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闭上了眼睛,看见解雨臣躺靠在他摆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轻轻地摇晃着,抬起一只手臂放在额头遮住从树杈缝隙间穿透下来的太阳光,半阖着眼,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拿了小板凳放在他屋子的门框边,坐下来开始修早上他和我吵架一脚踢坏的红木雕花桌,啧啧地说这么宝贝的东西断了真是可惜,他偏过头白我一眼。后来他惬意得像是要睡着,迷迷糊糊地开口说过几天要去下一个油斗,让我好好儿地在这里看家,看盘口。我边补桌腿头也没抬地说您甭想,从小到大我瞎子还没过干等着捞好处的时候,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您这个活儿我就去定了,人多好办事,我也好给您多捞点东西,您说是不?
我想我大概和他真是熟人,尤其是每次面对他,我总有种变轻的感觉。
我知道那个斗凶,这样尽量戏谑的告知他,也只是避重就轻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戏码。我不能不护着他,即使他身手并不比我差,甚至好得不像话,但他身上带给我的那种感觉——一种栽了的感觉,让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吴邪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我一下子呼吸有些喘不上来,我跟着这次领队的解当家下了这个斗,凶险得很。整支队伍的大部分人死在一处完全意料不到的机关下和甬道里一种会侵入皮肤的甲虫,我带着他往斗的出口方向跑,发现这条路也根本走不通,前后夹击,被堵死的一种境地。他看了看我手臂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虫形,拿出针筒捣鼓了一阵给我打了血清,我感到甲虫钻出的巨大痛楚时随即又感到一阵强烈的睡意,才明白过来,他加了安眠和麻醉。他掏出匕首帮我挖出那些甲虫,给我包扎好浑身的伤口,把自己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干净的水、冷焰火,甚至他随身携带的用来飞檐走壁的折叠棍,通通拿出来塞进我放在一旁的背包里,又拿出一小块东西,站起来向我笑了笑。我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一小块C4和雷管,真的仅仅只有一小块,但足以炸掉斗深处的那整个甬道。我和他处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或者说,要干什么。他站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往甬道里走。
但我真的不知道,解家人无一例外的这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