奔波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村子，走过不一样的路，一样阴暗的拐角。
他已经习惯了阴雨的天气，不再期望阳光下大片的森林有熟悉的味道。
可记忆中有太多的东西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再也消失不了。比如宇智波家的老宅，通向村子深深的巷道，墙上、灯笼上、后背上的团扇家徽。
曾和自己穿同样款式竖领衣服的佐助。
不苟言笑的父亲，温柔的母亲。
左右挣扎的十一岁的自己，痛下决心的十三岁的自己。
还有自己尊敬的亲似兄长的止水。
他看着掌间交错的纹线。本来不信命的啊。不信命的。可惜宿命这东西太过强悍，自己到最后又以微薄之力改变了什么呢？

丨章二
木叶56年秋。
鬼鲛第一次见到宇智波鼬。
他站在阴暗的房间里，脚下是木质的地板，走起路来会吱呀吱呀地响，何况鬼鲛并不轻，更何况他背上还有一把重量不小的大刀鲛肌。于是他只是站着，怕声音响得更加厉害。
他直到死也没承认，其实他也是个爱安静的人。
他只是知道今天要来新成员了。关于他，佩恩之前什么也没说，所以鬼鲛好奇，很好奇，毕竟晓不是一般的组织。可鬼鲛好奇的并非是那人的实力，而是好奇这一次又来了一个怎样奇怪的人？在晓里，无论是绝、角都、大蛇丸，抑或是自己都不能称为正常的人，鬼鲛有时候会怀疑晓是不是专收非正常人士。想到这里他咧开了一口尖牙，有些想笑。
很安静。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来活跃气氛时有人走了进来，在大门投下阴影，一步一步，不急不缓。
背光而来的少年只是十多岁的摸样。
他又想笑了。只是少年而已，长得也并不奇怪，甚至倾向于英俊，这种长相自己再活几世也别奢望拥有。
他撇了撇嘴，之前无数的幻想在这一刻碎了一地，噼里啪啦地响。
宇智波，木叶，灭族。
鬼鲛极为迅速的提取了这几个关键词，想嘲讽一两句，比如说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大少爷不当想灭族来玩玩还真把叛忍当成了头衔把晓当成了游戏基地。
真是恶劣。孩子果然是孩子，总觉得外面是最好的，做什么都不考虑后果。
他正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隔着佩恩的大蛇丸却有了异动，他好奇地看过去，这个他一直不喜欢的人表情纠结得难以形容，甚至黑底红云的晓袍也在轻轻颤动，眼睛闪着不知名的光。
鬼鲛想他看懂了这个眼神，兴奋，又或者是激动。
于是他又看向那个十多岁的少年，再看看大蛇丸。
愈加好奇。
大蛇丸离开了晓，在少年来后不久。
干柿鬼鲛被安排与宇智波鼬一组。
他有些不乐意，一想到对方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浑身不自在。
那年他二十四岁。
后来鬼鲛想起这一天的时候在心里叹气，有什么不乐意的呢，那个顶着十三岁孩子脸的人心理年龄早就超过了自己那个时候的岁数。

宇智波鼬二十一岁的时候和鬼鲛站在一起已经看不出那么明显的年龄差了。鼬长了身高，脸上的法令纹深深地勾勒了岁月，变得愈加成熟。鬼鲛知道其实自己的脸早已逃脱了岁月的侵袭，但他清楚的记得他那时已经三十二岁，真正迈入了中年。
算起来，鬼鲛和鼬相识了八年，八年来一直在一起。走着一样的路，宇智波鼬在前，他在后，或者并肩而行。同样黑底红云的袍子，大部分时间里沉默。
鬼鲛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的并不是曾经的村子，不是同伴，不是充斥着血色的往事，不是那个他亲手杀死的肯对他微笑肯邀他一起吃饭的女孩，而是宇智波鼬。
他知道宇智波鼬是从来不会追寻谁的脚步的人，他只走自己的路，不在乎世俗，但有他的执着和底线，近乎偏执。
从哪天开始不敢小瞧这个小了自己十一岁的人，他见过鼬的月读，鼬的天照，但他对鼬黑色眸子的害怕更甚于那双红眸。
月读制造幻境，天照焚尽一切，而那双平淡无波的黑色眸子却是直达内心，猝不及防。
鼬是个太过通透的人。
那天明明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却被他几句话镇在原地。鬼鲛后来想，自己对鼬的极端尊重其实并非是折服于他的写轮眼之下，而是那几句话。
他说，曾经残害过同伴的人都不会善终。
他说，人直到最后一刻才能明白生存的意义。
鬼鲛没忘，说出这样话的鼬当时还那么小，手刃全族只身来到晓，然后对他说：不得善终。
鬼鲛并非是太聪明的人，但他是个细心敏感的人。他知道那孩子心中必有一个不曾提起的秘密，独留一个人回味苦涩，然后锥心的痛。
一定比自己当初杀死那个女孩时还要痛，那女孩在最后的疑惑之后并没有一句怪罪的话，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淡淡的“你的人生可真够痛苦的啊”。
痛苦吗？
至少没有痛到要对自己的未来狠狠下咒：不得善终。

丨章三
鼬见过蝎的真正面貌。
隐藏在厚重傀儡下的脸年轻精致，清秀乖巧得不可思议，声线清脆动听而不是沙哑刺耳。
蝎的话少得出奇，与鼬的交集并不多。
后来鼬去了他的家乡，入目是高高垒起的沙堡，风沙很大，一步一个脚印。黄沙漫天，这样一方干燥的地方甚至找不到植物生长的痕迹。
不像木叶。
不像木叶的芳华遍地。
不像木叶的细碎阳光。
木叶是那样美的地方，是那样让人眷恋的地方。
他看着满眼黄沙起伏的线条，手中的沙从指缝间滑落，落在地上不留一丝痕迹。
如果可以，他也想沉入岁月的深渊，埋入万千黄沙，再无人记得，世上再无宇智波鼬其人。

丨章五
宇智波家的老宅还在，即使是没落了的名门，木叶也没有清除它存在的印记。和八年前一样的街道，墙上整齐的家徽，苍凉而倔强的符号。
鼬走得很慢，面上安静祥和，他甚至闭了眼，脚下是自己二十一年的时光轴，左胸口是柔软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如同虔诚的信徒膜拜至高无上的神。
一步。
自己藏过的树。弟弟气急败坏的埋怨。
两步。
曾准确射中的靶心。佐助欢欢喜喜奔来的身影。
三步。
每次出门时隔壁阿姨的问候。街头大婶的关心。
四步。
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递给自己的药膏冰凉却有还未消散的余热。
五步。
佐助赤着脚在背后的轻唤。
六步。
曾经少年眯起了双眼温柔的笑。
七步。
院子里高大的树木。坐在身边欲言又止的弟弟。
八步。
指尖温热的触感。佐助皱了眉的小小抱怨。
……
一切戛然而止，落入血腥的海罪恶的深渊。
……
佐助，原谅我。

他睁开眼。
物是人非。
多么残忍的词，似一把利刃生生切断了所有繁复的连线。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所有的设想和模拟的场景都与这一刻交错呈现。设想自己从街头走到街尾像看着别人的家，预想自己即使回忆到细枝末节也能波澜不惊。
可是……
墙角开了花。
可是……
木质的屋角竟长了野草，盎然的绿没有枯黄的色泽。
可是……
当年自己在墙上红白分明的团扇家纹上投下手里剑留下的裂纹还在，张狂而狰狞。
……为什么胸口像金属撞过般钝钝地疼。
他反射性地触摸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护额，告诉自己：即便是叛忍，你也属于木叶。
他仍是木叶的宇智波鼬，木叶的叛忍宇智波鼬，千里迢迢前来赴死的宇智波鼬。额上佐助用手里剑留下深深的划痕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填补的沟壑，从此陌路，再见已辨生死。

宇智波家的秘所。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他心里隐隐有紧张与期待，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佐助，要说些什么，要怎么才能让佐助命悬一线却不致死，要以怎样的方式死在他面前。
要不要遵循自己的心告诉他：我永远是你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大哥。
做哥哥的，本来就不称职，到最后发现除了力量竟再没什么可以给他。
“那双写轮眼，你能看多远了呢？”
最后竟是用平稳的语调说出这样的句子。你的人生，被我逼迫着走到了何种地步了呢？
对面的少年已经十六岁，脸上早已脱了稚气，努力维持着淡漠，嘴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很痛苦吧？逼着那个孩子踏上和自己方向不同却同样黑暗的路。很痛苦吧？

月读。手里剑。火遁。天照。
他有些恍惚，原来你已经成长到这般摸样，也会用小小的计谋，在万花筒之下毫不畏惧的脸。
如果我死了的话……
麒麟。
他想笑笑，欣慰于弟弟的进步，可最终没有。他有太多想做的事没能做，不敢做，不能做，哪怕是一个拥抱都成奢望。更何况，还有跑来观战的绝，还有不准备放过任何细节的斑。他有些狼狈，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这就是你想重现的死状吗？”
如果我死了的话……
须佐能乎。
他朝着佐助一步步逼近，佐助早已无路可退，所有的惊惶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他只能徒劳地扔出带有起爆符的手里剑。
大蛇丸……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啊。
十拳剑。
这样的话，便再没有可以威胁到你的东西。
如果我死了的话……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手中属于自己猩红的血，一如那年那夜的颜色。
十步，抑或二十步，自己的弟弟双眼是掩饰不住的恐惧，一如那夜的喃喃“不要杀我……”
佐助……
他并起的食指和中指终于点上了弟弟的额头，穿越了时空回到那个遥远的年代，几岁的自己，几岁的佐助。十几岁的自己，几岁的佐助。原来，自己想要做的，只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我死了的话……
“佐助，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一定不会难过的吧。

他倒下去的时候看见了佐助惊魂未定的脸。
他最后一刻面对的是木叶的蓝天。
呐，木叶，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死在了这片令人心安的名为故乡的土地上。
他的一生在脑中飞快放映，在黑暗中透着莹莹的光在空气中升腾。
他想起五岁的自己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兴奋地告诉街坊：“呐，这是我弟弟。”
他想起七岁的自己告诉每一个邀请外出的同学：“我弟弟在家等我。”
“我弟弟已经缠着我开始练手里剑术了。”
“我弟弟其实很厉害。”
“我弟弟……”
……
呐，佐助。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作为你必须超越的屏障，我会……”
“我会与你一同活着，即便会被你怨恨。这就是所谓的哥哥啊。”
— The End —

|章三
鼬和长门无可避免地投入了战场，他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人居然是当年自己把全部都托付的漩涡鸣人。
那个人能控制九尾的查克拉了，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模样，俨然是战场的希望，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成长到如此地步，该感概自己识人的能力不错。
不受控制地发动攻击的时候还是迫不及待的问了佐助的现状，他知道佐助的偏执，得知自己当年的真相要向木叶复仇也的确像极了他的个性，只是这本不是自己希望的结果。
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走到了原点，他已无力去改变什么，自己被命运推着走，自己再推着佐助走进自己安排的路，这本就不公平，他最后还是决定放手，生命本该呈现它本来的姿态，当年无论对错如今也无力改变，他除了给他毫无保留的爱和值得回忆的曾经已经不打算再做什么。
有些人值得托付。
他说，佐助就交给你了。
自我牺牲，在背后支撑着和平的无名忍者，这才是真正的忍者。止水贯彻着这一点，自己也做到了，就是这样的执念才给了这个世界转机，当年的瞳术居然加诸在自己身上，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必须阻止秽土转生。
至于之后的事，再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了。
穿越树林的时候和佐助擦肩而过，他没有回头，斯人已逝，又何苦多出这么多是是非非，徒留遗憾，徒留没有未来的希望。
那个孩子却是回头了，他往前方疾驰脚下不停，可他就是知道那个孩子回头了，他对他的了解深入骨髓，怎么做怎么想过着怎样的生活他都能分毫未差地猜到，他的生命都在围绕着那个孩子打转。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深爱的弟弟啊。
那个孩子果然还是喊了自己，声音里是竭力控制的颤抖，即便如此，自己还是发现了。他一声又一声地质问自己，声嘶力竭。他问自己为何要偏袒他，他质问自己为何要控制他的人生，他质问自己为何一直逃避。
那个孩子最后吼了出来，他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情绪翻转碾压，只要知道那个孩子好好活着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做好最后一件事。

|章五
宇智波鼬知道自己这一生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回忆。
那些记忆如此清晰足以在脑海中再次重现，那一夜的种种细节他都能详尽地描述，止水的死烙在他心上成为无法磨灭的伤，万花筒本就是在浸血般的绝望里开眼。
他以为有些往事必定是自己一个人背负着走完一生最后带进坟墓，如今却是有人带着这份记忆继续走下去，他到最后都想守护宇智波一族的荣耀，只是有些真相已经瞒不下去，也再无必要隐瞒。
他这一生，与止水同行，然后被父母理解，如今被弟弟原谅，压在肩上的重担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比起之前是真正的释然。
他想他如今大概有资格说上一句无论村子如何黑暗，他永远是木叶的宇智波鼬。
他记起自己还在村子的日子，那个时候宇智波一族还在，南贺神社也在，他最热衷的事便是在神社里一次次祈福。
他求护得佐助一生平安。
他求护得木叶长治久安。
大抵是求得太多，大抵真的是太过贪心，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能真正意义上的实现。
最后佐助说了很多，他只是听着，却一句句都记在了心里。他没有停下解开秽土转生的节奏，这次大概是真的永别。
我一直都骗你说让你原谅我……
他说。
他一步步向那个孩子接近。
……但却总是用这只手来疏远你。
他说了这些时候想了很久的如果，他想过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无法从头。
无论你今后想如何进退……
他真正接触到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弟弟，额头上的温度一如多年前。
最后总算说了实话啊，在意识脱离身体的时候他这样想着。
……我都一直深爱着你。
一直。
【- 尘埃·End -】

@雪野冬日
电脑抽了格式所要的符号打不出来我一时也忘粘贴复制了TTTTT 这个应该没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