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忘川水寒,彼岸花幽。
在暗无天日的地府黄泉中,唯有被他提在手中的一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他提着它缓缓行走在奈何桥上,身影飘忽。
那是一盏魂灯,以魂作引,以魄作薪,魂灭灯熄,灯熄魂灭。
他赤着脚走下奈何桥,落入忘川,涉川而过,其行幽幽。
一个极其年迈的老妇人看到他,停下了原本在舀汤的手,本来浑浊不堪的双眼中射出精光,她问道:“年轻人,你要去干什么?”
“找人。”
“什么人?”
“一个和我有约的人,我答应过她的,‘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不见,黄泉相逢。”
“她对你很重要吗?”
“她替我当了本是属于我的罪责,我自然不会负她。”
冰冷的忘川水漫过胸前,他将魂灯举高,灯火幽蓝,忽明忽暗,默默地吐露着微弱的光。
【一】
我从皇宫离开的时候,天色未暗,晚霞艳丽又灿烂地铺满了大半个天空,却在末梢处,变成华丽又诡异的灰色。
我在客栈洗去了一身污秽,又换了一件衣服,然后来到天佑楼喝酒,
天佑楼的酒向来最容易让人醉的,不过才几杯下肚,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身体知觉变得迟钝,可那从心脏不停蔓延出来的苦涩与悲痛却未减分毫。
在酒楼快要打烊的时候,我才跌跌撞撞地离开,明明身体困倦至极,意识却依然清醒的可怕,忽而想起李太白的“借酒消愁愁更愁”,不由得自嘲一下,“酒不醉人人自醉”,当人不想醉的时候,再高度数的酒精也麻痹不了脑子,难怪原想借酒消愁,却只能愁上加愁。
醒来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头痛欲裂,微微晃了晃神,就看到冥岚拿着剑斜倚在门框,发现我醒,才抬腿走过来。
“你杀了他。”他的眸子是十分漂亮的浅蓝色,眉毛修长,此刻却是双眸冰冷,两眉紧锁在一起,我该告诉他他皱眉的时候,十分难看。
支起身子靠在床沿上,抬起右手揉了揉额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心中还是那难忍的苦涩。
“他该死。你不是也想杀了他吗?”
“可我记得当初我杀他的时候,是你阻止了我,你说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是外面所传的奸邪佞臣,叫我多观察一段时日,再做定夺。”他依旧没有松开眉毛,反而皱的更紧了。
“哈哈。”自嘲一声,是啊,当初是我阻止了那么多来杀他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是死在我的手里,何其讽刺?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沉默半响,冥岚舒展了眉眼,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我忽然发现,有时候,他笑起来比皱眉时还要难看三分。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是啊,他那么温柔,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温柔地对待每一件事,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转头看向窗外,透过朦胧纱窗,依稀见到外面烟雨缥缈。
正逢江南三月,还是人生好时节。